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邑王劉賀立廢始末（一）

本文是一篇長文，將分兩部分推送，以便讀者閱讀，這是第一部分。

【提要】劉賀的立廢是在一個極為複雜的政治環境下進行的。劉賀被迎立為皇帝是當時政治形勢使然。他遭到廢黜有其缺乏政治手腕、個人性格狂縱的原因，是其個人性格使然，更直接是劉賀與霍光之間發生權力爭奪失敗的結果。

圖1：劉賀的印章

西漢廢帝劉賀（公元前93年或前92年—公元前59年），是西漢歷史上在位時間最短的皇帝，首先是由昌邑王被迎立為皇帝，在位僅27天便旋即被廢黜並遣歸故國，後又被封為海昏侯但多數時間處於被軟禁的狀態，因而他也不會有謚號，後人只能以「廢帝」稱之。他的立與廢既是形勢造就，又是性格使然。

本文旨在依據《漢書》等文獻資料，就劉賀迎立與廢黜的始末及其前因後果進行探析，以期更加接近當時的歷史場景。

一、霍光在當時政治局勢中的地位霍光與當時的政治形勢

要探析劉賀立廢的始末，便不能不對擁立他登上皇帝寶座，同時又廢黜他的權臣霍光以及霍光在昭帝朝政治格局中的影響進行了解。

圖2：霍光像

霍光字子孟，是霍去病的同父異母弟，正是這層關係，霍光得以「西至長安」開始自己的政治生涯。在武帝時期，霍光「出則奉車，入侍左右。出入禁闥二十餘年，小心謹慎，未嘗有過，甚見親信。」，武帝臨終時「以（霍）光為大司馬大將軍、（金）日單為車騎將軍、及太僕上官桀為左將軍、搜粟都尉桑弘羊為御史大夫，皆拜卧床下，受遺詔輔少主」，同時兼負「輔導少主」重託的還有丞相車千秋。依據他們的政治背景，這五人應當代表著內、外朝兩種政治勢力。以丞相車千秋為首，包括桑弘羊來治理外朝。以霍光為首，包括金日單、上官桀來負責內朝。

漢武帝選擇這五個人授以託孤重任，無疑是希望他們及他們所代表的內、外朝勢力彼此頡頏、相互牽制，以平衡權力、共尊少主。昭帝即位後，霍光對車千秋說：「始君侯與光俱受先帝遺詔，今光治內，君侯治外宜有以教督，使光毋負天下。」，這段話也反映出託孤大臣自身對於他們之間施行內外分治的認同。這五位受託孤之命的重臣無疑是後武帝時代影響西漢朝廷政治運行的核心人物。

但其他四人的地位必然不能與「上乃使黃門畫者畫周公負成王朝諸侯以賜光」、「上曰：立少子，君行周公之事」的霍光比肩。受遺詔成為首席託孤大臣無疑是霍光真正權勢的開始，昭帝即位之初，霍光雖未能完全控制朝廷，但仍有「政事一決於光」的趨勢但五位託孤大臣並沒有像武帝安排的那樣長期相互制約，以尊少主。金日單在昭帝始元元年（前86年）便逝世，此時距武帝駕崩才一年多。而丞相車千秋雖「居丞相位，謹厚有重德」，但對霍光也是「終不肯有所言」，縱使在政治爭端聚焦的「鹽鐵會議」上，也是「括囊不言,容身而去」，始終不與霍光勢力發生尖銳對立，在元鳳四年(公元前77年)薨。

霍光與上官桀之間，起初「結婚相親，光以長女為桀子安妻」，甚至「光時休沐出，桀輒入代光決事」，兩人之間的政治同盟關係可見一斑，否則霍光是絕不會讓其染指政事。但政治家終歸是一種追逐權力的動物，《漢書.霍光傳》記載上官桀通過昭帝的姐姐鄂邑蓋主使自己的孫女，即（霍）光（之）長女和（上官）桀（之）子（上官）安的女兒，成為昭帝的皇后。又因多次為蓋主的佞幸丁外人向霍光求官不得而結怨於霍光，而最為關鍵的是「（上官桀、子安）父子並為將軍，有椒房中宮之重」從而產生了對霍光「專制朝政」的不滿，而「繇是與光爭權」，二人也最終因為爭奪權力而走向對立面。

霍光與桑弘羊之間也同樣是因為爭奪政治權力而走向對立面，《漢書.霍光傳》記載「御史大夫桑弘羊建造酒榷鹽鐵，為國興利，伐其功，欲為子弟得官，亦怨恨光」，但為子弟私利而與霍光結怨恐怕並非實質原因，究其根本還是桑弘羊與霍光之間存在政見之爭，而歷來政治上的政見或路線之爭所牽扯的更是政治權力的分配，這一點突出表現在始元六年（前81年）二月召開的「鹽鐵會議」。

上官桀及子（上官）安、桑弘羊、「自以為昭帝兄，常懷怨望」的燕王劉旦和為佞幸丁外人求官不得的帝姊鄂邑蓋長公主便因各自的政治利益聯合起來企圖推翻霍光，但「事發覺，光盡誅桀、安、弘羊、外人宗族。燕王旦、蓋主皆自殺」。上官桀一族除了昭帝皇后，即他的孫女同樣也是霍光的外孫女，得以免於誅殺，這恐怕也是因為昭帝皇后與霍光有密切親緣聯繫，只要能操控得當也能維護霍光的政治利益的緣故。

在剷除一系列主要政治對手後，霍光終於「威震海內」。對於霍光的權勢，《漢書.霍光傳》有如下記載，「自昭帝時，光子禹及兄孫雲皆中郎將，雲弟山奉車都尉侍中，領胡越兵。光兩女婿為東西宮衛尉，昆弟諸婿外孫皆奉朝請，為諸曹大夫，騎都尉，給事中。黨親連體，根據於朝廷。」，甚至「昭帝既冠」到了應該親政的年齡也不得不「委任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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