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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三國演義》由古龍來寫會怎樣?

原標題:如果《三國演義》由古龍來寫會怎樣?



(一)


臨刑前,黃祖問禰衡:」你究竟要做什麼?「


禰衡道: 「你們都查不出我的來歷,只因為你們都想不到我會是個作死的人。」

黃祖忍不住長長嘆了口氣,苦笑道: 「我的確想不到。」


禰衡道: 「你們遇上我,也只不過因為我湊巧看你們不爽而已,否則你們只怕也一樣永遠都不會知道世上有我這樣一個人的。」


黃祖道: 「你說的是真話?」


禰衡道: 「你不信?」


黃祖道: 「我相信,但我卻還有一點想不通。」


禰衡道: 「哪一點?」


黃祖道: 「像你這麼樣一個人,本可以富貴榮華,怎麼會去作死?」



禰衡道: 「我做的一向都是我想做的事。」


黃祖道: 「你本來就想作死?」

禰衡點點頭。


黃祖苦笑道: 「有的人想做英雄豪傑,有的人想要高官厚祿,有的人求名,有的人求利,這些人我全都見過。」


禰衡道: 「但你卻從來也沒有見過有人想作死?」


黃祖承認: 「像你這樣的人的確不多。」


禰衡道: 「但世上的英雄豪傑卻已太多了,殺戮和鮮血,不義與罪惡也已太多了,也應該有幾個像我這樣的人,出來做做別人不想做,也不肯做的事了。」


他微笑著,笑容忽然變得很愉快: 「不管怎麼樣,死也是人做的。一個人活在世上,做的事若真是他想做的,他豈非就應該很滿足?」


他雖跪在地上,看起來卻比任何人都高大。



(二)


「割席斷義,提劍逼宮,果然是好功夫。」

「本來就是好功夫。」


「卿本佳人,奈何從賊。」


「成就是王,敗就是賊。」


「賊就是賊。」


華歆臉色變了變,冷笑道:「如今王已非王,賊已非賊,王賊之間,強者為勝。」


獻帝道:「好一個強者為勝,可惜你身邊有王,心中卻無王。」


「心中無王?」


獻帝昂然起身,望著華歆大笑道:「朕就是王,朕在位一日,天下三分皆是臣,朕受命於天,爾敢妄動?!」


華歆面有慚色,默然不應。


(三)


華容道,無風無月。


關羽道:「你來了,你本不該來的。」


曹操道:「可我已經來了。」


關羽道:「你來,你死。」


曹操道:「我本該已經死了,但現在還活著,你知道這是為什麼?」


關羽道:「可能是你的運氣比其他人都要好那麼一點。」


曹操搖頭道:「不,是因為我很少輸,更少輸的這麼大,上一次我見到別人輸這樣大,還是丟了女人和兄弟,孤身跑路。」


關羽不回答,關羽知道曹操說的是誰,也知道曹操為什麼會說這些。


他上下瞧了曹操兩眼,又道:「曹操今日居然也敗了一次,別人想必都要奇怪的。」

曹操面上又泛起了他那瀟洒、懶散不可捉摸的笑容,淡淡笑道:「無論任何人,都有失敗的時候,只要他們勝利時莫要太得意,縱然失敗一次,也就算不了什麼……」


關羽一震道:「我一定會記住這句話。」


曹操點頭道:「這句話是不是已經足夠買我的命,也足夠還五關六將的命?」


關羽道:「不夠!」


曹操兩隻小眼已眯起,倚天劍已在腰間。


關羽卻又道:「但你可以走!」


曹操臉色變了:「不是為了五關六將的性命,又是為什麼?」


關羽道:「因為我是關羽,你是曹操!」


曹操深吸口氣道:「下次戰場相逢,我必殺你。」


關羽讓開路道:「我必殺你。」


(四)


水鏡門下,匯聚荊州才俊,黃龐蔡蒯四傢俱在門下求學。


諸葛亮也在水鏡門下求學,如果不是那一次他沒錢買酒,不會認識龐統和黃岳英。


早上,金色的陽光穿破雲層照上窗戶,隱約有同窗的閑談。


諸葛亮道:「你有沒有發現我最近似乎得了一種心病?」


龐統道:「心病也有很多種,據我所知最厲害的一種就是相思病,你難道得了相思病?」


諸葛亮不停的嘆氣。


龐統卻笑了,道﹔「相思病並不丟人的,你為什麼不肯說出來?說不定我還可以替你去作媒呢。」


諸葛亮猶豫半天才苦著臉道:「相思病也不只一種,我得的卻是最見不得人的那一種。」

龐統道:「為什麼見不得人?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求之不得,碾轉反側,那本是天經地義的事,有什麼丟人?」


