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區塊鏈「玩死」的人人網和步入中年的80、90後無法告別的青春

若問2018年初什麼最火？區塊鏈。快被遺忘的社交平台人人網渴望搭上區塊鏈的列車翻盤，卻迎來「翻車」。這家昔日在互聯網領域市值一度排在第三的公司，似乎已經「江郎才盡」。

在他們宣布將為社交網路提供一個開源的區塊鏈平台——人人坊後，兩日內股價暴漲76%。然而僅僅過去不到一周，監管部門就約談了人人網，RR Coin項目已經確定翻車，目前私募正在通知退幣。

渴望藉助區塊鏈放手一搏的人人公司這次真的沒有翻盤的機會了嗎？

人人網，無疑是80、90後青春時期「六度人脈關係理論」的最佳印證。因為這根紐帶，出操、課間時的驚鴻一瞥不會遺憾地淪為擦身而過，那個心動的TA可能恰好在推薦好友欄里。

而多年後，對於為何告別人人網，每個當局者都有自己的理由。

究竟是我們拋棄了人人，還是人人辜負了我們？好像沒有誰能說得清楚。

走投無路的王興與涅槃重生的陳一舟

1999年，從斯坦福大學MBA畢業的陳一舟回國創立ChinaRen校友錄。「因為當時美國有一家叫GEOCITIES的網站，做校友錄的，發展得很好，我們就決定做這個。」談話間，年輕氣盛的毛頭小子眼中有藏不住的期待和光芒。

為此，陳一舟還回國見了他的大學同學雷軍。「我倆都是讀的武漢大學，我本來在物理系，後來轉到計算機系，就與雷軍成了同班同學。」陳一舟說。

但英雄所見並不同。兩個倔脾氣的小夥子在雷軍的車裡爭論了一下午。雷軍說：「你這個項目距離錢太遠了」，而陳一舟堅定認為「這個有前途」。很快，ChinaRen成立了。

一年後，陳一舟為ChinaRen找了個「好婆家」——當下全國最領先的網路門戶搜狐。

大眾紛紛猜測，像ChinaRen這樣一個不缺錢、人氣正旺的網站，為什麼忽然決定「賣身」搜狐？答案只有一個：沒有明確的贏利模式，前途黯淡。

或許，當年將「發家」的ChinaRen賣掉是陳一舟心底最深的遺憾，看起來書生氣並不重的他一直對大學校園情結深重。

2006年，陳一舟一舉收購國內最大的校園SNS社區校內網。被收購後的第二天,校內網創始人王興在博客日誌里引用了英國前首相溫斯頓·丘吉爾的一段著名演講辭來表明他的態度:"This is not the end. It is not even the beginning of the end. But it is, perhaps, the end of the beginning."

在這條日誌後的留言中,安慰和惋惜遠遠超過了祝賀與欣羨。

「我們沒有經驗，沒有留出足夠多的時間，沒談成資金就沒了。」王興說。他承認，借錢可以再撐一段時間，但如果沒有更多資金進來，競爭也很困難。當時想的是100萬美元就夠了，後來看來遠遠不夠。「當我們公司已經欠了相當於我個人100個月工資的時候,我們沒有太多選擇。」

從全民追捧到千夫所指

顯然，在當年的SNS領域，陳一舟不打算留給對手任何機會。

而收益何來？陳一舟透露，校內網已經通過品牌廣告、收費應用、跨網站合作等方式實現了盈利。「校內網做得最早，許多人都在這裡建立了千絲萬縷的聯繫，這種聯繫不是別人想搬就能搬走的。

2009年，校內網改名人人網，中國版「Facebook」橫空出世。擁有「實名認證、真實社交」性質的人人網，相比於現今的微信「搖一搖」、探探「附近的人」等社交方式，顯得更加健康與純粹。

當年還在校園的80、90後，最關心的是發生在身邊的新鮮事：課堂趣事、狗血八卦，以此來直播他們最張揚肆意的青春。而人人網量化的來訪數，滿足了每一個少男少女的小小虛榮與滿足。

反之，龐大的用戶體量也滿足了陳一舟建立起人人社交帝國的野心。2011年5月，人人網在美國紐約交易所成功上市。上市之時，人人網市值74.82億美元，在美上市的中國概念股中排名第二，成為中國互聯網上市公司市值第三（騰訊、百度之後）的公司。

而就在萬人追捧之時，陳一舟的「伯樂」張朝陽卻潑來一盆冷水。他指出，「人人公司只是概念上像Facebook，其中國公司的管理團隊、資本結構等各方面都不是最優秀的，長期下來會有很多問題。」

而張朝陽的這番警告也在逐步得到驗證。上市之後的人人公司非但沒有實現盈利，虧損情況逐步加深：2011年，人人網有3020萬美元的運營虧損；2012年，虧損擴大至9170萬美元；2013年的虧損繼續放大為1.137億美元；2014年前三季度，人人公司運營虧損累計為1.553億美元，已經超過2013年全年虧損。

事實上，人人網雖定位為社交網站，但其社交屬性卻逐漸喪失。單一的操作模式、平平無奇的內容難以滿足日益增長的客戶需求，在微博和微信的衝擊之下顯得不堪一擊。

援引知乎網友王亞暉的評價：「事實上，從2012年到2014年整個人人網幾乎沒做什麼積極的改動。作為用戶最大的感覺像是整個人人網的技術團隊在這兩年間處於一種癱瘓的狀態中。在我記憶中接觸的人人網員工在這家其實並不算太大的互聯網公司處於一種「自動巡航」的狀態前進，然而在我們的印象里這是中石油這種公司才能幹出來的事情。」

