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首頁 > 最新 > 嚴歌苓:一路走來一路歌

嚴歌苓:一路走來一路歌

說到作家嚴歌苓,很容易就能聯想到當下熱映的影片《芳華》,還有更早些時候的《歸來》、《金陵十三釵》、《梅蘭芳》、《小姨多鶴》、《少女小漁》、《天浴》等影視作品。從張艾嘉、李安、陳冲、張藝謀、陳凱歌到馮小剛,當代知名導演紛紛相中嚴歌苓的小說,或許因為她的文字里有著凸顯的畫面感,或許是他們身處同一個時代,有著相似的生活印記,又或許,原因其實沒有那麼複雜,只因為她寫下了一個又一個的好故事。

本期「一周書單」讓我們走進嚴歌苓的小說世界。

近40年的寫作生涯,幾乎平均每年一部新作出版的速度,有人形容嚴歌苓是一位高產的作家。一個人,勝似一支隊伍,堪稱是作家中的勞模。

曾經的部隊生活讓嚴歌苓養成了勤奮自律的品格。每天早上八點到下午一點是她雷打不動的寫作時間。長時間持續的寫作,實際上並不輕鬆。為此,嚴歌苓幾乎每天游泳2000米,然後趴在桌前寫上幾個小時,腰疼了就站著寫。

相比於外界對她作家的稱呼,嚴歌苓更喜歡戲稱自己是「寫稿佬」。「佬」在南方是一個非常市井化的詞,相當於草根。她說,自己對於寫作的需求接近本能,並沒有多大的野心,反倒有點「自討苦吃」,但每天不吃一點苦又不好跟自己交差。不寫作就會覺得自己不可愛了,連帶著對自己存在的價值也產生懷疑。當然,身為寫作者,她也充分享受其中的便宜之處——遊離於虛實之間,借小說里的人物說出平時所不能說的真實想法。她筆下的這些人物形象,也使我們得以拼湊出一個更加真實、完整的嚴歌苓。

在小說《芳華》中有這樣的一段文字:

她(何小曼)活了二十歲,一路受傷到此刻,她的一路都是多麼需要陪伴和慰藉。而明天,抱她的人就要走了,再也沒有這個人,在所有人拒絕抱她的時候,向她伸出兩個輕柔的手掌。一個始終不被人善待的人最能識得善良,也最能珍視善良。

《芳華》

人民文學出版社

2017-04

1970年,12歲的嚴歌苓考入成都軍區文工團,成為一名跳芭蕾的文藝兵。背井離鄉在軍隊集體生活的這13年,讓她充分體會到什麼是人情冷暖。

15歲時,情竇初開的嚴歌苓愛上了一名要比她年長許多的軍官。在當時充滿禁忌的環境下,她寫了一封又一封激情澎湃的書信,悄悄傳遞著愛意。令她沒有想到的是,這些飽含心血的秘密信件,有一天會被公之於眾,「羞辱地裸露著,讓人翻過來翻過去地看」。

被戀人檢舉的嚴歌苓不僅要承受來自組織上的處分,一遍一遍地當眾作檢討,還要忍受人群中鄙夷的目光、不懷好意的言辭。

……大會小會上念檢討,大家再對檢討吹毛求疵,直到劉峰把自己說得不成人樣。這個不久前還在北京的全軍標兵大會上被總政治部首長戴上軍功章的雷又鋒,此刻在我們面前低著頭,個頭又縮了兩厘米。我坐在第二排馬紮上,卻看不見劉峰的臉,他的臉藏在軍帽的陰影里,只見一顆顆大粒的水珠直接從軍帽下滴落到地上,不知是淚還是汗。……最難聽的壞話是劉峰自己說出來的,他說他表面上學雷鋒,內心是個資產階級的茅坑,臭得招蒼蠅,髒得生蛆。講到如此無以復加的地步,別人當然就放了他了。

那年才十五歲的嚴歌苓是不是也經歷過這些,她又是如何挺過去的……

在小說《灰舞鞋》中,嚴歌苓通過文藝兵小穗子的經歷向我們展開了一段灰撲撲的歲月。在小說開頭她這樣寫道:

被我們叫做小穗子的年輕女兵順著冬青樹大道走來。隔十多米站著一盞路燈,兮髒的燈光在冬霧裡破開一個渾黃的窟隆。小穗子的身影移到了燈光下,假如這時有人注意觀察她,會覺得她正在走向自己的一個重大決定。

