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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方詩神偕同金童玉女抵濟 泰戈爾在濟往事

1923年春季開學後,時任濟南第一師範學校校長的王祝晨先生,在一次與從北大臨時來校講學的沈尹默教授閑談時,聽到了北京的一些著名文化界人士蔡元培、梁啟超、胡適之先生髮起邀請世界著名的印度大詩人泰戈爾來中國訪問。泰戈爾先生非常感謝的接受邀請,但他的身體健康狀況不好,他的親屬都反對此行,連他的私人醫生都表示不同意;可泰戈爾先生認為他從小就喜愛中國,堅決來華訪問,估計明年4月初來華。他的訪問路線是先到上海,後去北京。沈尹默教授說,與泰戈爾先生同行作翻譯的是詩人徐志摩。王祝晨校長立即托沈尹默教授回京後去見蔡元培或梁啟超先生。說明山東盼望泰戈爾先生來講學。王祝晨又與上海的朋友去信,並請協助與有關人員聯繫安排來濟事宜,一有消息馬上打長途電話。

1923年11月中旬,濟南報紙上報道了泰戈爾先生來華的消息,並刊載了泰戈爾先生給詩人徐志摩的來信,說明要來中國。這是王統照先生接到徐志摩來信後告訴報界的(他們是好朋友)。 1924年4月初,上海來電話說泰戈爾先生一行坐船定於4月11日或12日抵滬,並告知梁啟超先生同意山東意見,確定從滬到京,在南京、濟南停留。泰戈爾先生一行還要觀賞泰山,希儘早安排。王祝晨非常高興,立即去向教育廳長彙報了泰戈爾一行來中國訪問,此行的主要目的是考察印度文化特別是印度佛教文化對漢文化的影響。他一行同來的有他的大學裡的三位教授:一位是梵文專家Kalidaas Nag,一位是印度最有名的美術家Mr.Bose,一位是宗教學教授Mr.Sen,還有他的秘書英國人恩厚之(L.K.Eimhirst)和葛玲姑娘。廳長同意王祝晨校長的意見,因泰戈爾是國際著名人士,便一同去向省長彙報,省長同意王的意見,並告知他們要非常隆重的接待。省長當即安排文化界、佛教協會、歷史界等等各方面共同組織一個機構來接待,希望王把第一師範學校的接待安排好。省長自己表示一定前去車站會見泰戈爾先生一行。

4月23日(星期三)因火車誤點晚7時40分左右,泰戈爾先生一行人才在王統照先生(他事先接到徐的來信,同幾位友人先行到曲阜接的泰戈爾先生一行並一起遊覽了三孔,然後一同到泰山)和王祝晨校長陪同下從泰山到達濟南,到車站迎接的有省長和省市各界名流與教育部門和文化部門負責人、佛教界與僧侶及各校男女師生與得知消息後慕名而來者約200餘人,場面非常熱烈。歡迎人群中忽然發現在泰戈爾一行中有著名詩人徐志摩、林徽因,青年們歡呼起來,場面有些難以控制,好不容易地在眾多人簇擁下出了火車站。泰戈爾先生笑盈盈地走著突然停下,臉色馬上低沉下來,嘴唇在抖動,小聲在喊「NO、NO、 NO」,徐志摩快步走到泰戈爾身邊,向前面看去,只見在站台前面一字擺開的是一律藍坎上衣、白色衣褲拉著車子的人力車夫,徐志摩趕緊拉著王祝晨先生說:「在上海也是碰到這情況,泰戈爾先生最怕看見人力車夫,趕快叫他們走。」泰戈爾先生極力反對這種人坐在上面別人拉他,他認為這是讓人駝著他,這是殘酷的、沒有人道觀念。王祝晨校長急速把人力車調走,但臨時又無他法,只好請他們走到約半里地的旅館(可能是石太岩飯莊),請他們休息,一切明天再談。

