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想的正誤需人性來檢驗——對陀思妥耶夫斯基《罪與罰》主人公膚淺認識
任何一種思潮都有一定的合理性,可怕的是極左或者極右,「無政府主義」作為一種哲學思想,曾經被一些人接受,是不是所有的接受者都能把握好它的尺度呢?不偏執、不極端最好,一旦左傾,則貽害無窮!
十九世紀俄國大作家陀思妥耶夫斯基在《罪與罰》里,以巨大的藝術力量暴露出這一思想理論在現實中的反人性本質,引發人們深深的思考。
主人公拉斯科尼科夫,一位有思想有才華的大學生,一位血氣方剛的青年,他接受的信條是:「人可以主宰一切」;「也不能盡說空話,要做點事」;「平凡的人俯首帖耳,不平凡的人有權利允許自己的良心跨越某些障礙,而且那也只是在實現他的思想必須那樣做的時候(這種思想有時也許足以拯救全人類)」;「可以為了未來的美好而破壞現在的不好」;「拿破崙嗜血成性卻在神殿里被戴上桂冠」;他認為「自己就是一個不平凡的人!」
這種思想顯然是受「無政府主義」的「強者的權利」和「超人哲學」的影響。
在這種信念支配下,當他貧窮得走投無路的時候,因貧窮而遭遇嘲諷和羞辱、鄙視懷疑的目光如刀似劍、刺傷他的自尊、讓他心生恐懼和痛恨的時候,他便動了一個念頭。
當然,殺人是一件大事!種種因素促成,一邊被貧窮逼上絕路,一邊寸步不讓的變本加厲的壓低當品的價格,作者細描細繪了房東老太太,她有錢但吝嗇貪婪、心狠手毒、衰老多病,她對為她辛勞付出的妹妹都一分錢不給,她的遺囑是把錢捐給一個修道院,作為永遠追薦她的亡魂之用!
主人公還認為:這樣一個老太太活著無用,微不足道而且有害,而年輕的新生力量因得不到支持而白白的毀掉,完全可以用她預定葬送修道院的錢,舉辦和整頓成百上千件好事和創舉,可以使成百上千的人走上光明大道,可以把幾十戶人家從貧窮、破敗、毀滅、墮落中拯救出來,藉助她的錢使自己為公共事業服務,用一個人的死換來一百人的生.....
主人公 大有伸張正義,為民除害,替天行道的意味。
他真的做了!
他殺了房東老太太!
把「強者的權利」的思想付諸於犯罪的行動,儘管有種種理由,有無數個借口,可是內心的掙扎之苦難以言表,殺人之前,他內心糾結,幾乎人的所有的負面情感都此起彼伏的糾纏著他,痛苦、膽怯,羞愧、煩躁,緊張、懷疑,因害怕而吃驚,自嘲,厭惡、怨恨加惶惑不安……
真正實施犯罪的時候,又驚恐萬狀!
而最出乎他意料的是犯罪後的內心折磨!驚嘆作者的筆,把一個罪犯的內心世界寫得波瀾壯闊,翻江倒海!
還沒離開現場就開始憎惡自己,偶爾神思恍惚、喪失了思考能力;僥倖逃脫現場後高燒不退,渾身寒顫;有人敲門時,他便如驚弓之鳥;接到警察局傳票更如五雷轟頂,便想著要自首;來到局裡心亂如麻,可是當得知是因為追索欠款一事時又是難以形容的輕鬆!內心忍不住哈哈大笑!可是不一會聽到旁邊的人談論那起兇殺案時他又渾身顫抖,馬上昏了過去!他慢慢醒過神來回答警察的問話又時時注意對方的眼神和語氣語調!離開警察局時,心理想著他們馬上就要搜查了,然後又被恐懼控制了全身!
經過激烈的思想鬥爭後,終於百般曲折地把贓款贓物埋好,之後又忍不住一陣喜悅!竟然笑了起來!「他這一次的笑,是神經質的、輕微的、不出聲的、長時間的笑,而且是不停的笑。」
然後又心不在焉、滿腹怨恨的在街上走著,又反思自己的撒謊、卑鄙,對警察巴結奉承的可恥,而看不起自己,痛恨自己。
然後討厭一切,討厭與所有人見面,去最好的同學拉祖米欣那裡,也是怪怪的,拉祖米欣 給他找到一份做翻譯的工作,他把筆、紙、書、錢拿走了,一會兒又默默的送了回來!同學莫名其妙!走在街上也不知躲車,被四輪馬車夫狠狠的抽了一鞭子,痛的他咬牙切齒,接著一個貴婦人給了他20戈比!顯然把他當成乞丐了!
