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痴」小紅英的故事及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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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個人毛病很多，但有一個突出的優點，就是敬業。無論到哪兒，幹什麼工作，總是想方設法把工作幹得更好。比如大家都在炒土豆絲兒，我就要想法兒讓自己炒的比別人的多幾粒蔥花兒。

1979年秋，在開封市15中教書的我，被安排到初二五班接任班主任。到崗後不久，我迅速調整了班幹部隊伍，建立了積極向上的新秩序。班主任大小也算是個「領導」，一班學生的領導，當領導都要講究恩威並重。為了給大家個「糖豆兒」吃，到班裡組織秋遊的時候，我給學生一個自主權，大家無記名投票，決定秋遊的目的地。出人意外的是，絕大多數學生希望去鄭州玩兒，坐回火車。於是，我安排好學生帶好乾糧和火車票錢，星期日一大早在學校集合，坐上我兄弟開的到密縣拉貨的大貨車，到鄭州市碧沙崗公園下車。轉過碧沙崗後，大家又一起步行到二七廣場，瞻仰了二七紀念塔，然後坐火車回開封。回到學校時已是晚上八點多，一些到學校接孩子的家長急得是心急火燎。這次秋遊學生們都很興奮，第一次去了省會鄭州，第一次坐了火車，後來也寫了不少好作文。

第二天一上班，相熟的孫老師見著我就是一通猛訓。他說，你忒膽大了，不知天高地厚，竟敢一個人帶著那麼多孩子跑到鄭州。萬一出點兒事兒，看家長不撕了你，學校也饒不了你。做為一個老師，能把全班同學的學習成績搞上去才是正理兒，今後別再玩這些花胡哨。孫老師對於我來說亦師亦友，他的這番話用心良苦，我心知肚明，虛心接受。

不久就有傳聞說，某小學組織學生到鐵塔公園遊玩，爬鐵塔時，先爬到轉梯頂的搗蛋孩子惡作劇，大喊「鬼來了」，導致學生相互踐踏，受傷者眾。從此以後，15中的老師們都謹慎起來，再不說帶學生「春遊」、「秋遊」的事兒了。

1980年，由於初二三班原來的班主任鎮不住學生，又把我調到初二三班當班主任。有次語文課上講了葉聖陶的《記金華的兩個岩洞》，課後要求學生仿寫一篇遊記，注意空間位置的記敘。幾個語文老師在一起商量了好久，終於下決心在星期六下午，帶學生一起步行到東門外的汴京公園遊玩。遊園過後，就直接在公園門口解散，各回各家了。

當天晚上，住在學校家屬院的我剛剛入睡，就被咚咚咚的敲門聲驚醒。開門一看，是個三四十歲鬍子拉碴的中年男子，自稱是我班學生小紅英的父親，說孩子從下午上學迄今未歸。小紅英是班上一個小個子女孩兒，發育不是太好，臉似乎還沒張開。看她父親那副氣急敗壞的樣子，我忙不迭安慰他，告訴他下午遊園的地點、結束的時間。最後又騎上車，和他一道順著汴京公園到他西郊住處，跑了一個來回。每逢騎車騎到城牆根兒黑影處，就聽到他撕心裂肺地連聲呼喚孩子的聲音，叫我不落忍的同時，也不免有些後怕。萬一這女孩兒發生不測，我真沒法兒向家長和學校交代了。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在公園門口解散學生，應該把學生都重新帶回學校再解散。唉！現在說啥都晚了，早知道夜裡要尿床， 覺都不用睡了不是。

跑了大半夜，小紅英的父親和我都是人困馬乏。我跟他商量道，明天早上看看小孩回來不回來，真沒回來，就一起去公安局報案。他也只能無奈地表示同意。

我回家睡了幾個小時，做了個小紅英被歹徒劫殺的噩夢，猛然驚醒，一身冷汗，看看窗外已是日上三竿，慌忙騎車跑到小紅英的家中。

到了學生家，一眼就看到小紅英正坐在家門口兒的小板凳上，慢條斯理地擇韭菜。我喜出望外地喊了她一聲，問她昨晚怎麼回事兒。她木訥地說，昨天下午出了汴京公園大門，她一直往正西走，走到一處大湖邊兒，迷了路，見天也快黑了，就哭了起來。一個過路的老太太走過來，問清楚是咋回事兒，就帶她回家，吃了晚飯，住了一宿兒。早上，老太太的兒子騎自行車帶著她，把她送回了家。我聽了估計她是在包府坑附近小紙坊街那一片兒迷的路。老太太為人那麼好，按理說應該上門感謝一下才是。我問小紅英那老太太姓啥，那家人的門牌上是什麼街，幾號。小紅英是一問三不知。唉！真是個不懂事兒的孩子。

回來我想了想，寫了篇感謝那位無名氏好心老太太的廣播稿，交給班上的學生東輝，托他轉給他在市廣播站工作的父親。隔了幾天，東輝說，他父親讓他轉告我，我的表揚稿已經播出了，還給了我五毛錢的稿費。那時候開封市好多人家都裝有市廣播站的小喇叭，每月收費六毛錢。那個好心老太太家裡如果也有小喇叭，肯定能聽到我的感謝之詞。

學校老師們聽說了「路痴」 小紅英迷路的事兒後，好多人困惑不解，都十三四歲的初中生了，咋會這麼迷瞪？不過，從此以後，再沒聽說過還有老師組織學生外出遊玩的事兒了。

這事兒已經過去三十多年了。想來當年的小紅英也早已為人妻、為人母了。她大概也早就學會用手機上的地圖軟體，來定位和尋找自己的前進方向了，再不會歧路而哭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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