24日晨王祝晨校長去飯莊見到泰戈爾先生,商定了全部日程安排。詩人徐志摩對王祝晨校長說:「泰戈爾先生是偉大的人道主義者,昨晚是他又一次見到用人力車去接他,在上海也是用人力車去接他,使他非常不安,這一點事先忘卻告訴你們,我向你們道歉。昨天一夜他又未得安寧,他在深夜裡與我們談了很多,他問我們,為什麼在印度、中國這樣貧窮國家裡,為什麼這樣多的人力車夫,他說我沒有能力去救他們,可我一看到他們我的淚就向心裡流淌。」王祝晨校長感謝他的坦誠與提醒,告別了他們後就回學校去了。省長龔伯衡與鞠思敏、王訥、于丹紱、劉冠三等省市社會名流與歷史界、佛教界主要負責人到飯莊來看望了泰戈爾先生一行。

下午一時,第一師範學校大禮堂內已座無虛席,但聽講者還是一個勁兒向里擠,他們真是來自四面八方、各行各業的文學愛好者包括女青年,這在當時她們是不願出席群眾場合的。不一會兒禮堂內走道、窗台上也有人了。講台上的橫幅是「山東省市各界歡迎印度大詩人泰戈爾先生大會」。台下一邊有一小桌,王祝晨校長特安排了記錄席,他特意挑選了二位中英文高材生作記錄,一位是英語專修科的陳會文;一位是中文專修科的李光家。1時30分準時泰戈爾先生在王祝晨校長與王統照先生陪同下進入大廳,後面是徐志摩與林徽音。大廳中爆發了歡呼聲和掌聲。王祝晨校長致了簡短地歡迎詞後,這位年僅27歲的著名詩人徐志摩身著深色長袍馬褂,鼻樑上帶著一副金邊無框眼鏡,頭髮從正中向兩邊分開成一八字型(那是當時最流行的髮式),他笑盈盈的快步跳上講台脫帽鞠躬,向大家問好。他說「我最親愛的朋友們,山東是個好地方、濟南是個好地方,今天一次到了二個好地方,能不高興、不激動?」他著實有魅力,像火一樣一下子把大家給燃燒起來,大家都喜歡上了他,不由得爽朗地笑了起來。徐志摩接著說:「泰戈爾先生從遙遠的家鄉來到你們身邊,這是你們的福氣,他從上海登岸以來,不曾有過一半天完整的休息。我能有機會在泰戈爾先生來華訪問的短期內天天陪著大師,隨時聆聽他的教誨,這是我一生中莫大的殊榮,得以隨侍世上一位偉大無比的人物而難禁內心的歡欣跳躍,」台下又是一陣熱烈的掌聲和讚歎聲。「今天站在你們面前的長者是我們日思夜想的偉大詩人諾貝爾文學獎獲獎者泰戈爾先生,他是我們新的詩歌啟蒙人、受苦受難者的歌頌者、熱情讚美人民的使者,更是我的領路人、嚴師和長者。再說明一下,泰戈爾先生身體不太好,時時離不開藥物,可他熱愛中國,他是在眾多親朋好友反對下,擺脫了壓在他身上所有重要工作,堅持來訪問我們國家。他說過很多次,他從小就喜愛中國。」又是一片的掌聲。徐志摩接著說:「泰戈爾先生在講述中你們會聽到稱呼你們是小孩子或說幾句孟加拉語,那是泰戈爾先生的良好習慣,他愛青春和少年,所以他以羨慕的口氣稱呼青年人為小孩子們。他熱愛母語,尊重母語,他永遠告誡自己永遠不能忘卻祖國,祖國就是母親。好,現在熱烈歡迎我們最尊敬的印度加爾各答大學教授、博士,泰戈爾爵士為我們講話。」徐志摩講完後向著泰戈爾先生鞠躬,並說:「我最尊重熱愛的泰戈爾先生,站在您面前的是一群剛擺脫了舊傳統的青年,他們像花枝上鮮嫩的蓓蕾,只候南風的懷抱以及晨露的親吻,便會開放,而您是風露之源。」全場沸騰啦,掌聲、歡呼聲似雷擊一般。