他已經不能正常的生活工作了!
等他停留在一處風景壯麗的地方欣賞風景的時候,他覺得好笑,「以前的思想,以前的目標,以前的課題,以前的印象,連同經常欣賞的這幅美景,還有他自己,一切的一切,都被埋到地下的深處,埋到他腳下一個隱約可辨的地方去了!」
這件事就像一把剪刀,一下子將他與所有的人和事都剪開了!
然後回家昏睡了幾個小時後竟然出現了可怕的幻覺!之後就徹底的不省人事了!
他一直昏睡了四天!
這一切都是他萬萬沒有想到的!他曾經的信念——不平凡的人可以允許自己的良心跨越某種障礙(包括跨越某個屍體)——受到衝擊,犯罪後並不是萬事大吉,逍遙快活,卻如墜地獄,地獄之火熊熊燃燒,只有煎熬!只剩煎熬!熬著熬著,精神、思想、情感、知覺、行為、言談……都變了!不復從前!全都遠遠的超出自己的設想!
所以,後來媽媽和妹妹來看他,他異常冷漠——寶貴的親情也灰飛煙滅了!
等他身體漸漸恢復起來,又有一次直接面對警察局長,警察局長的把戲神秘莫測,又把他嚇得魂不附體!
後來終於承受不住,跟索尼婭坦白了,在索尼婭(作品中聖女般的人物)的勸說下,去自首!
不得不說一下,作者對人物的心理描寫細膩豐富到極致,罪犯心理壓力沉重到分裂,且人物心理富於流動性,曲折性,層層推進,落差懸殊,對人性的解剖使這部巨著觸摸到文學的永恆,使之至今乃至未來在世界文學殿堂里永放光彩,經久不衰!
自首時,還真如讀者所想,拉斯科尼科夫對殺死老太太沒有一絲悔意,他痛感失敗的是:
自己在事發之後,竟然瀟洒不起來,對拿破崙殺人如麻卻被戴上皇冠而百思不解,對自己「跨過屍體」後竟然如此如墜深淵、惶惶不可終日而深感羞愧苦惱自慚。
殘酷的事實證明:自己不是一個不平凡的人,而是一個「只是生育材料」的小人物!
——他的理論信仰的崩塌才是最最痛苦的事!
他殺死了自己堅定的信仰!
畢竟年輕,信任並接受了某種思想,如獲至寶的用它指導自己的行動!經過煉獄般的煎熬之後,發現錯了,思想和人性相悖,讓他萬般無奈心有不甘的否定了從前,極其痛苦的接受了自己就是一個普普通通小人物的現實,並非超人。
天然的人性檢驗了無政府主義思想在現實中的荒謬。
最後,主人公拉斯克拉克斯被判八年苦役,同時獲得了一份愛情,願他以後建立起新的合理的信念,在愛情甜蜜和信念合理的陽光下,安心的生活工作!
想起我們自己,有幸生活在儒釋道文化的氛圍里,我們有道德約束,有宗教信仰,有法律規範,社會生活相對穩定和平安寧!避免了許多悲劇的發生!這麼文明的生活狀態,是人類莫大的進步!是無數思想被淘汰而自然勝出的優秀思想,建設著這個時代,可這一切都來之不易,每一種思想都需要經過與人性與社會的碰撞、交鋒,需要人性和社會的檢驗,驗證它是否合理,有沒有危害,然後他自然被人們接受或丟棄。
由此,我們看到偉大的作家都是在思考人類的根本問題,用震撼人心的藝術形象來糾正人類思想的偏差,讓人們朝著健康正確合理的方向走!尤其一個社會灌輸給青少年的思想,要慎之又慎!
這就是我們至今還要讀這本書的價值和意義之一。
當然,一部鴻篇巨著,就是一座高山,裡面有取之不盡的寶藏,我之所見只冰山一角,望大家多去開採!回頭與我們分享!
2017.4.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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