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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鼠疫】帝國的喪鐘

1910年,中國東北。

滿洲里報告首例烈性傳染病,病人從低熱、頭痛、發燒開始,繼而咳嗽、伴有咳痰,沒過多久開始大量咯血,大口的鮮紅的略帶泡沫的血往外噴涌,病人很快便失去意識,終於不治身亡。也就那麼一會兒工夫。

這是10月26日的怪事兒。

接著,哈爾濱緊急報告、長春也十萬火急告警、瀋陽又報警說不得了啦!

電報說的都是疫情,大同小異的說辭,烈火燃燒一樣的瘟疫暴發蔓延開來。

真正不得了的疫情報告很快就來到了北京。

就在哈爾濱,數萬人聚居的傅家甸因感染死亡人數過多,已被隔離。

背運連連的大清政府,這回又一次朝野震動、驚愕中帶著莫名的驚詫。

兩年前,頭天死了年輕的皇上,第二天死了個真正掌權的老佛爺慈禧太后……紫禁城上空喪鐘一聲連一聲,悠揚綿長,讓人聽了那叫一個凄厲蒼涼。知道的是國喪,不知道的也明白那是國喪,大家都清楚喪鐘為誰而鳴!

這時候泱泱中華又值孤兒寡母當國。

與疫情同樣可怕的還有如狼似虎的小日本,加上被人修理過的碩大蠻橫的北極熊。它們外交使團以防疫為由,借著保護僑民的口實頻頻施加壓力,暗中都在伺機搶奪東北的控制大權……搞怕了,也不得不這麼想的唄。

時任外務部右丞的施肇基挺身而出,自告奮勇請求擔任防疫大臣。

施肇基

作為一個外交家,其實也不懂什麼防疫業務,當然是遍邀名醫去東北主持大計。這種情況下,「平常名醫」也沒幾個有膽出頭;真有膽欣然赴危難的,恐怕也不見得真能夠解決什麼問題的。

萬般無奈之下,執掌防疫的施大人終於想到了一個人,任職於天津陸軍軍醫學堂副監督的伍連德。這人是5年前認識,出生於英屬馬來西亞的檳榔嶼,祖籍廣東新寧。施大人結識的小伍子是超級學霸,拿著維多利亞女王的獎學金在劍橋大學用7年時間取得5個學位,夠牛的吧?

伍連德

擁有康奈爾 3個學位的施肇基表示佩服,於是兩個青年才俊就有了些交往。

所以,施肇基知道那個比自己小2歲的伍連德3年前被袁世凱請回國到天津軍醫學堂任職。就這樣,學霸施肇基星夜急電超級學霸伍連德,相約共勉赴危難。

袁世凱

當時的東北地區,大約有1400萬人口。

整個地區沒一家像樣的西醫院,醫生數量將將達到兩位數光景。

藥品儲備?哦不知道、沒聽說過那是什麼玩意兒!

可是,天氣很冷,特別的寒冷。

年關將近,大批闖關東的老少爺兒們像候鳥一樣要南遷過年去,帶上一年的收成,帶上老婆孩子,帶上不幸在瘟疫中死去的親人的屍骸,順便也捎上那看不見和摸不著甚至根本就不知其存在的病菌——回關內,離開令人惶恐到窒息的瘟疫,回家過年去!

迎著洶湧逃難的滾滾人潮,31歲的超級學霸伍連德,帶著自己一個稚氣未脫的學生兼助手林家瑞,還有帶著簡單的一些醫學儀器,就這樣迎著風頭出關前往東北!

12月24日,據說那是平安夜,伍連德師徒倆兒一路風塵到達了哈爾濱。

這兩個身著北洋新軍制服的醫務官兒,和之前就在這兒的兩位連自我防護的知識都沒有具備的醫生接上了頭,哈著白氣,打探了當地的一些疫情狀況。隨後伍博士又在當地父母官陪同下,跟著帶路黨趕到本次疫情暴發的重災區,就是那個死人最多的傅家甸啦。

仔細調查了解過之後,初步得知:疫情最起初是從滿洲里那個地方開始。

那是呼倫貝爾大草原西北部,也是大興安嶺邊緣過渡帶,十來年前沙俄中東鐵路西部線剛建成,那鐵道線在進入中國東北地區(滿洲)之後的第一個火車站,俄國人命名為滿洲里亞 ——當地人習慣就叫滿洲里。

那一帶,可都是當地人和俄國人捉土撥鼠的窩棚。

所謂土撥鼠,其實也根本就不算是老鼠。實際上是旱獺,平時就生活在中國東北地區、內外蒙古、俄國貝加爾湖一帶。它是一種穴居的小動物,長有一身與紫貂相似的皮毛。正是這皮毛,才招致了人類的瘋狂獵殺。

地理上處於北緯45度線以北,哈爾濱一帶不是天冷嗎?

