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連載：一筆寫從前
期待與你靈魂的碰撞！
五十五
這是自從上次餐廳一別之後，趙曉光和夕瑤第一次見面，兩個都略帶些尷尬。夕瑤低下頭，不發一言，一向口齒伶俐地趙曉光，這一次也成了鋸嘴的葫蘆，一言不發。
一菲忍不住，瞪了凱瑞一眼，凱瑞無辜地聳聳肩，又無奈地笑了一下。
還是一菲打破了尷尬地沉默，哎呀呀！還真是巧！怎麼會在這遇見趙總啊，上次把我送回家，還沒有好好謝謝你呢！改天，我得和凱瑞認真請你一次。
趙曉光，有些木訥地回應，啊，不用。我只是聽說夕瑤在這，所以，忍不住進來看看。
這話說得夕瑤無比尷尬，卻又不知道如何接下去。只好，略點點頭。
趙曉光，也沒有入座，向外示意了一下，我還有客人在這，再見！隨即，離開了包房。
看著趙曉光，失去了從容淡定，一副落荒而逃地模樣，也讓夕瑤忍不住側目。她悄悄地想，這件事，對他影響還真是很大。她又想到媽媽的那些話，忍不住搖頭。
三個人邊吃邊談，一菲本想問問趙曉光的情況，可是看見夕瑤不想多談，也只好，放過了這個話題。
一菲講了自己的新工作，在凱瑞朋友的引薦下，去了環保局下屬的一家事業單位，做環評。
這裡的工作，和一菲本來的專業是對口的，只是最初，因為抗拒機關事業單位，一眼看到頭的人生，所以，一菲才去了那家地產公司。
在發生了那件事之後，她終於聽從了凱瑞的建議，重新回到了安穩的工作環境中來。
因為工作剛上手，一時感覺很忙、也很累，而且收入也不比從前，但幸好，有凱瑞無微不至的愛，將一菲細細密密地圍繞起來。所以，現在的一菲，很是有一副小女人的模樣了。
一想到當初，一菲一副小男孩的樣子，夕瑤真為她感到高興。看到她事業穩定，愛情甜蜜，還有什麼比這更讓人安心的呢？
一菲的父母，也見過了凱瑞，對這個准姑爺很滿意。和凱瑞的父母已經開始為他們籌備婚禮了。雖然一菲傲嬌地說，我還不想那麼快結婚呢，可是看得出來，這個刀子嘴的小女人，心早已軟成了一塊豆腐。
想到比自己還小的一菲都已經快要走進婚姻了，而自己……
一餐飯吃了很久，東平還是沒有來，快結束的時候，他打來電話，說抱歉，下次他請大家，這一次，實在是趕不過來了。囑咐夕瑤吃過飯，打車回去。夕瑤聽話地收了線，凱瑞和一菲打算送夕瑤回家，但是因為並不順路，夕瑤正在婉拒。
這時，趙曉光的車居然停在了他們的面前，他喝了點酒，是代駕在開車，跟夕瑤說，他剛好要去父親那邊，可以順路送她回家。
猶豫了一下，夕瑤還是上了趙曉光的車。趙曉光坐副駕，而她坐在了趙曉光一側的後面。
一路上，趙曉光沒有先開口，夕瑤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三個人就這樣詭異地沉默著。連司機都忍不住發出乾咳聲。
夕瑤其實，已經後悔不該上他的車了。可是，她最怕在人群中爭來讓去，又不想讓一菲他們繞路送自己，所以才要面對這一刻的尷尬。
快到地方的時候，趙曉光忽然讓停車，並囑咐司機把車在車位上停好後，離開。夕瑤詫異地問，你不是要去看伯父嗎?