泰戈爾先生留著半尺多長有些曲卷的白鬍須,披肩的銀白長發,身穿白素長褂,外罩粽紅色托地長衣,頭上有一布帽。63歲的他看上去臉上有些蒼白,但兩眼矍鑠有神。他雙手擺動,笑眯眯的不要大家鼓掌,可掌聲反而更熱烈了。他輕輕地搖了搖頭,快步走上了講台,泰戈爾先生右手扶左胸上方深深地一禮,即興的說:「我的青年朋友們!很高興,今天我們集會在這個美麗的泉水噴涌歌唱的地方,看著你們年輕的面目,個個閃亮著聰明與誠懇的志趣,但我們中間卻是間隔著年歲的距離,我已經到了黃昏的海邊,你們遠遠站在那日出的家鄉。你們給予我真誠的歡迎,我感謝你們,我想用自己那顆對你們和亞洲偉大的未來充滿希望的心,贏得你們的心。當你們的國家為著那未來的前途,站立起來,表達自己民族的精神,我們大家將分享那未來前途的愉快。我再次指出,不管真理從哪裡來,我們都應該接受它,毫不遲疑地讚揚它。如果我們不接受它,我們的文明將是片面的、停滯的。」他停頓了一下,好像是換了一種口氣接著說:「剛才我來的大街上,那走路的人們也像我的家鄉人一樣,日子過的並不好,不像你們,你們穿上了最漂漂亮亮的衣服,是嗎?」大家一陣讚歎聲,詩人徐志摩宣布:「今天講述的題目是〈一個文學革命家的供狀〉。」「年輕朋友們,我們來外邦作客的,只能在當地人自然流露的情感里尋求鄉土的安慰……。」泰戈爾先生開始了帶有生動表情的講話,加上徐志摩的詩一般的翻譯,使聽者如醉如痴。有時聽眾掌聲過於激烈,泰戈爾先生就用雙手合十來請求安靜下來,偶爾與徐志摩低聲交談一下,有時林徽音(後改為林徽因,其父林長民曾任北洋政府秘書長)在旁邊與同坐一起的王統照先生低聲交談後對徐志摩的譯詞表示異議,徐志摩與她有時商討一下,有時立即改正,引起了聽眾對他們的興趣。她同時又是與徐志摩共同創辦《新月社》的發起人和朋友,她今天穿一藕合色旗袍,外罩一紅色短薄毛衣,短髮,很有大家閨秀的味兒,她穿戴非常入時,可她腿下的那雙三寸金蓮更成了聽眾竊竊私語的話題,再加上場內在座的女性中也有好多位同她一樣,她的到來使場中氣氛更加濃郁了。

講學進行了兩個多小時,王祝晨校長請泰戈爾先生休息,泰戈爾先生又用一點時間結束了講話。徐志摩很快跳下講台點上煙吸著與林徽音和王統照先生坐在一起三人低聲的說著。聽眾們有的在低聲交談,有的在相互對照筆記。王祝晨校長伴隨泰戈爾先生攙扶他坐下休息,泰戈爾先生手拉著王祝晨校長一同坐下,低聲說:「我不愛講演請客吃飯,這些大場面,我愛安靜,愛看潺潺泉水,愛聽海洋的波濤聲,喜愛在黃昏或月下,二三個朋友喃喃細語無拘無束的談話,比那青年男女說悄悄話更有味兒。」擔任翻譯的是23歲的于道泉,他流利的口語和淵博的佛教歷史知識,使泰戈爾先生頗為青睞,對他說:「你是我們一行來中國見到的第一位對印度文化和語言發生興趣的人。」泰戈爾先生接著又與于道泉笑盈盈低語了一會,于道泉對王祝晨校長笑著說:「泰戈爾先生忽然想起在廟宇中您與他談的拴娃娃風俗,他說一想到那泥娃娃就要止不住的笑,他說『太美啦,是一首絕妙的詩篇,我回去一定告訴我的家人和朋友們,我想創造這個迷信的人一定是一位天才的農民。」』這是在送子娘娘廟中發生的一幕:當時泰戈爾先生一行對一些婦女拿錢買泥娃娃還要很虔誠的用紅綢布包起來拿走非常奇怪和感興趣,於是王祝晨校長對泰戈爾先生說:「這是民間風俗,拴個娃娃回家,就可以懷孕生小孩,如果真生了小孩,還得買高香帶紅綢帳來叩頭拜謝送子娘娘給孩子之情,有錢有勢的還要扎台唱大戲呢。可是小孩不能上這山和這廟,不然送子娘娘會收回她送的孩子,也就是說孩子就活不成了。」泰戈爾先生聽著,王祝晨接著說:「我娘就是為了有我來此拴的泥娃娃……」還沒有講完泰戈爾先生已經笑的把王祝晨抱住了,連聲說:「太美啦、太美啦!這不是風俗,這是一首動人的詩篇,人民總會想出一些意想不到動人詩篇。」這時泰戈爾先生握住王祝晨先生的手低聲問:「您陪同我上山不怕送子娘娘把您抱回去?」王祝晨也笑了起來說:「那是迷信啊,我可不信那一套。」泰戈爾先生雙手握住王祝晨先生的手並用頭頂著王的頭笑著,聽見這話的都笑的出了聲。休息過後泰戈爾先生走上講台對徐志摩說:「我想聽聽孩子們想說些什麼」。徐志摩轉頭向大家:「先生想要聽聽你們的,怎麼樣?誰先發言」?會場熱烈的氣氛一下子冷了下來,泰戈爾先生笑了,他說:「山東不是英雄輩出的地方嗎?怎麼還不如上海的青年們,我還想聽到山東的花木蘭的提問?」這激將法的確很靈,有一女青年當即提問:「夢幻是美的,可現實不如夢幻,這如何面對?」泰戈爾先生笑答:「我過去也是夢幻多於現實,這是我早期作品的致命弱點,要擺脫夢幻、面對現實,最好的方法就是到人民中間去,要活在人民中間。」

