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雨聚散偶相逢
一個詞牌名的故事。
說的是一個詞牌,有花有水有風月,還有相逢。偏偏著重在了相逢二字上,是金風玉露,是浮槎難遇,是片霎的晴雨聚散,是醉到了骨子裡的嬌軟,纏纏綿綿得像是讓人生了病,偏又不肯去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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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邊的桃花枝才堪堪著了細細嫩嫩的紅,那樹素來是村中老人故事裡的常物,諸如這柳樹下那一年那一日誰同誰從天涯兩端聚在一處,或是這一日這一年,誰又同誰自此相別揚鑣分路,中間或生或死,結局或喜或悲——能見過這樣多的故事,便知它已是生了許多年了。也只好說許多,因為說不清具體的時數,人們只知道它生在那裡,一代又一代的光陰,太久遠,所以記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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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便是在這條溪水畔遇到她的。說「遇」而不說「見」,借用上古字詞的註解玩機鋒巧對的文字遊戲:當得起一個「遇」字的,必定要未曾相識,未曾約定,最好呢,又是要同時注意到彼此。說難得,不過是兩個素昧平生的人相識——誰又知道往後的故事,許是擦肩而過、天各一方也未可知。但倘說易得,要當真數出這段靈犀相通,卻也實實是難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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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邊的桃花枝原本是靜靜垂著的,長的幾乎伸進了溪水裡,有一雙燕子穿了枝條飛過,把那紅偏霞煙驚成了重疊起伏,深深淺淺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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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覺得,每一年的桃花都相似。雲蒸霞蔚的顏色,一夜間就開得觸目驚心,頗有種不畏因果的決絕。好像它就是從生死里延伸出來的,看慣了歌台舞場,與斷壁頹垣。那樣的顏色,合該有些什麼故事發生才不辜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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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首「人面桃花」的詩,還是一場《桃花扇》的戲。前一個有起承轉合落了個難辨結局,後一個有悲歡聚散得了個人戲無兮。後人也就這麼聽著看著,詩里書里戲裡夢裡,一氣的念下去,情痴情至入心入骨,說到底卻無關休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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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更只是如此的開著,臨風照水。花落了就飄進水裡,惹了旁人的閑愁萬種,然後從來處來,到去處去。又或者,故事本身就是辜負。明媚到極致,貪、嗔、痴、妄四念皆備,深到如此,於是也就全然不顧,於是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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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有一種錯覺,每年春天開的最早的花不是梅不是迎春,而是桃花。因而固執的惦念著桃花,想了想原因,大概是因為梅花送的是冬,迎春花迎的也終歸是春,而桃花開時也就是一年花事最盛的時候,桃花待的是花事——開到荼蘼花事了的花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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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二十四番花信寫的明明白白的花事,縱使花事無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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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呢,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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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溪邊的桃樹依然生在那裡,似乎比那一年高了些,花也似開的更密了些,風吹過的時候,桃花還是那樣輕輕軟軟的搖,水面還是泛起那樣細細密密的紋,只是桃花與水面,依舊各自無涉,兩不相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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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桃樹原已是生了許多年的,此時也才又過十餘歲而已,說是十餘歲,卻也便是窮極此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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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端的便想起來一句詞——曲有誤,周郎顧。大抵,所有故事的開頭都是這樣的簡單而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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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樣的年華里,花數新紅,青梅正好,相逢處眼波心事,偏被飛絮驚擾。或是年華相問,眉間更染羞怯,只向背人處伸了纖纖素手,卻指那素琴十三弦。或有隔水無端,趁了菡萏碧波淺,擷取蓮子胭脂深,拋落彼岸,便向人間安排了一懷芳心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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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或長或短的故事,直到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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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稱之為故事的時候,已經成了過往。所有的過往已經塵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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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故事的人望了一眼雲。聽故事的人落下一聲嘆息。故事裡的人被忘卻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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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釋:古有詞牌,名桃花水。又名步花間、訴衷情、試周郎、畫樓空。
又名,偶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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