滯留這兒的大量老毛子,就特喜歡紫貂皮毛製作的各類服飾,用來禦寒。無奈人多貂少,勤勞、聰明的當地百姓就去捕捉他們口裡說的土撥鼠,搞來皮毛跟俄國人換錢去,差不多成了一個脫貧致富奔小康的產業,甚至還有產業鏈!

土撥鼠

市場上,山寨而成的紫貂皮不知凡幾。

這回暴發的瘟疫,就是從捕捉土撥鼠的窩棚開始。

於是伍連德馬上吩咐助手,想辦法找來土撥鼠,又叮嚀注意自我防護。在病原體、傳播途徑未明確前,一切可能性都是存在,任何疏忽大意都可能送命的。

這時候離最初暴發疫情已過去兩個月,依然處於高峰期,並無絲毫減弱跡象。從癥狀上判斷,這與當年甲午年 香港、嶺南的鼠疫似乎不太一樣。

再說,當時哈爾濱還只是吉林省濱江縣的縣城。

隨著當年「京旗移墾」和「開禁放荒」政策實施,不少滿漢百姓陸續移居哈爾濱地區。到了後來中東鐵路建設,工商業、人口開始在哈爾濱一帶加速聚集。鐵路開通前夕,周圍已經出現村屯數十個,居民約3萬多人,交通、貿易、人口等經濟因素迅速膨脹。

伍連德直到踏上這片土地,才有了真切的感受。

廣袤、荒涼、寒冷,這就是當地整個生存環境給人留下的第一印象。與此同時,他又很快發覺,與絕大多數的新興聚居點差不多,社會結構、居民成分都十分的複雜,除了來自關內的滿漢人口,還有大量的俄羅斯、日本等地來的外國僑民。

不同社團構建成各種圈子,形成不同勢力,錯綜複雜。

一些新興的時髦元素倒是真不缺,除了有火車,什麼電燈電話電報都能找到影子,俄人修建了歌劇院、體育館,高大上的洋房建築那是一撮一撮,鶴立雞群一般散落在低矮簡陋的居民區中。總之一個近代城市雛形已經形成,而且還是國際性商埠,33個國家差不多16萬僑民聚集這兒,19個國家在此設立領事館。

東北亞中心區域的松花江畔,可真是平原遼闊、河流縱橫。似乎充滿生機但又滿目蒼涼,尤其眼下隆冬季節,因為恐怖的瘟疫流行而瀰漫於空氣中的那份恐慌、悲慘和近乎麻木的憂傷與無奈。

伍連德面前也是一團亂麻,作為專家他是主心骨。

現場流行病學調查、實驗室病原學診斷,都非常急迫;組織防疫網也是刻不容緩,又牽扯組織機構打造、人員基礎培訓問題。但是無論如何,行動措施需要即刻出台。

本著欽命總醫官身份,伍連德初定了三條措施:

大家戴口罩;隔離接觸者;封鎖疫區交通。

擬方案、規定措施這是一回事兒,執行和落實又是另一回事兒。

地方當局的官兵,一些警察,以及組織起來的老百姓,執行力堪憂。

伍連德初步掌握情況後隨即用英文電告北京的防疫大臣施肇基,現狀是:有點醫學素養的人才奇缺;藥品貯備等於零;財政不足應付;病院隔離基本是個空白;斷絕交通、封鎖疫區難;屍體處理成問題。

伍連德心裡明白,該有措施不能少、關鍵還得快,否則全國面臨大流行!

12月27日,附近一位開旅店的店老闆染疫而亡。

伍連德趕赴現場調查,問那夥計:這些天,有無皮毛商人來住過店?夥計隨口回說:有哇!咋的啦,一周前人家剛走呢。伍博士心裡咯噔了一下,又問:老闆的屍體,我們想檢查一下,他家有別的人嗎?夥計不假思索說:都死光了,我還正愁著怎麼幫他收屍喔。這天寒地凍時節,挖個土坑都愁死人。

於是伍連德跟夥計說明了一下,打算解剖屍體。

夥計倒也沒反對,隨行的兩位醫生嚇壞了,竭力勸阻——怕朝廷怪罪的嘛!

