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那麼慢，那麼美
Welcome to our O.A.
初戀時光
2018.01.13
從前那麼慢，那麼美
+
從前慢
作者：木心
記得早先少年時
大家誠誠懇懇
說一句 是一句
清早上火車站
長街黑暗無行人
賣豆漿的小店冒著熱氣
從前的日色變得慢
車，馬，郵件都慢
一生只夠愛一個人
從前的鎖也好看
鑰匙精美有樣子
你鎖了 人家就懂了
我是通過中國好歌曲上一首從前慢的歌才知道木心老師的。這裡面的詞當初最打動我的，就是這句「從前日色變得慢，車 馬 郵件都慢，一生只能夠愛一個人」。不禁就聯想到這樣一幅場景：兩個青年男女，在街上相識，倍感欣喜，遂書信。一來二往，春去秋來。少年郎向傾慕的女子提親，問名嫁娶，冬去夏歸。兩人在成為不陌生的夫妻後，用一輩子的時間去了解、痴愛、厭棄、習慣對方。當意識到想要去換一個新的愛人時，生命或許早已終結。這恐怕也是為什麼世人依舊追捧古代才子佳人的愛情吧
唐代崔護有詩云：
題都城南庄
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
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恰巧成為了一道別樣的風景。
其實我第一遍看的《從前慢》的時候只覺得它語言平實質樸，韻律優美，「一生只愛一個人」處異峰突起，但是什麼年少時啊，火車站啊，鎖啊彷彿跟這一句話並沒有太大的關係。直到有一天無意間翻看木心先生的生平，再把所有的意向聯繫在一起，才幡然醒悟，拍掌大笑，小小一詩，人生盡在其中。
木心（1927─2011）,本名孫璞，1927年生於浙江桐鄉烏鎮。1941年離開家鄉，去杭州上學。1948年趕往台灣避難，1949年回大陸。1971年到1979年間，三次遭到軟禁。1982，定居美國紐約。2011年於老家桐鄉逝世。老先生終生未娶。
這首詩是從一堆手稿中挑選而出，並沒有確切的創作時間，但由詩而看，定是中老年的作品，我個人猜測是晚年在美國時回顧一生所作。我認為這首詩最好的地方就在於全詩絲絲入扣，沒有一句不精彩，也沒有一字可變動，所以要說最後一句，必先說第一句，請大家耐住性子，聽我慢慢道來。
第一句
記得早先少年時
大家誠誠懇懇
說一句 是一句
作者的的家鄉是浙江桐鄉烏鎮，我們都知道烏鎮是個很漂亮的地方，典型的江南水鄉的模樣。知道了這個就很好理解了，這是作者在敘述自己小的時候的事，他覺得家鄉的人都很誠懇，說一句，是一句。但是根據人生的經驗，我們在回憶一個地方的時候，最先回憶起的總是那裡的某個人，作者故意不提。
第二句
清早上火車站
長街黑暗無行人
賣豆漿的小店冒著熱氣
這句話寫的很美，很有畫面感，可能人人都有這樣的經歷，大早上的去趕火車，經過一條長長的黑暗的街，一時間有點悲傷又覺得不該悲傷。作者在十四歲時離開了家鄉烏鎮，我們可以把它理解為作者離開烏鎮外出求學的情景。但是不過十四歲，總該有個什麼人去送或者陪著去才是，作者不提。
第三句
從前的日色變得慢
車，馬，郵件都慢
一生只夠愛一個人
這是大家最記得的一句話，主要是因為「一生只夠愛一個人」，這是一句非常直率的表白，和中國文學中委婉的風格不同。但是我們往往忘了前兩句話，「從前的日色變得慢」，「日色」一般用作日色不早，指天色。這裡我們看的出來，是指以往的時光。整句話的意思解釋出來就是：那段時間啊，感覺整個時光都過的很慢，因為想用車，騎馬見一面太難且慢，就連寄一封郵件等個來回也很慢，如此這般，這輩子就只夠愛這樣一個人了吧！這種思路新穎，別人說一天的話我們要說一個月，所以別人愛一個月，我們就要愛一生了。邏輯感就出來了，故事漸漸描摹出原型。至於「一個人」是誰，作者不提。
第四句
從前的鎖也好看
鑰匙精美有樣子
你鎖了，人家就懂了
終於到了最後這句話，這句話的意思很簡單嘛，又回到最初烏鎮，那裡的人誠懇，你鎖了就不動了嘛。如果這樣解釋的話有點太沒意思，我的解釋是：全詩是按照時間順序寫的，到這裡已經到了先生晚年，他突然想到從前的鎖。為什麼會想到從前的鎖呢？因為現在自己手上也有一把鎖。難道就單單一把鎖？當然是鎖著什麼東西的，我們回顧前文，什麼是可以鎖的──答案呼之欲出是「信件」。老年以後先生看著自己過去的信件回想一生「一生只夠愛一個人」，雖然因為命運沒有在一起，但是依然愛著。解釋到這裡是不是合情合理了呢。
