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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願能再見你,我知我再見不到你

江南,江南

文/冥王心台

傍晚從市區回家,獨坐在公車上,窗外狂風肆虐。悉尼多大樹,百年的老樹雖然枝繁葉茂,面對著大風也略顯得招架不住,整個樹榦隨著狂風亂舞,彷彿下一秒就要折斷砸下來。這離家萬里之外的城,儼然一個北方大漢動了怒氣發了狂,令人忍不住膽戰,無法親近。

於是想到江南。

江南,僅僅兩字就已經包含了一切。

江浙一帶,夏季也並非沒有狂風肆虐的時候,然而人們提起她,總是想起青石的街道向晚,彷彿隨時會從雨巷深深處走出一個丁香花般的姑娘;想起"沾衣欲濕杏花雨",即使被淋濕也是心甘情願的,誰讓雨中還帶了淡淡的花香呢;想到"斜風細雨不須歸",優哉游哉地在雨中踱步,一幅水墨煙雨江南任君欣賞……江南,就像撒著桂花糖蜜的軟糯糕點,就像好腕凝霜雪的佳人,就像在地下躺了千年而不語的濕濕嗒嗒的古樸而溫柔的青石板。

江南,只要提起著二字,萬種風情便融化在心頭。

我的家,就在江南。

小時候,父母帶我回老家,我的親人其樂融融地準備飯菜:大鍋土灶煮熟辛苦重了一年的稻米,旺火炒開門前小菜園裡摘下來的綠油油的蔬菜,連醬油都是村頭不知多少年頭的老店釀造的。我胃口大開吃完了一整碗米飯。想吃第二碗的時候被母親制止,我的爺爺張口想責怪母親不讓我多吃飯,我在他開口前,包著滿口米飯、頭也不抬地我媽媽說:"江南魚米香!" 大家大概是我這一句小詩驚艷到,一家子人齊聲哈哈大笑。

想來我那時剛剛上小學,從前的記憶都模糊,唯獨這件事記得清清楚楚。 為什麼會脫口而出一句"江南魚米鄉",其實上因為書本上剛剛學過一首兒歌"江南魚米香,小竹排在畫中游。" 後來小學二年級還沒到,我的爺爺就因為癌症去世了。

我對他的記憶並不多,更多地是停留在照片里,停留在家人的言語里。 爸爸帶我和他拍過一組照片,小小的個子,一隻手牽著他的大手,另一隻則自認為很洋氣地比了個V字。還翹起一隻腳對著鏡頭傻笑。那時我長得極為難看,但是滿臉俏皮,一臉被寵壞的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 我爺爺彼時剛剛查處肺癌,已經略顯疲憊,黝黑的臉面色略為凝重,但依舊高大魁梧。即使後來我目睹了他肺癌晚期躺在床上瘦骨嶙峋的境況,也始終不敢相信……這麼多年每每想起他,他一直是那個高大魁梧、不怒自威的形象。他在我心裡,一直沒有變過。

我在父母的口中聽說過他。

媽媽說,他對我極好,他在鄉下最常做的事情就是攢雞蛋,攢滿一籃就送來給我。那時交通尚不便利,從鄉下來城裡只有清晨的一般車。也不知他是怎樣在天蒙蒙亮的時候起身出門,小心翼翼地在擁擠的車上護住滿滿一籃子雞蛋去帶給他的小孫女……媽媽還說他最愛最夏天吃苦瓜,而且強迫家裡每個人都要吃一口。雖然我至今不愛吃苦瓜,但是每次都會嘗一小口,還會鄭重其事對別人說:「我爺爺說的,吃苦瓜對身體極好。」

和爸媽逛街的時候,經常路過炒貨店,我爸爸媽媽會告訴我:這個糖、這個糖,是你爺爺從前最愛吃的。於是每次和朋友逛街,碰到這種糖,也會孜孜不倦地說:這是我爺爺最愛吃的。這樣做似乎沒有任何意義了,然而卻成為了一個小小的習慣,算是我為他留在心裡的一個小小的位置。

我在大學夢到過他,夢裡他瘦骨嶙峋,似乎仍是病重的模樣,然而生活似乎不差。他由好幾個僕人攙扶著,從一個大房間里走出來,對我說了一句什麼話,我沒有聽清,大約是好好照顧自己之類。把夢境告訴我父親,他笑答:"這麼多年了,你爺爺還是這麼能幹,竟找到上海去了?」半晌,又對我補充道:「 你要好好照顧自己,叫他放心。"

再後來我來到這裡一個多月,竟沒有夢到過他。 前天大約是血糖低,夢見我媽媽帶我買糖包吃,隱隱約約卻聽見一個聲音對我說:"你低血糖,要記得隨身帶著糖。" 我不確定那是誰的聲音,醒來淚眼斑駁,在這睡不著的午夜回憶起逝去十幾年的祖父,可能是冥冥之中他在跟我招呼吧。

亦或是,隔著半個地球,他連夢境里也無法來看望我了。

寫《龍族》的那個江南說:人這輩子一共會死三次。第一次是你的心臟停止跳動,那麼從生物的角度來說,你死了;第二次是在葬禮上,認識你的人都來祭奠,那麼你在社會上的地位就死了;第三次是在最後一個記得你的人死後,那你就真的死了……我的爺爺可以放心的是,他一直在我們的心中活著。

爺爺啊,我會照顧好自己的,你放心吧。

江南好,我家在江南。

_THE END_

作者簡介

冥王心台:

非典型工科生,目前在澳大利亞攻讀電氣工程專業的碩士(一條道走到黑)。好讀無用之書,不求甚解。愛寫隨筆,但功力還是有點欠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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