情況特殊,我這是防疫所需,朝廷當然是允許我的。

伍連德也不多理會他們,與自己的助手林家瑞一起做好必要防護後,對屍體進行醫學解剖,腹股溝和腋窩等部位的淋巴結做了取樣,心、肺、血液等都按常規取得檢材。然後用來蘇爾浸泡的白布包裹好屍體,再對現場作了嚴格的消毒處理。

實驗室中,土撥鼠的檢查已經發現有鼠疫桿菌。

屍體鏡檢也有了初步結果,血液、痰液中都有檢出鼠疫桿菌,反而是淋巴結並無特別值得注意的現象。此後細菌培養進一步證實鼠疫桿菌。在肯定鼠疫疫情後,伍連德有了新的認識,這與教科書比較,已經發生變化——情況更加嚴重!

並非書上說的「老鼠蚤人」傳播,現狀倒很像是經呼吸道傳播,呼吸、談話、咳嗽等產生飛沫,借飛沫而致「人人」傳播。所謂唾沫星子殺人,這就更可怕的啦。

跳蚤

伍連德立刻給施肇基發電報,要求想辦法讓政府強力配合,對病人、對接觸者進行隔離已經刻不容緩。比甲午年香港疫情更可怕,這就是目前的情況。

京城的防疫大臣自然也是全力以赴、不敢怠慢。

哈爾濱著手全面布控,尤其是傅家甸所有的公共設施,旅館、飯店、商店,均全面消毒,對病人和家屬實行嚴格的隔離,對有可能接觸病人者,必須呆在家裡自行隔離。

當時在東北管事的,其實並非完全是中國人。

還有把東北當殖民地的「各國友人」們,尤其是日本及俄國。

想要控制疫情,還必須爭取到他們的支持才行。

事前,伍連德首先拜訪俄國時任中東鐵路管理局局長,霍爾瓦特將軍。儘管不久前,老毛子和小日本大幹了一仗 ,沙俄戰敗,喪失了遠東的許多權益,但那原本都是人家中國東西;儘管也傷筋動骨威風掃地,在殘存殖民地上餘威猶在嘛。

對於任人宰割的大清,隨便哪個洋大人,都是得罪不起。

甲午一戰北洋水師被團滅,台灣、澎湖列島、遼東半島給日本人強行割走 ;庚子一役連京城都被八國聯軍所佔,然後是天文數字的巨額賠款 ,帶挈全國百姓都沾光淪為「債奴」,眼瞅著已經落入萬劫不復的悲慘境地。

帝國本身在老外眼裡已經成笑話,帝國辦事員還能受到多大尊重?

目測之下專家貌似中國人耶,他們跑來幹嘛。

年輕專家倒是不卑不亢,神情自若,侃侃而談。

說了一通「英格里希」之後,只見老毛子的臉色從輕慢蔑視轉為震驚,忽而又慢慢轉為詫異錯愕,終於有了一絲絲欽佩和讚許。心想:大清帝國,這破落戶還有尬牛逼傢伙?

「你怎麼知道?」俄國方面已經派了醫學專家依沙恩斯基過來。當時他也在場,作為專家他質疑說,「我觀察過病人,並非鼠疫癥狀!」

「所以說,已發生變異。」伍連德提醒他,「傳播途徑有變化,傳染源也不是老鼠的,而是旱獺。現在大規模滅鼠既不切實際,也無多大意義。」

「那,你又想怎麼著?!」依沙恩斯基口氣發生微妙轉變。

伍連德這才有了一個很好的提出具體要求的時機。他也很好的把握住。依沙恩斯基不時用他的俄語,跟那個局長霍爾瓦特將軍嘀咕。局長將軍終於沉不住氣,放下了一直端著的大架子,神情緊張、臉色凝重。

「OK! 沒-問-題,」霍爾瓦特將軍不自覺伸出手,用生硬的中國話沖伍連德表態。

霍爾瓦特

出於保護僑民的考慮,霍爾瓦特很爽快就將130節火車車皮(有取暖火爐)批給了伍連德博士,用火車車廂建立臨時疫病隔離所。這樣子,那些病人的密切接觸者,就可以陸續將他們安置到這裡。