這樣講，我們從這一首詩中看見了木心先生人生的全貌，這才是這首詩最精彩的地方。我們把它連起來讀：
「我從小生活在烏鎮，那裡的人都很好，有一些我思念的人也在那裡，所以那裡是最好的地方。
我長大了一些的時候終於要去到別處求學，離開的時候我看著黑暗的長街，那時候的我只看見街上的小店，還不懂我可能一去就再難回來了。
我四處飄蕩，和我心愛的人相隔甚遠，用車用馬用郵件也難以拉近我們的距離。但是也正因為我們難以傳達音信，我覺得我的思念更盛，一生就只夠愛上這麼一個人了！
現在我已經人到老年，望著手裡鎖住的盒子，裡面裝了我所有的信件。有的事情，只適合做收藏，並不能拿出來說。」
這篇文章的脈絡之清晰，邏輯之完整，「一生只愛一個人」此句，前有交代，後有結果，木心先生的一生躍然在此不過幾十字之中。此等好詩，讀之不僅眼眶漸濕。
題目是從前慢，是回憶，詩篇裡面提到的從前的物，從前的景，從前的愛情，一切皆是那麼美好而值得追憶。前面的兩個小段描述那種寧靜安穩的世事，最後兩個小段是互相照應，描述這安穩的世事中美好的愛情，沒有亂愛，沒有錯愛，有的就是你鎖了，我懂了，一愛便是一生的愛。
試問上溯幾十年，人人都是誠懇相待嗎？不是，世間凡人永遠有好有壞。
同樣，早起趕往火車站，路黑人少，小店冒熱氣，任何時間都是如此。
從前日色慢，每一天都是24小時，怎麼會慢？愛一個人會跟一生快慢有關係嗎？
回憶里沉澱的感覺，會把這些畫面拉長，彷彿一秒鐘充滿了無數幀，這種感覺深深的印在作者心裡。作者想起了少年時大家誠懇相交的感覺，想起去火車站的感覺，想起以前交通信息不發達，思念的感覺。
而作者回憶起鎖，也是鎖好看有樣子，而不是鎖多麼結實。作者回憶里鎖的感覺，不是鎖了東西未曾丟，而是鎖了別人會尊重你鎖住的東西，自覺保持距離。
個人真的是從情詩的角度理解，從前的鎖也好看，從前的愛情或者說在中國從前的愛情，稀少珍貴，珍貴在它的純凈，愛一個人就把ta放在心裡用心鎖住，想像下中國傳統的鎖，樣子真的是美的，鑰匙也簡單，但是你珍重ta了，ta手裡就有了那把打開你心鎖的鑰匙，好像沒什麼不一樣的簡陋鑰匙，但你就是知道，你把鑰匙交給ta了，ta就是知道，你交給ta的是打開你心的鑰匙，這種我愛了，你懂了，這種默契，可遇不可求吧。
我覺得這句話里鎖還有鑰匙要對應的看的。鎖還有鑰匙都是一種比喻。鎖是比喻自己的內心，鑰匙則比喻著自己的心上人。我們都知道一把鑰匙開一把鎖。你把自己的內心鎖上了之後自然就是暗示著等那把唯一的鑰匙來打開了。我覺得這個比喻很好的的貼合了兩個人在曖昧的時候的那種含蓄隱約的心情。
一個鑰匙只能開一把鎖，一生只夠愛一個人。這鎖鎖住的，自然包括對這個人的愛。心有所屬，就再容不得其他人進來，這對愛人和對自己的鄭重承諾就是這把鎖，鑰匙只握在一人之手。別人看到這把鎖的堅實，就懂得了你的心如磐石；看到這把鎖的典雅，就懂得了你的心甘情願——這麼好看的鎖，裡面鎖的必定是你最為珍愛的東西。於是，這鎖反而不只是為了提防外人，還是一種象徵、一種裝飾，不僅告訴別人你只愛一個人，還告訴他們你很愛這個人。
好看的鎖和精美的鑰匙，鎖住的想必都是貴重的東西。反過來，一切珍貴而值得堅守的東西，是否也都應該配得上這樣的鑰匙和鎖？如果詩人允許，我還想冒著一點過度解讀的風險，聯想到這詩的第一句。「大家誠誠懇懇，說一句，是一句。」一諾千金，一言九鼎，不巧言令色，更不信口雌黃。恪守諾言、誠懇待人，又何嘗不是「從前」人們所看重所堅持的東西？鎖的精美代表的不僅是一種操守，更是一種態度，不僅告訴自己、也通知別人，不僅鞭策自己、也警戒別人，不僅是自己的珍視、也是對別人的驕傲。
最愛他的溫文爾雅、不緊不慢，愛他敏感多情的心上包裹著的平靜和慵懶。他在，便如暖流，似有還無；他走，便悄無聲息，不忘拭去留過的痕迹，還輕輕為我帶上門。
再見時，客氣地微笑、禮貌地回應，亦或是沉默，都是他的「好看的」心鎖。可我當時卻不懂，我沒有精美的鑰匙，竟幾次三番試圖粗暴地破壞它，讓他不得不換上了醜陋的、厚重的鎖。我再也看不到他的溫柔。
文字：小萌萌
插 圖： 時 光
編輯：小夢夢
聲明：本文素材源自網路，如有疑問請本文編輯聯繫
TAG:全球大搜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