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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樹畫畫?心中找個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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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己體道,是最好的成功之道。

——老樹

老樹其實不是畫畫的,

他只是一個教書匠。

其工作經歷,簡單到可用一行字介紹:

1983年南開大學畢業後,在中央財經大學任教至今。

你不靜下來聽一聽,春風就會吹過了。

再不去郊野看一看,那些花兒就落了。

有時特恨一人,就想把他幹掉。

過後重新想起,自己真是可笑。

老樹也不叫老樹,

他原名叫劉樹勇。

因為從小長得「寒磣」,

很年輕的時候,學生就叫他「樹叔」。

年紀再大點,大家想叫他「樹爺」了,

他說:可別,還是叫我「老樹」吧!

有時百般苦惱,真想死掉拉倒。

折騰半天睡去,醒來不想死了。

有時一人獨坐,其實並不寂寞。

只想自己待會,別人卻想太多。

1962年,老樹出生於山東。

出身於北方的老樹,不太喜歡北方,

「入了春,天地間也難見星點綠意。」

中學那年初春,老樹坐車南下,

「剛過了春節,北方一片肅殺,

火車進入江浙後,一片菜花撲面而來,

我貼著車窗拚命看,眼淚嘩啦啦下來了。

有些黑乎乎的地方,

忽見一樹花開得稀疏而明艷,

真是他媽的太美了。」

那天老樹決定:「一定要到南方上大學。」

周一破事無數,我已抵擋不住。

真想隨了秋風,漫入雲水深處。

風中牽牛花開,下地去捆白菜。

世間哪有自由?心中找個自在。

1979年,填報高考志願時,

看到南開大學帶了個「南」字時

「我以為這個學校就在南方。」

於是,他填報了南開大學中文系。

「通知書來了,才知南開大學在天津。」

那一天,老樹傷心得要命。

雖然沒能去江南念上大學,

但後來,老樹把滿腦子的江南想像,

一股腦塞進了「老樹畫畫」里。

荷塘已經枯萎,黃葉即將落去。

我坐秋風面前,不知與誰相遇。

嶺上一夜寒雨,黃葉紅葉滿山。

秋風你先吹著,我回城裡上班。

初入學,全班組織去天津藝術博物館,

看黃賓虹、齊白石、徐悲鴻三人畫展。

剛剛走出鄉村,對世界充滿好奇的老樹,

立馬被大師們征服了:

「我才知道,世界上還有這麼了不起的人。」

看著動人的筆觸,老樹頓時就想畫畫了。

「我就是一團棉花,內心有點煤油,遇火即燃。」

天下本來無事,糾結只在人心。

以為有分有別,其實無古無今。

世間無非過雲樓,何事值得你犯愁?

榮辱得失算什麼,此生只向花低頭。

一回校,老樹立馬開始自學。

到處尋找畫作臨摹,一發不可收拾。

第一張作品,是用鉛筆臨摹的,

同學搪瓷臉盆底部的兩條金魚。

同學見他如此痴迷,

遂介紹一些畫家給他認識。

大學四年里,他多次「三顧茅廬」,

拜訪了梁崎、王學仲等知名畫家。

把所有業餘時間,都貢獻給了畫畫。

平然活著就好,成功又能怎樣?

總是剎那快感,然後無限惆悵。

終於捱到周末,池塘一邊閑坐。

最近有點瞎忙,當須閉門思過。

畢業分配,他選擇了去中央財大教書。

「教書比較空閑,有時間畫畫。」

「選擇北京,是因為北京畫展多。」

那時,老樹一心想畫出個名堂。

來到北京,擁有了充足時間和豐富資源,

老樹卻越畫越失落。

他把大家的畫摹仿了個遍,

朋友說,這筆像齊白石,那筆像徐悲鴻,以表欣賞。

但老樹聽了,心裡在滴血:

「畫誰像誰,就是不像我自己。」

他有點心灰意冷:「覺得自己不是那塊料。」

糾結有為或無為,殺掉自己多少回。

空山紅塵總來往,不知到底我是誰。

花兒已經落去,人兒已經離去。

你說你能怎樣?日子還得繼續。

老樹學中文出身,文字功夫了得。

1990年代初,一本香港雜誌,

找老樹做一期中國前衛藝術家專號,

採訪遊走在主流美術圈外的畫家們。

為了近距離感受畫家們的生活,

老樹與那些畫家們泡在了一起,

看著他們披頭散髮聚集在城郊荒村,

看著他們借錢、欠債、酗酒、打架,

「我曾經嚮往的畫家,就是這樣嗎?」

本來就心灰意冷的老樹一下絕望了:

「我擱下畫筆,再也不想畫畫了。」

市井滾滾紅塵,郊野漫漫黃沙。

一意清明簡凈,心中開出蓮花。

就是再累再忙,坐下好好吃飯。

事情沒完沒了,還得慢慢來干。

這一擱,就近20年。

這些年裡,除了教書,老樹榦了很多事。

燒過幾年陶瓷,

寫了幾年影評,

做了幾年書法研究,

搞了幾年圖書出版。

每一樣都做得不賴,

在業內也頗有聲名。

但老樹心裡就是爽快不起來。

「內心充滿抱怨和沒來由的憤怒。」

不必總是掙錢,可以裝作有閑。

春風浩蕩時候,天天與花纏綿。

天地雖有四季,身心兩重生涯。

你去夢境深處,那裡都是梅花。

老樹很理解魯迅。

「魯迅先生脾氣大,把阿Q罵一頓,

但我覺得他罵阿Q是在罵自己,

他是在鄙視自己心裡的某種東西,

但又很難擺脫,不得不這樣。」

老樹覺得自己活得就像無聊的阿Q,

雖然做了很多事,但都是那麼無聊。

「年齡越大,這種感覺越深。」

他想找一個東西安頓住自己,

「減少無聊感,努力讓自己活下去。」

一直苦苦尋找,一直苦苦不得。

天色將晚,抱魚上床。

世間破事,去他個娘。

倏爾一陣微風,夜空划過流星。

天地從來如是,人世卻總多情。

2007年,老樹父親查出胃癌。

手術前一晚,他怎麼也睡不著。

於是找來舊紙,提筆畫畫解悶。

面對一盞孤燈,手握一支破筆,

什麼中鋒側鋒,什麼乾濕濃淡,

什麼章法造型,統統不講究了。

怎麼隨心就怎麼畫,想怎麼畫就怎麼畫,

這一畫,就畫到了天亮。

幾天後,父親出院。

老樹翻翻那些畫,突然覺得很有意思。

他畫畫的興趣又回來了。

相思無所寄,且待春風起。

江山何足道,花開只為你。

天天經過小巷,亂花漫了高牆。

貪看蜂狂蝶舞,忘了世態炎涼。

從此,老樹畫畫就像換了個人似的。

「不再畫那些高大上的東西,

只畫自己覺得好玩的小趣味、小意思,

或畫一種雖不能至卻心嚮往之的小情境,

放膽說,放膽畫,

如入無人之境,葷素不避,

不求別人關注,只求自己舒服。

這些畫,都是畫給我自己的。」

風翻半冊閑書,花覆一壺老酒。

只想籬前月下,牽牽你的小手。

眼前無盡爛事,書中也是江湖。

布穀時遠時近,心思若有若無。

因為只為取悅自己,

老樹開始注意四季風物的變換。

開始注意葉子是對生還是互生,

開始留意馬路上的一條裂痕,

開始觀察橫亘眼前的一根樹枝,

…………

「因為這樣的好奇與專註,

我混亂嘈雜的心逐漸變得老實起來,

並漸漸獲得了一種持續的悠閑簡靜。」

這種悠閑簡靜也被老樹帶到了畫里。

這樣的畫,身邊同事好友竟喜歡不已。

朋友很少見面,見面感覺特好。

吃酒喝茶扯淡,過後卻都忘了。

午後風日晴妍,獨自躺在山間。

松下做了一夢,夢裡拚命數錢。

2011年,在同事攛掇下,

老樹把自己的畫發到了微博上,

沒想到「老樹畫畫」竟一炮走紅。

「他的畫就像清茶,能提神解乏。」

「他的畫,就像專為我畫的一樣。」

「他的畫,準確地擊中了我的心臟。」

老樹迅速走紅,粉絲竟達上百萬。

這讓老樹感嘆不已:

「以前想畫出名堂,求而不得。

現在只是取悅自己,卻不求自得。」

躲進春山深處,有朋遠道尋來。

相對只談風月,四圍水流花開。

路過一個村莊,誰家梅花綻放。

趁著四周無人,偷她一寸暗香。

後來,老樹突然想明白了。

「我發現我就是所有人,

我煩上班,別人也煩上班。

我想閑散,別人也想閑散。

所以人到了一定年齡,

就不要總好奇別人是怎麼想的,

閉上眼睛問問自己就知道了,

自己怎麼想的就是別人怎麼想的,

這就是古人講的『在己體道』。」

人性都是相通的,真正屬於自己的,也屬於大家。

在己體道,其實也是成功之道:

先要把握住自己,才能把握住別人。

把握住了自己,也就把握住了別人。

常作湖上客,渺目看飛鴻。

遙想世間事,古今無不同。

午後空山大靜,諸花風中亂開。

我在屋裡睡覺,有花吹上床來。

「生命短暫,活法無非兩種:

一種是趕緊享受,窮奢極欲,吃喝嫖賭;

還有一種,既然知道要死,瞎折騰沒用,

就很淡泊,粗茶淡飯。」

越畫「悅己之畫」,老樹心裡越透亮。

「很多NB的人,很多NB的行為,

就是為了證明自己是一個SB:

覺得自己太不行、太窮,不好。

就拚命賺錢爭權逐名,向周圍人證明:

看看,咱很了不起吧!」

老樹覺得可笑:你得到這一切又如何,一輩子活得那麼無趣。

「功名、利祿、得失,

值得讓你那麼齜牙瞪眼去爭嗎?

不就是那點破事嗎?」

借居溪上茅舍,看花聽雨聽風。

只與閑夢為伴,不跟傻逼紛爭。

別說得失成敗,無論是非好壞。

那枝清逸梅花,開在人世之外。

「三十年江湖遊走,

見各等人物,做諸般事情,

看明白,也就幾碗米飯。

五十載人生經驗,

得多少利益,爭什麼功名,

說到底,不過一握煙雲。」

老樹不斷用畫敲打自己,也提醒世人:

「不如寄身江湖側,一路看盡雨中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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