這可是一項至關緊要的措施。

「哎喲喂,」清朝的地方官驚訝不已,「您這是怎麼說動了那些俄國人啊?!」

我只是如實告訴他們:中國黑土地上的鼠疫桿菌不長眼,既能殺死中國人,也能殺死俄羅斯人、日本人以及別的生活在這兒的所有人!而且還讓他注意到:這回鼠疫更比以前其它地方出現的厲害,可能這才是歷史傳說中真正黑死病,如果處理不及時後果難以預料。

哈爾濱瘟疫爆發不久,日本南滿鐵路同樣也派了一名醫生來調查。

這醫生,恰好就是北里柴三郎的學生。對於鼠疫,北里柴三郎自然是非常熟悉而且十分牽掛,同時又有種難以釋懷的難受。十幾年前,在香港輸給來路不明的那個毛頭小伙亞歷山大?耶爾森;本著求實精神,後來在神戶也公開向學界承認了錯誤。

北里柴三郎

可怎麼會這樣呢?失面子、丟人的事兒畢竟值得反思。

血液學調查是他強項,因此從血液方面入手也是順理成章,可那偏偏是腺鼠疫,要找淋巴結才對路嘛,事情就這麼給辦砸了!這回已是年近花甲的北里柴三郎,因為身體原因受不了冰城哈爾濱的寒冬,這才委託自己學生過來。

「一定注意哈,」臨行前北里老師對愛徒千叮嚀萬囑咐。「除了關注淋巴系統外,你要密切牢記,別忘了作為中間宿主的老鼠。重要事情說三遍,控制疫情主要還是滅鼠問題!」

「哈依!學生記住了,」尊師重教很要緊。「老師的經驗教訓,我都背下來了。」

背負教條的日本醫生到了哈爾濱,非常賣力的解剖了大小數百隻老鼠,並讓伍連德觀看他解剖老鼠的樣本,堅持認為自己沒有從一隻老鼠身上發現鼠疫桿菌。

因此,最後結論是哈爾濱流行的不是鼠疫。

伍連德也是「藍瘦香菇」,但他只能微笑著離開日本人。

來自京城的援兵終於到了。

人員不多,只有一位法國醫生。

這是元旦過後第二天,北洋醫學堂首席教授——法國人梅斯尼——來到哈爾濱。時年45歲的梅斯尼教授,年齡和閱歷都遠在伍連德之上,更何況他還是「洋大人」,心理上有一種優越感,至於學術么——醫學堂首席教授,這金字招牌也不是假的。

梅斯尼教授不能同意伍連德觀點。

既然已經確定是鼠疫,哪本書上都還沒有提起人傳人的案例;1898年,法國科學家席蒙在印度孟買首次證明鼠及跳蚤是鼠疫的傳播者,從那開始就成了學界的普遍共識。就憑你一句話兒,這鼠疫的基本常識就改變了嗎?那萬萬不能的呵!

「年輕人,」梅斯尼教授教訓說。「不能這樣子滴,要學會尊重經驗。經驗是很寶貴的,那都是前人總結的成果。否則呢,你想當然把大家都隔離起來,用你們中國人話說,這是勞民傷財!」

隔離工作本來就是舉步維艱難開展。隔離起來好歹要管人家吃喝拉撒睡,地方政府負擔重,再說啦誰都不高興自己被當做「瘟疫病人」,關進牢籠、坐班房那樣子隔離起來,想想就發憷的。更何況,原本艱難度日指望的那一點營生,如何打理?顧慮很多很多!

鼠疫發病和死亡人數每日飆漲。

排除萬難做的隔離舉措,有無一些效果……還不清楚。臨時徵集來的護士、看護婦、消毒工和埋葬工,雖都被要求穿戴防護服和佩戴口罩,但都置若罔聞,口罩漫不經心地掛在脖子上,致使不少人也被傳染。

大傢伙兒風聞京城來的專家意見相左,那、那、那,這隔離是做還是不做更好啊。老實說來,危急時刻大家都很難平心靜氣考慮問題,群眾是容易騷動的。

伍連德給逼上了絕境。只好再次發揮他文學碩士的手藝,提筆草擬儘可能簡短的求助信通過電報局拍發給北京的防疫大臣。搞外交的施肇基防疫是不懂的,但他明白,前方兩大專家要是打架可得玩完!