諸葛亮道:「可是?可是?我這相思病,並不是為女人得的。」


龐統也怔住了,怔了半天,才試探著問道:「你相思的難道是個男人?」


諸葛亮點點頭,簡直好象要哭出來的樣子。


龐統好象很害怕的樣子,故意壓低了聲音,悄悄道,「不會是我吧?」


諸葛亮看著他,也不知是想哭,還是想笑,只有板著臉道:「我的病還沒有這麼重。」


龐統卻似又鬆了口氣,笑道:「只要不是我就沒有關係了。」


他忽又壓低聲音道:「是不是徐庶?」


諸葛亮道:「你見了活鬼。」


龐統又皺著眉想了半天,才展顏笑道:「我明白了你喜歡的是黃岳英!」

龐統又道:「我聽到過一次你們的對話,黃岳英問你為什麼只對她生氣?你說只因為對她特別好。」


彼時黃岳英眨眨眼,忽然笑道:「有多好?」


諸葛亮沉吟半天,才道:「究竟有多好,連我也說不出來。」


黃岳英道:「說不出來就是假的。」諸葛亮道:「但我卻可以打個比喻。」黃岳英道:「什麼比喻?」


諸葛亮道:「為了龐統,我會將所有的衣服都當光,只穿著條底褲回來。」 他笑笑,接著道:「但為了你,我可以將這條底褲都拿去當了。」


龐統停下,憋著笑看向諸葛亮。


諸葛亮不說話了。


春意已滿人間,春歸何處,春何時歸,沒有人知道。



(五)

斗室里暗得像是黑夜,黑色的布幔,黑色的藥罐,這個房間里的一切似乎都是黑的。


住在這個房間里的老人,似乎也是黑的。


枝椏一聲,這間全都是黑色的房間,竟然也會有人來。


老人咳嗽起來,他自然認得那個人:」你來做什麼?「


那人道:」我來聽你一句話。「


老人嘆氣道:「這句話若是讓你不滿意,我就要死?」


那人道:」不錯。「


曹爽如果要一個人死,那個人當然只有死,哪怕那個人是司馬懿!


司馬懿自然也知道這個道理,他喃喃道:「這麼說,我豈非已經死定了?」


曹爽不說話。


司馬懿咳嗽道:「那好,有句話你一定不要忘記…咳咳…只要你一旦做了江湖人,就永遠是江湖人」


曹爽頓了很久,才道:「我也有句話。」


司馬懿道:「什麽話?」


曹爽道:「只要你一旦做了司馬懿,就永遠是司馬懿」他微笑,慢慢的接著道:「就算你已不再領兵,也還是司馬懿。」


司馬懿看到他袖中的劍,渾身顫抖,嘴歪眼斜,口水嘩嘩流下,手臂不受控制的顫抖起來,黑色的葯碗都砰然打碎。


或許打碎的還不止是葯碗,還有老人曾經的驕傲和生命的希望。


曹爽看了很久,嘆了口氣,終於轉身離去,沒有人知道他是在嘆司馬懿,還是在嘆他自己。


數年後,當曹爽以某犯罪被捕時,還不信那個老人會趕盡殺絕。


司馬懿看過他,道:」我也聽你一句話。「


曹爽道:」你不能殺我!「


司馬懿搖頭道:」不是這句,你說我一旦做了司馬懿,就永遠是司馬懿,你為什麼自己都忘了這句話?「


曹爽急道:」我沒忘,我還說就算你已不再領兵,也還是司馬懿!「


司馬懿道:」你沒忘,我自然也不會忘,你一旦做了曹爽,就永遠是曹爽,就算你已經到現在的地步,也還是曹爽。「


曹爽面如死灰。



(六)


風吹青梅,吹得樹葉颼颼地直響。


曹操和劉備若是要交手,世上沒有一個人能勸阻。


「因為你是曹操,我是劉備,我就一定要死?」


「不,因為這世上只要一個曹操或者一個劉備,所以你一定要死。」


「那今日豈非就是……」


曹操打斷了劉備的話,道:「無論什麼時候我都奉陪,只有今天不行。」


劉備道:「為什麼?」


曹操嘆了口氣,道:「今天我……我只想去喝杯酒。」


他嘆息著接道:「有些時候非但不適合殺人,也不適合做別的事,除了喝酒外,幾乎什麼事都不能做,今天就是這種時候。」


他說得很婉轉,別人也許根本不能了解他的意思。


但劉備卻很了解。


因為他也很了解自己此刻的境況,在這種境況下和別人對決,就等於自己已先將自己放在了砧板上。


他已給了敵人一個最好的機會!


曹操明明可以利用這機會,卻不肯占這便宜——雖然他也知道這種機會並不多,以後可能永遠也不會再有!


