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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年的勞動耙地

那些年的勞動耙地

回老家時,偶爾在角落裡發現了一截木頭。木頭已有些腐爛,一端安裝著一個穿透木頭的鐵環,另一端只剩下一個爛掉一半的圓孔,看痕迹應該安裝過一個同樣的鐵環,木頭正中間和三分之一處分別安裝著一個反向的鐵環。我不知道這截木頭到底是做什麼用的。正好鄰家醜爺從大門口經過,我便拿著木頭向他詢問。丑爺是有名的莊稼把式,略一端詳,就說,真是很多年沒見到這東西了,這叫「稱杆子」又叫「二牛桿」(如果使用中間三分之一處的鐵環就叫「稱杆子」,使用正中間的鐵環就叫「二牛桿」),是耙地用的。

丑爺詳細地給我解說。耙地時分別會用到三頭、兩頭或者一頭牲口,只有用三頭牲口時,才會用到稱杆子。稱杆子擺到耙前,短的一端擺上二牛桿,長的一端擺上調盤(形制和二牛桿一樣,但比二牛桿短很多),二牛桿兩端也擺上調盤,所有部件都用犁杴(兩頭有鉤的鐵鉤子)連接好,再在三個調盤上拴好牲口套,套好牲口,韁繩牽在手中,跟在耙後面,牲口走起來,人緊走幾步,先一隻腳踏到耙中間的橫樑上,另一隻腳再踏上去,站穩了,然後不停地變換身體重心,讓耙平穩地晃起來,把剛犁過或者耠過的田地耙平。用兩頭牲口耙地時把二牛桿直接和耙相連接。人站在耙上的耙地方式被鄉親們稱做「腳跐耙」。用一頭牲口耙地則把調盤直接和耙連接,一般鄉親們不會再用「腳跐耙」,因為這樣的耙太沉重,一頭牲口拉起來很吃力,而鄉親們大多愛惜牲口,根本舍不往死里使喚它們。

在我漸漸長大以後,耙地這種農活我一直幹了很多年,只知要用上調盤,卻從來沒用上過這種「稱杆子」和「二牛桿」,更不知道家裡還有這樣一件農具(也可能以前從來沒有在意過)。

小時候,我每天坐在父親的糞筐頭裡跟著下地。父親他們在田地里幹活,把我留在地頭自己玩耍。到了播種季節,鄉親們忙著驅使牲口犁地、耠地、耙地。那時的生產隊有馬、騾子、牛等成群的牲口,耙地時一副耙最少用兩頭牲口,我玩夠了,最愛看著父親他們耙地,看著他們從從容容地上耙下耙,慢悠悠地晃動著身體,細細的泥土就從耙後流出來,流成了一道道柔和的曲線,流成平坦遼闊的田野。

後來,我聽父親講過一個故事。生產隊買來幾匹馬,其中一匹是兒馬,性了很烈,套上農具後不是尥蹶子,就是瘋跑,要不就是跑跑停停,根本不聽使喚,還有鄉親不小心被它踢傷。一來二去,誰也不願意用它,這匹馬就閑了下來。這可愁壞了生產隊長。生產隊那麼多活,怎麼會白養著一頭不幹活的牲口呢?隊長親自去請本隊的麻子二爺來解決掉這件事。麻子二爺因臉上長了兩個大麻子而得名。他年輕時經師練過武功,身形利落,只是平時為人低調,不愛多言多語,不愛往自己身上攬事。看到隊長進了家門,麻子二爺就猜到了是什麼事。沒等隊長開口,他就說你想說的那個事我也就試試,你也別抱太大的希望。隊長聽到麻子二爺這樣說,心裡已經有譜了。

隊長親自牽著兒馬,幾位鄉親趕著輛大車拉著一盤耙,找了一大塊沒犁過的白地,把兒馬套好了。兒馬站在那兒,搖晃著腦袋,「咴咴」地噴幾下鼻子,瞅著這幾位鄉親,看起來非常鎮靜。麻子二爺手裡提著鞭子,接過了韁繩。兒馬一激靈,意識到又有人想使喚它,立馬跑起來,空耙被它拽著上下左右地亂跳。麻子二爺一點也不慌張,幾個箭步,飛身上耙,穩穩地落在耙上。耙馬上穩定下來,耙齒插進有些硬實的土裡。兒馬卻速度一點不減,一直向前飛奔。但不管兒馬的速度多快,再怎麼左突右撞,麻子二爺就象粘在耙上,始終沒有勒緊韁繩,還時不時地給兒馬一鞭子,任由兒馬可勁折騰。兩遭地下來,兒馬的速度終於慢了下來,站住了,四條腿直哆嗦,熱汗順著毛髮直淌。麻子二爺走到前邊,撫摸著馬頭,他也喜歡這樣烈性的牲口。再以後這匹馬一直是麻子二爺使喚。因為這匹馬只服麻子二爺。