此外，堅信人人平台有優勢的陳一舟把精力放在了細枝末節的產品上，期待能開發出一款微信級的應用，讓他的人人拿到登上「移動互聯號」艦艇的船票。

在過去的幾年中，人人在移動端開發的應用有糯米網、56網、經緯網、啵啵、美美等。但這些應用的賽道要麼過度擁擠、要麼已存在強有力的競爭者，人人在多個領域都處於尷尬的跟跑狀態。

顯然，在失去了賴以生存的社交屬性後，人人旗下的多款產品各自為營，散兵游勇。

屋漏偏逢連夜雨。此時，人人網2015年Q3財報發布，陳一舟又一次被推上了風口浪尖。一切對人人業績或產品的不滿最終都指向了陳一舟一人。

總凈營收為1240萬美元，同比下滑36.4%。人人業務凈營收為860萬美元，同比下滑24.5%。遊戲凈營收為380萬美元，同比下滑53.3%。毛利潤為250萬美元，同比下滑64.9%。運營虧損2320萬美元，而上年同期運營虧損7740萬美元。凈虧損為8200萬美元，而上年同期凈虧損3810萬美元。基於非美國通用會計準則，凈虧損為7710萬美元，而上年同期凈利潤2930萬美元。

網易新聞更是貢獻了如下的投票結果：

至此，眾多網友感慨：「如果校內網還在王興手裡，就絕不會是今天這個樣子。」

一個痛恨企鵝的胖子

人人網前員工曾曝出與CEO陳一舟相處的趣聞。

有一天，在電梯中用手機玩著小鱷魚洗澡的他偶遇了老闆陳一舟。陳一舟便問這是什麼遊戲，說話間鱷魚就被硫酸燒死了。陳一舟結語：要是企鵝就好玩了。

所以，總結下來，陳一舟是一個隨和的痛恨企鵝的胖子。

如今風頭正盛的社交產品莫過於企鵝帝國旗下的微信。而一向驕傲的陳一舟卻依然堅守「人人」陣地。直到2016年2月，他才正式在自己微信朋友圈發出了第一條內容。「我都不在人人網活躍，那誰用啊？」陳一舟反問。

同時，他也不得不正視一個事實：在騰訊的社交風暴下，終將無人生還。「我們和騰訊的競爭是不明智的，微信的網路效應、社交屬性更強。我們決定自己轉型。」

於是，renren.com被直接跳轉到zhibo.renren.com，眼前是一派陌生的景象。

為了讓人人網雷同化的直播業務突出重圍，陳一舟這位互聯網老將拼盡了全力。他使出了PC端導流、豪車+美女等多種手段，甚至親自上陣直播。

據揚子晚報記者回憶，直播里，陳一舟探出半張臉，一邊查著郵件，一邊和網友互動。直播的背景就是辦公室，白色牆面，一個高大的紅色書櫃里擺滿了書。「我故意露半張臉，因為臉太大啊！你看我拿了1600個小蘋果，這就是160塊錢呢！我直播賺了160塊，還可以吧？」陳一舟似乎很滿意這11分鐘的直播效果，咯咯咯地大笑著，「我還拿了1.5萬個贊呢，這才直播了11分鐘吶。」

然而，在人人公司公布的2017年第一季度財報中，以直播業務為代表的互聯網增值服務營收為1150萬美元，佔總營收比55%，同比增長110.4%，但環比增長僅6%。直播業務確實讓人人賺到了更多的錢，但其本身的發展情況並不理想。

這或許是人人在PC頁面強推直播產品的原因之一。根據Alexa數據，在人人網PC頁面，直播產品佔比僅3.7%。人人的SNS站即使沒落，流量仍然是人人直播的10倍之多。

轉身互金，前路漫漫

不過，此時的陳一舟已經找到了新的致富之路。

2016年，陳一舟透露，「今天的人人已經是一家互聯網金融公司。目前人人公司大部分員工都在做互聯網金融業務，做社交的團隊只剩下200人左右。」

而此次轉型，陳一舟醞釀已久。他在一次採訪中提到：「人人在2012年確定將轉型的方向重點鎖定在互聯網金融。期間，人人和陳一舟相繼領投了房地產眾籌網站Fundrise 3100萬美元融資、雪球財經4000萬美元C輪融資以及社交化股票投資平台Motif Investing，總額4000萬美元。」

提到未來的投資規劃，陳一舟表示正在緊盯六大互聯網金融垂直門類：學生貸款、房地產抵押貸款、個人信用貸款、商業地產、投資管理和特種金融等。

但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換了戰場的陳一舟依舊是那個有熱點必蹭、有快錢必賺的老小子。在人人發布的RR Coin白皮書顯示，人人坊項目將在2018年1月完成底層架構設計和開發，2019年一季度完成商業系統和大量應用系統接入。

然而，這只是在做夢。

寫在最後

對於80、90後來說，人人網不是滿屏的複雜金錢符號，更不是滿眼的網紅錐子臉。她複雜而包容、多元且具象。

引援微信網友的評論，「註冊的時候還叫校內網，那時候大家都在拚命地說話、留言，哪怕是住在一個宿舍。而現在，有了可以隨時語音、視頻的微信。但是，曾經的朋友們，卻都沉默了。」

猶記得曾經人人網風靡一時的廣告：

人人說年輕人贊!

女孩夠獨立,

男孩有創意，

敢愛敢恨不怕輸,

寧願2也不裝，

勇敢、

直接、

簡單!

懂你的人在人人!

如今，人人不再是當初的人人，我們也成為了步入中年的80、90後，或許不再勇敢，或許不再直接與簡單。

關於人人，關於青春，80、90們少了一場體面的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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