劉備嘆息道:「我也想喝酒,不知道還有沒有這個機會。」


曹操沉默了很久,緩緩道:「我讓你走,或許只是因為我太寂寞,但我們一定會有一戰。」


劉備道:「我早已說過,無論什麼時候都可以,那個時候,我也一定還了你今日的情義。」


曹操道:「好,我到哪裡找你?」


劉備道:「你用不著找我,只要你說,我就會去。」


曹操道:「我說了,你能聽到?」


劉備笑了笑,道:「曹孟德說出來的話,天下皆聞,我想聽不到都很難。」


曹操又沉默了很久,突然道:「你要喝酒,這裡有酒。」


劉備又笑了,道:「這裡的酒我配喝么?」


曹操凝注著他,一字字道:「你若不配,就沒有第二個人配了。」


他忽然轉身倒了兩大杯酒,道:「我敬你一杯。」


劉備接過酒杯,一飲而盡,仰面長笑道:「好酒!好痛快的酒!」


曹操的酒也幹了,凝注著空了的酒杯,緩緩道:「二十年來,這是我第一次喝酒。」


「當」的一聲,酒杯摔在地上,粉碎。


曹操大步走了出去。


劉備目送著他,忽又長長嘆息了一聲,喃喃道:「曹操若不是曹操,又何嘗不會是我的好朋友?」


他又倒了杯酒,一飲而盡,漫聲道:「卿本佳人,奈何做賊?……」


「當」的一聲,這酒杯也被摔在地上。


粉碎!


許都的人似已都變成了木頭人,直等劉備也走了出去,才長長吐出口氣。


有的人已在竊竊私議!


「劉備果然不愧是劉備,放眼天下,也只有劉備才能要曹操敬他一杯酒。」


「只可惜他們沒有真的打起來。」


「我總覺得這兩人像是有些相同的地方。」


「劉備和曹操會有相同之處?……你瘋了么?」


「他們的作風和行事雖然完全不同,可是他們……他們全都不是人,他們做的事,如果『是人』就絕對做不到的。」


「這話倒有幾分道理,他們的確都不是人,只不過——一個是仙佛,一個卻是惡魔。」


善惡本在一念之間,仙佛和惡魔的距離也正是如此。


「不錯,劉備若不是劉備,也許就是另一個曹操。」



(七)


長坂坡,殺氣瀰漫如硝煙。


曹操站在高處,高處不勝寒。


趙雲在斷牆外,枯井旁。這個枯井也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只是旁邊多了一個難掩清麗的女人和哭鬧不停的孩子。


女人在戰場中跌撞,胸前的衣襟已經散開,露出潔白的胸膛。


曹操一直冷冷的看著趙雲,忽然道:「放下你的槍,我就放了糜夫人。」


斷牆後已有無數士兵,趙雲一句話都沒有再問,也沒有再考慮,就放下了他的槍。


這把槍是他苦修數十年的槍,是用生命和血淚換來的。


可他已隨隨便便將這把槍拋在了地上。


夏侯恩忽然大笑,道:「現在你死定了,她更死定了!」


趙雲此前雖然不能出槍,不敢出槍,可是只要槍還在他手裡,就絕沒有人敢輕舉妄動,


現在這把槍卻已被他隨隨便便的拋在地上。


看著這把槍,糜夫人的淚已流下。


直到現在,她才真正明白,為了她,趙雲也同樣不惜犧牲一切的。


他可以為劉備死,也可以為她死。


他對他們的感情,表面上看來雖不同,其實卻同樣像火焰在燃燒著。


被燃燒的是他自己。


她流著淚,看著趙雲,心裡又甜又苦,又喜又悲,終於忍不住放聲痛哭,道:「你真是個獃子,不折不扣的獃子,你為什麼總是為了別人做這種傻事?」


趙雲淡淡道:「我不是獃子,你是糜貞。」


這只不過是簡簡單單九個字,又有誰知道,這九個字中包含著多少情感,多少往事。


那些既甜蜜、又辛酸、既痛苦、又愉快的往事……


他說的是糜貞,不是糜夫人,糜夫人雙眼含淚,心已碎了。


糜夫人突然將懷中阿斗拋出,一腳又把地上的槍挑起,道:「你走,我不用你管!」


趙雲下意識抓住銀槍和阿斗,瞪大了眼,望著糜夫人翻身躍入井中。


他的手上青筋暴起,這一刻他腦中突然想到,如果當初他在徐州,同意糜貞跟著自己離開,會不會是完全不同的結局?


往事如寶劍,出鞘不歸,趙雲望著糜貞帶笑躍入井中,已明白了這個道理。


夏侯恩臉色變了,沒有糜夫人束縛的趙雲,誰還能阻擋得了?


夏侯恩已悄悄後退,生怕趙雲想起剛才說話的人是自己。


陡然間銀光一閃,槍已在咽喉。


趙雲的槍,夏侯恩的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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