施肇基上報朝廷。朝廷主事的也懂得權衡利弊:隔離病人是要花費,但不隔離的話,那些為了躲避瘟疫的人群都從東三省逃到關內,說不定很快鼠疫就會包圍了紫禁城。

回復馬上到了伍連德手上:任命伍連德為東三省防鼠疫全權總醫官。免去梅斯尼職務。……梅斯尼傻了眼,他聳聳肩搖著大腦袋只好離開。

但他沒走遠。梅斯尼去了沙俄醫院,自個兒現場去查看病人。

他也做了自我防護,除了厚實的連衣褲外,還特別注意褲管、袖口、領口等部位的嚴密包紮,然後再套上防護靴膠皮手套,以防危險的鼠蚤侵襲。也許是藝高人膽大吧,也許為了證明什麼吧,也許沒有也許,梅斯尼沒戴口罩——跳蚤一般也進不了嘴巴!

不幸的是,三天後法國醫生梅斯尼病發,發病三天後因搶救無效死於鼠疫。

梅斯尼醫生之死,震驚了所有在哈爾濱的各國領事館,以及當地政府。

疫情已是十分嚴峻,生死關頭,人們被迫選擇了行動。

現在,沒人再堅持懷疑封鎖隔離的必要性;伍連德將傅家甸分成四個區域,實行分區隔離。每區由一名防疫官員主持,配有兩名助理四個醫學生,再加上為數眾多的衛生夫役與警察等等。救急隊內分診斷、消毒、抬埋、站崗等崗位。各區每天派出40多支搜查隊,挨家挨戶檢查疫情。發現有人感染立即送到防疫醫院,其住所用生硫磺和石炭酸消毒。

為了切實控制疫區內外人員肆意流動,又從長春調來1160名士兵組成的步兵團。他們被安置城外俄國一家空曠的麵粉廠里,任務是對疫區內進行交通管制。

嚴格的警力管制,使得任何人偷越封鎖線幾乎都是不可能的。

為強化自我防護,伍連德臨時設計的簡易「口罩」開始流行。那是雙層紗布囊內置一塊吸水藥棉,一種成本低廉極其簡單的口罩。鼠疫病人密切接觸者,也有了最低限度的臨時隔離措施,人們總算得到一絲撫慰,躁動的人心略趨平靜。

經交涉,日本控制的南滿鐵路終於停駛,俄國控制的東清鐵路二、三等車停票,頭等車實施檢疫。東北境內交通基本停頓下來。清政府則在山海關設立檢驗所,南下旅客都要停留5天予以觀察;隨後陸軍部派軍隊駐紮山海關阻止入關客貨,關內外鐵路交通完全斷絕。

但是每日感染、發病、死亡人數仍在高位,高峰期顯然還未過去。

儘管每天都努力清理死屍,可屍體處理依然沒有更好辦法。

鼠疫發生之初,政府為死者提供棺材安葬;在街上發現屍體,也由政府出面收集放進棺木運到墳場。到了後期,死亡的人數越來越多之後,屍體也便被隨意棄之於墳場;這些屍體各種姿勢都有——甚至還有保持坐姿的。

現在與往常一樣,無非將屍體搬離居住區,拋在平時墳場所在的荒郊野地。既無棺材也無掩埋,在關外巨寒的隆冬季節——仁慈而黑暗的地母已經無法敞開胸懷接納孤魂野鬼。

這觸目驚心的場景,一眼可見是個巨大隱患呵!

「別無他法!」伍連德主張,「只能就地焚屍,進行火葬處理。」

如今也沒多少人站出來,再做無謂的抗爭。

就這樣,1911年1月31日(農曆大年初一),曝屍於荒野的鼠疫罹難者迎來了鳳凰涅槃時刻。防疫人員儘可能「全副武裝」,渾身上下套著連身服和罩衫,頭上裹著三角頭巾,還有防護眼鏡、防鼠疫紗布口罩、橡皮手套和長筒膠靴……能搞到的都利用上了。

在專家指導下,僱用的200名工人小心翼翼把滿地的屍骸歸置好,再將裝殮屍體的棺木以100為單位分成22堆。他們又用炸藥爆破方式,挖成若干個20英尺見方、10英尺深的大坑。最後用消防車在碼成一垛一垛的棺木上面澆上煤油,做過簡單儀式,就在噼里啪啦的鞭炮聲里、在衝天烈焰中化作縷縷青煙!

