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情申音】心中的竹子

作者：嘉定一叟

改編：麥小姐

朗讀：唐廠長

圖片來自網路

[上海話文本]

竹子，自古辣文人墨客個筆下頭，是寧折勿彎、坦蕩高潔個英雄和君子。而辣我個心目當中，竹，更是多了一份平易近人個親切感，尤其是勒過去個年代裡，我伲普通人家個日常生活，到處儕有伊個身影。

鄉下頭農村裡個宅前屋後，儕會有一片或大或小個竹林。老早經常看到個草房，有交關就是用竹頭搭出來個。竹林幽幽，小溪彎彎，以毛竹為梁，石竹為椽，拿粗糙個竹席鋪辣椽子高頭，再蓋一層稻草。而牆呢，是用竹排紮成功個，弄眼爛泥、石灰搨一搨，乃末差勿多算大功告成了。搿種草房，冬暖夏涼，淳樸美觀，飽含了濃濃個鄉土氣息與民間智慧。竹椽子稻草頂，被大家戲稱為「雕空椽子龍鬚瓦」。就連得房子外頭圍牢菜園子個槍籬笆，也是用小竹頭扎個，上頭爬滿了藤蔓。枯黃個籬笆，枯黃個屋頂，還有屋後蒼綠個竹林，構成了一副宜居宜賞個竹園生活圖景。

一般性個普通人家，隨處可見用竹頭做成功個家生。大一眼個竹榻、碗櫥、躺椅、靠背椅子、竹凳子、竹帘子，還有毛毛頭個坐車。小巧一眼個末，有汏菜淘米個淘籮，盛飯用個飯汏，蒸物事個籠格碗架，包括汏鑊子個刷帚，掃地個掃帚，甚至連馬桶豁筅也是竹頭做個。你看呀，竹頭脫阿拉老百姓個生活真是息息相關啊，辣介許多地方派儕得著用場，可以講是「上得廳堂，下得廚房」了。

我伲屋裡老早也有一把竹頭個躺椅，伊個架子是用粗細勿等個圓竹做個，其他部分，是用差勿多一根手指搿能闊個竹片爿拼成功個。三節生個躺椅，當中一段個兩旁邊是把手，寬寬落落個把手高頭可以擺擺書擺擺茶杯咾啥，隑勒海休息個辰光，吃吃茶，看看書，交關便當；躺椅後頭個部分，是一隻可以調節角度個靠背，用竹頭銷子固定牢，乃末儂隑也來三，睏也來三，相當實用；而躺椅個前半部分，是比中間埃段稍微矮一眼個、可以伸縮個擱）腳凳，乃末儂睏或者隑個辰光，可以拿只腳擱辣高頭，也可以二郎腿翹翹，篤篤悠悠，適意來！雖然老竹躺椅浪向個段段竹節，經過了木匠個巧手打造，再加上幾十年下來，辣使用當中個反覆摩擦，伊個表面已經是邪氣光生個了，但是老老早早前頭留下來個竹節輪廓，到現在仍舊是清清爽爽個，外加更添了幾分硬氣與滄桑。

今年熱天色，我去望了一埭我個本家老爺叔，我伲也是常常遠遠嘸沒碰過頭了。我無意當中看到床浪向攤了一張補過個竹席，四條邊個竹蔑原本已經有點壞脫了，就連當中也磨出了一隻洞洞眼，古銅色個老席子，隱隱叫露出一種暗紅個光頭。因為竹蔑會吸收人個汗水，辰光一長，顏色就越變越深。搿份深沉里，蘊含了一種天然個慈祥脫厚重，就好比老爺叔面孔浪向個皺紋一樣，搿是一層辣樸實生活個底子高頭，盤磨出來個歲月包漿。用來修補個蔑條，分明還留有鮮嫩個竹香，一點舊一點新，互相穿插，組成功了一副斑斕個寫意畫。我問爺叔搿條席子睏了有多少年數了，伊交關自豪個告訴我，席子是伊結婚個辰光迭為添置個，埃歇辣村裡向算是一樁老有面子個事體了。扳扳節頭骨，搿條席子已經伴牢爺叔度過了半個多世紀個風風雨雨。

席子老了，人也老了，物勿欺人，人懂得念舊，勿知勿覺間，伊拉也變成了一對貼心個老朋友。

[原文]

竹子，在名人筆下，是高風亮節、寧折不彎的英雄漢子，是居不可無的正人君子。在我的心目中，竹子更多了一份平易近人的親切，它同普通百姓的生活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

鄉里小村的宅前屋後，都有一片或大或小的竹林，以前常見的草房，很多是用竹子搭建的。依著竹林傍著小溪，毛竹作梁，石竹為椽，粗糙竹席鋪在椽子上，蓋上稻草。竹排為牆，糊上泥巴和石灰，這種草房冬暖夏涼，淳樸美觀，飽含了農村的鄉土氣息。竹椽子稻草頂，被人們戲稱為「雕空椽子龍鬚瓦」。就連屋外菜園子的籬笆，也是用小竹子打就，爬滿了藤蔓。枯黃的籬笆枯黃的屋頂，和屋後蒼翠的竹林，組成了一幅美麗的竹居圖。

普通人家，竹子做的用具更是隨處可見。大一點的竹榻、碗櫥、躺椅、靠背椅、竹凳、竹簾，還有嬰幼兒的坐車。小巧一點的洗菜籃子淘米筲箕，蒸饅頭的籠格盛飯用的飯汏，還有蒸煮食物的碗架，乃至刷鍋用的洗帚、掃地用的掃帚，連倒馬桶用的刷子都是竹子做的。竹子正可謂是上得廳堂，下得廚房，和百姓生活息息相關。

以前，我家也有一台竹躺椅，躺椅的架子用粗細不等的圓竹做的，其餘的是用一指來寬的竹片拚就。躺椅有三段，中段兩邊是扶手，寬寬的扶手上可以放置茶杯呀書籍什麼的，休息時喝茶看書隨手拈來，方便；後段是一個可以調節角度的靠背，用竹插銷固定可躺可戤，靈活；前段則是比椅躺中段略低、能伸能收的擱腳凳，躺著戤著的時候，把腳翹在上面，或搭起個二郎腿，愜意。那老竹的竹節，雖經匠人刮削和數十年歲月打磨，變得光滑無比，但當年隱留下來的竹節印跡，至今清晰依舊，只是多了幾分厚重。

今年夏天，看望多年不見的本家老叔時，不經意間看到了床上鋪著一張修補過的竹席，四周的竹篾原已破損，連中間也有一個不規則的小洞。老舊的席子呈現出微紅的古銅色，微微地泛著暗光。竹子會收取人的汗水，久而久之，顏色會變得深老，這種深老蘊藏著與生俱來的慈祥和淳厚，也透析出濃烈的滄桑感，就象老叔臉上的皺紋一樣。修補的篾條，新鮮淺嫩，分明還留著新竹清馨的余香。老篾與新竹，互相穿插，組成了一幅斑斕的圖案，光怪陸離。

我問老叔這席子有多少年頭了，老叔似乎很自豪，說那是結婚時就置辦的，當時在村子裡算是一件很了不起的風光事了。屈指一算，席子伴隨著老叔，不知不覺已走過了半個多世紀的光陰，人和席子，也會互相依戀吧？

作者簡介：

筆名「嘉定一叟」，名如其人。隨性寫文，快活做人。

【申情申音】本欄目以滬語朗讀為主打，文字來源可原創，也可選取其他老師的優秀文章進行適度改編（盡量取得原作者的授意，如暫未能及時聯絡得上，也將尊重其原文著作）。

申音悠悠，好文共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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