徐志摩翻譯完了這句話,馬上朗誦起泰戈爾先生的詩:「用人民的悲哀與歡樂編成詩歌,為他們修築一座永恆的住所。」這引起一陣狂風般的掌聲,有人問: 「世界上什麼最偉大?」 「母親!慈愛無私的母親!」 「最熱情最富有的生活在那裡?」 「在鋤著瘠地的農民那裡,在敲石的築路工人那裡,要勞動和流汗,才能接近他。……」

提問越來越多,場內成了歡樂的殿堂。有人提議請徐志摩朗誦自己的作品,徐笑著反問對方:「你願意在你的老師面前展示你的才華呢,還是要老師打你的屁股?」大家一片笑聲。提問不斷,笑話連連,時針已很快超越6點,分離的時刻到了,大家一再要求請泰戈爾先生朗誦一首詩歌才能分別。泰戈爾先生笑了,沉思片刻,兩眼閃爍的含著無限熱忱與溫暖,低聲喃喃吟詠: 「仰仗惡的幫助的人,建立了繁榮昌盛,依賴惡的幫助的人,戰勝了他的仇敵,依賴惡的幫助的人,實現了他們的願望,」泰戈爾先生提高了嗓音:「但是,有朝一日他們將徹底毀滅。」

泰戈爾先生離開了講台,台下是一片歡樂的海洋,跳躍著、呼喊著不肯離去,泰戈爾先生眼中也出現淚花,他特意去看了看英文翻譯者,滿意的拍了拍陳會文的肩膀,看了看不願離去的人群,高聲吟詠「親愛的,讓我們離開這鮮花鋪就的卧床,讓堅硬的大地在我們腳下迴響……」他在愛戴他的人群中走著,不時地迴轉頭來看看大家,他又高聲吟詠「新世界屬於生命,不是死亡的殿堂,去吧,創造一個新世界!」他含著淚慢慢地登上馬車,詩人徐志摩站在車門邊向眾人說:「泰戈爾先生的每一個字都有顏色,都是流淌的音樂,我為一個偉大詩人作翻譯是在褻瀆他的作品,我祈求泰戈爾先生的寬恕也請求大家原諒」。又是一次激烈掌聲和歡呼聲,詩人徐志摩向泰戈爾先生與大家深深地鞠了一躬。大家請詩人徐志摩朗誦首詩,泰戈爾先生看明白了群眾的意願也鼓掌鼓勵他,徐志摩不好意思點頭,於是面向大家:「你去我也走,我們在此分手……」眾人馬上回應:「你上那一條大路,千萬放心……」朗誦聲中馬車緩慢起動。……馬車走向遠遠的,留下的是人群臉上幸福的淚珠。時近黃昏,街道上行人已稀少,可聽講的人群依然站立在那裡,無人說話,靜悄悄地遠眺著馬車消失的地方。……

第二天的報紙有趣的大標題是:「東方詩神偕同金童玉女抵濟」「世界著名長髯詩翁泰戈爾先生與長袍面瘦詩人徐志摩和艷如花的林徽音小姐如同松竹梅一幅動人的畫卷……」(來源:明府城 作者:王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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