趙曉光回過頭來，認真地看著她，我想和你走走，好嗎？夕瑤一時也說不出拒絕的話。
就這樣，兩個人在離家還有兩站地的地方，下了車。
趙曉光看著夕瑤，眼睛居然有點紅，其實，這段時間，我一直——一直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你。
我怕你，會看不起我。可是，今天，意外遇到你，讓我知道，我還是想你，不能一直這樣逃避你了。夕瑤，你會看不起我嗎？
夕瑤搖搖頭，輕聲地說，這不是你的錯，而且，你的父親也用半生在懺悔了。
聽到夕瑤這樣說，趙曉光微紅的眼裡，煥發出新的神采。夕瑤，謝謝你！他目光灼灼地盯著夕瑤，看得夕瑤情不自禁地低下了頭。
五十六
夕瑤不想給他新的希望，但也不忍心用這樣的話題，去傷害他。所以，一時無話，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自己的態度了。
良久，兩個人默默地走著，沒有牽手，自然地就如同一對老朋友。
想到這裡時，夕瑤心下一驚，自己在想什麼？他們怎麼可能成為老朋友呢？可是，她卻分享了他最大的秘密。
不是朋友，他們又算什麼呢？夕瑤忽然抬起頭，用一種探尋的目光，看著趙曉光，她想問，我們為什麼不能只做朋友呢？
趙曉光看著她探尋的眼神，並未領會，喜的卻是，夕瑤肯這樣認真地看他。
夕瑤本來還在思索，是否該直接地問出口，抬眼卻看到，自己的小區已經近在眼前了，想起上次媽媽探索的目光，趕緊對趙曉光說，我到了，謝謝你送我。再見！
趙曉光很是意猶未盡，但是今天，能夠得到夕瑤理解的言語，他已是卸去了心上的一塊大石，此刻，他已不再奢望更多，心情已經要起飛了。
他愉快地跟夕瑤道別，然後叫車去了他家樓下的一家酒吧。感覺連續多日的胸中的一股鬱悶之氣得到了紓解，他迫不亟待地想要好好喝上一杯。
當他一直在探尋的秘密，忽然以這樣的方式呈現在他眼前時，他的心裡苦澀無比。
他最尊敬的父親，竟是這樣的人，竟是以這樣的方式得到自己的媽媽，而自己根本不是什麼愛情的結晶，只能說是一次獸慾的產物。
而這一切，竟是自己一直深愛而不可及的女孩親口告訴自己的。他沒辦法正視父親，也沒辦法正視自己，更沒有面目去面對那個深愛的女子。
他沒有去問父親，他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他甚至有些憎恨父親，為什麼隱瞞了這麼多年的真相，偏偏要告訴他最愛的女孩。讓他從此沒有顏面去面對她。
理智告訴他，這不是自己的錯，但是他依然是強姦犯的兒子，雖然，他們用一場婚姻和離異掩蓋了這一真相。可是，今天，這真相已經被撕開。如果要追究起來，他始終也是要受到鄙視的。
他還有什麼理由再去糾纏夕瑤呢？也許，放過是最好的辦法吧！
那幾天，他日日用酒精麻醉自己，想要忘記這一切，或者這只是一場夢。他覺得他的世界坍塌了，沒有愛，也不配有愛。
儘管生活要繼續，但他的世界從此，只能是一片灰暗了。
可是，在經歷了那麼多天的痛苦掙扎之後，今天的偶遇終於讓他有勇氣重新站到了夕瑤的面前。
說實話，那一刻的沉默，他已做好隨時承受雷霆萬鈞的準備，然而夕瑤並沒有大聲叫嚷，他是強姦犯的兒子。還溫和地沖著他點頭，眼神柔和，就像他第一次看見她時一樣。
儘管他落荒而逃，但是，她的一個眼神就給了他無限的力量，讓他有勇氣去重新審視這一切。也許，並沒有像他想的一樣糟糕。
所以，當他看見夕瑤站在門口時，他讓代駕的司機，把車開到了夕瑤的面前。
當夕瑤上了他的車時，他的心裡擂動如鼓，他像第一次和他坐在一起時一樣，認真地等著她的審視。
這一路的靜默，讓他重新鼓起了勇氣，而當夕瑤，輕聲吐出那一句「那不是你的錯」時，他忽然覺得他的靈魂得到了釋放，糾結多日的苦痛，在那一刻化作輕煙，四下里飄散。
而當夕瑤說出「你的父親也用半生在懺悔了」時，他覺得自己已經熱淚盈眶了。這麼多天，對父親的怨恨，也在這一刻煙消雲散了。
雖然，夕瑤只是短短地吐出了這兩句話，但是對於趙曉光而言，夕瑤此刻是天使、是聖母、是觀世音菩薩，徹底解救了他困頓的心靈。
他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自己對她的感情，這一刻，說什麼都成了一種褻瀆。她清亮亮的目光，看著自己時，他真怕自己衝口而出，這些煽情的話語。
所以，當夕瑤跟他告別時，他的心情已經起飛了，為了不讓自己說出不得體的話，他飛快且快樂地跟她告別。
此刻，坐在酒吧里的趙曉光，是這一個多月來，最輕鬆的一刻。
李沐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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