在場的兩萬名傅家甸市民,目睹親人遺體焚化,沒有眼淚沒有憂傷,只是默默禱告,希望天堂沒有鼠疫。隨後俄國人也依法炮製,焚燒處理1416具疫屍,其中近千具遺體是從地底下刨出來。同時對疫區中患者接觸過的一些生活用品,也做了焚燒處理。

是的,人類經歷過多少悲情時刻,人們選擇了堅強。

3月1日,伍連德抵達疫區的第67天。

這一天迎來了「零死亡」,此後也沒有新發病例。很快的,疫區的封鎖和隔離宣布正式解除。劫後餘生的人們,重又走上街頭,撿拾起幾乎中斷的日常生活,繼續自己的營生,因為生活還在繼續。

該次疫情共吞噬6萬餘人,據記載僅傅家甸一帶就失去7200多。

不應忘記的是,資料說有2943人參與防疫行動,其中有297人不幸以身殉職——包括法國人梅斯尼醫生在內!唉,死者已矣,令人不勝唏噓。

作為本次防疫工作的主導者,伍連德的工作還沒有結束。

4月3日,在瀋陽小河沿召開了有11國專家參與的「萬國鼠疫大會」;作為大會主席,伍連德提出「肺鼠疫」概念,區別於甲午年香港流行的腺鼠疫。此外,他還與各國專家共同完成長達500頁的「會議報告書」。

可悲可嘆且又可喜的是,這次鼠疫終於結束,大清帝國也隨即壽終正寢 !

有人說伍連德其實是馬來西亞人,生於檳榔嶼終老於檳榔嶼;但是在中國人眼裡,無論何時、無論何地,他始終都是中國人——流在心裡的血,澎湃著中華的聲音!

鼠疫是典型的自然疫源性疾病。也就是說,它是流行於嚙齒類動物(如鼠類)的傳染病。在一定條件下,動物間鼠疫可以通過各種途徑傳染給人,這就造成了人間鼠疫。本文中描述反映的,正是清朝末年東北鼠疫流行的情景。從中你可以大致感受到:鼠疫起病急、病程短(發病後很快死亡)、傳染性強、病死率高。在我國《傳染病防治法》中,鼠疫被列為甲類傳染病。

鼠疫其實也分好多類型。最常見的是腺鼠疫,其次是肺鼠疫、敗血型鼠疫,這3型比較重要,別的型很少見就不說了。本文所反應的正是肺鼠疫,最近報道的馬達加斯加鼠疫,也是肺鼠疫。

其實,肺鼠疫是最嚴重的類型,病死率高——有報道反應患者接觸感染後,可當天發病、當天死亡;抗菌素治療遲於發病後20小時以上,死亡幾乎不能避免。

不管是那個類型的鼠疫,都有共同的一些表現:突然發病。惡寒戰慄,體溫迅速升高;劇烈頭痛、噁心嘔吐;呼吸急促、心率增快。重症病人早期就會出現——表情淡漠、意識模糊、狂躁譫妄、步態蹣跚如喝醉了酒,甚至昏迷(神經系統癥狀)。還會出現「鼠疫顏貌」:顏面潮紅或蒼白(有時候發紺),表情痛苦,驚恐不安。也有病人出現消化道癥狀,如腹痛腹瀉、嘔吐等。

至於肺鼠疫,除了上述一般癥狀外,同時出現咳嗽、胸痛、痰中帶血及血痰、粉紅色泡沫痰等。——類似癥狀,在本帖正文中也有一些反映到的。

黃鼠狼

能夠自然感染鼠疫的動物很多,除了老鼠、旱獺,還有像狐狸、狼、猞猁、鼬(黃鼠狼)之類野生食肉動物,有黃羊、岩羊、馬鹿等野生偶蹄類動物,甚至包括一些家畜——犬、貓、藏系綿羊等。它們一旦感染上鼠疫,都可作為人間鼠疫的傳染源。

猞猁

很多人相信黑死病(鼠疫)已從地球上絕跡,但實際上並非如此。據說:馬達加斯加每年都會報道約600個黑死病病例,是全球黑死病最高發的地區。

其實,鼠疫自然疫源地始終存在。一旦遇到戰亂、政局動蕩或其它天災人禍之類,導致衛生狀況惡化、各種衛生基礎設施嚴重不足,生活水平低下等……容易引發人間鼠疫捲土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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