等到我能跟著干耙地這種活時,已經是實行聯產承包責任制以後的事了。家裡從生產隊分到一頭牛,是父親在生產隊時就經常使喚的一頭牲口。這頭牛和父親一起幹活很有默契,耠地、耘地都不用人旁著(牽引)。田裡的重活都靠牛來應承,本應由兩頭以上牲口承擔的「腳跐耙」父親就沒再用過,他怕把牛累壞了。而空耙太輕,只浮在地表,根本平整不好田土。父親就裝一大糞筐頭土蹲在耙上增重。可是糞筐沒有思想,不會象人一樣左右擺動,耙便不能充分粉碎田土,所以耙地效果依然不好。父親乾脆讓未成年的我上耙,又怕我站不穩,掉到耙空子里傷著,就讓我先雙手抓牢耙齒,蹲在耙上,然後他牽著牛走起來,我再左右晃動身子耙地。這樣耙地的效果就好很多了。

但蹲在耙上耙地確實不是一件好活。一個人蹲時間長了腿腳會發麻,更何況蹲在耙上還要一個勁地左右晃動,時間長了不但腿腳發麻,腰也酸痛,耙停下來時,想站起來要費很大的勁。用一頭牛耙地,少了稱杆子和二牛桿等連接部件,牛套又不能無限度地延長,牛和耙之間距離很近,我就蹲在牛屁股後邊,牛拉屎撒尿的氣味都得接著,有時牛屎尿還會濺到身上,讓人噁心。家鄉是典型的靠天吃飯的地方,經常會遇到乾旱的情況,但只要還能看到一點希望,父親也不會停止耕作,然後等著老天爺下雨。乾旱情況下耙地,蹲在耙上的就只有吃土的份,耙一動便塵土飛揚,來回走上幾遭地,人就成了土猴,只能看清還眨動的眼睛和兩隻鼻孔,鼻孔里也都是土。

我和父親強烈要求站在耙上。父親拗不過我,只得答應,卻不敢把牛韁繩也交給我。父親認為,我一個孩子是很難自己「腳跐耙」駕馭一頭牲口的。還是怕我站不穩,父親在耙頭上拴上一根繩子,讓我雙手把著,他自己照舊牽著牛走在前面。

剛開始站在耙上,我只有使勁抓緊繩子來抵擋心底的緊張。繩子被綳得緊緊的,我的身體竟有些後傾,再不敢有任何其他的動作。耙機械地向前移動著,父親不時回頭瞅我兩眼。走出很遠一段距離後,父親告訴我應該盡量放鬆,再動起來,保持住平衡,身體就穩當了。我一點點站直,小心翼翼地放鬆繩子,並大著膽子左右晃動身體,漸漸地不再那麼緊張,動作也越來越熟練,到最後繩子只是似有似無地被我拿在手裡,耙均勻地擺動著,調頭回來時,看到剛剛耙過的土地上被划出了柔美的曲線。

蹲在耙上的時候,頭總是低著的,看到的只是耙下逐漸向後退去的土地,儘力抬頭,也只能看到走動著的兩條牛後腿,看得再高也超不過牛屁股。現在我氣定神閑地站在耙上,眼前牛脊背和牛頭富有韻律地扭動著,極目四望,天地遼遠。雖然手裡攥著的不是牛韁繩,我想父親他們站在耙上耙地的感覺大抵如此吧。唯一的遺憾是家裡從來沒有養過大牲口,使我沒有一點用大牲口耙地的經歷。

我迅速地長高,用 「腳跐耙」耙地並沒有持續多長時間。更多時候是我像父親一樣自己牽著牛一遭遭地耙地。由於機械化耕作的推廣,持續了幾千年的人畜耕作在短短的十幾年間幾近消失,家裡的耙、耠子、耬等農具徹底閑了下來。那盤耙一直放在老宅大門洞里,每次一開大門先看到的就是它。它會像那截「稱杆子」一樣慢慢地腐朽,耙齒脫落,木頭漸漸變成粉末、塵土。

劉勛豐,網名柳尋風,70後,河北滄縣人,滄州市作協會員,作品曾獲省市級文學作品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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