《灰舞鞋》

人民文學出版社

2015-10

當時的小穗子還不懂什麼是把「一切」交給愛人,卻已經下定決心要把「一切」都豁出去給愛情。她絲毫沒想過,等待她的會是尊嚴掃地、名譽盡毀,會是之後幾十年無法治癒的失眠症和從此消失的大笑的能力。她也曾經試圖用死來跟這個世界劃清界限,卻在吞下過量安眠藥蘇醒之後,可恥地感到慶幸。

重新「活過來」的小穗子發現疼痛無法抵銷她對於愛的信仰。她一面承受人群中的陰暗,一面小心翼翼地呵護著哪怕一丁點的良善。而對於那段被辜負的感情,她始終無法去怨恨。她看穿了那個人高俊身軀下的軟弱,讀懂了他絕情棄義背後的不忍,她知道他們之間的感情真實存在,是無法被複制的,這樣就足夠了。

在感情面前,小穗子是堅忍的,「她甚至很不尊嚴地默默地愛著」。那個時候,化身小穗子的嚴歌苓也許並沒有察覺到,她這種愛的能力並非沒有來由。

嚴歌苓出生於上海的一個書香世家,父親嚴敦勛是著名作家,筆名蕭馬,母親是話劇演員賈琳。

嚴歌苓與父親、母親合照

嚴歌苓18歲那年,父母離婚了。母親雖然同意還給父親自由,卻仍從心底里深愛著他。用嚴歌苓的話說,她母親「就這樣哼哧哼哧的愛……什麼也圖不上,她就這樣辛苦得像個村姑似的去愛」。我愛你,與你無關。

作為女兒,嚴歌苓覺得母親用一輩子的時間去愛一個人實在是笨拙、痴傻,但她又沒法不感動、憐惜。

在以父親母親為原型的小說《一個女人的史詩》中,母親田蘇菲和女兒歐陽雪之間有一段對話,算是嚴歌苓對於母親這種愛法的態度吧——

「媽媽,我覺得你愛得太笨。」

小菲(田蘇菲)瞪起眼。這女孩怎麼了?替母親父親的關係搖起羽毛扇做軍師了?

「你瞪我幹嗎?就跟你上台演戲一樣,牛勁都使出來了。反正你讓人看起來笨得慌。」

這女孩確實有問題,怎麼這樣刁鑽古怪?

「不過我看你也沒辦法。爸爸也看出這一點,你沒辦法。你就得這麼愛他,就得這麼上台。當初你們倆怎麼會戀愛呢?年輕真是很恐怖,什麼風馬牛不相及的人都會碰到一塊談戀愛。你跟那個司令員老頭倒挺合適……」

「你少多嘴!」

「你跟爸爸是怎麼談起戀愛來的?」

「我追他的!我死追!」

「這你不用告訴我,我早明白。」

「你怎麼明白的?爸爸告訴你的?」

「爸爸是那種人嗎?」

「那你怎麼明白的?」

「這還不好明白?你現在也死追他呀!」

小菲不語,兩行眼淚流出來。她心裡竟是甜蜜的。她是追他呀。

「媽媽,我就喜歡你這樣。你就不像別的女人,明明自己追男人,非不承認,扯謊,說男人追她。」

《一個女人的史詩》

作家出版社

2016-08

在小說里,田蘇菲與丈夫歐陽萸患難與共,最終收穫了愛情。說是出於為人子女的孝心也好,作為女性的同理心也罷。這一次,嚴歌苓充分行使了她作為小說家的「特權」,許給父母的感情一個完滿的結局。

而在現實中,她自己的愛情婚姻並不一帆風順。

第一段婚姻時,嚴歌苓在國內文壇已經小有名氣,對方是作家李准之子李克威,也從事文學創作,他們的結合在當時可以說是門當戶對、琴瑟和鳴。1989年,因為工作原因,嚴歌苓去了美國,而李克威去了澳大利亞,兩人過著異地分居的生活,不久後選擇離婚。

關於這段婚姻,嚴歌苓很坦蕩,她說:「一個人給出去的感情應該是非常濃烈、非常深的。雖然我們的這段婚姻以失敗告終,但我對他至今難以忘懷,畢竟他陪我度過了曾經青春的8年。」

進入三十歲以後,很多人會慢慢地停止漂泊的生活狀態,安頓下來。而嚴歌苓卻選擇在這時候漂洋過海,到一個新的地方開始新生活。其實,當時她在國內已經取得了中國作家協會會員的身份,但作為一名新「美漂」,嚴歌苓卻是名副其實的窮學生。她住逼仄的地下室、在餐廳端過盤子、給人做過保姆,為了能夠及時地支付房租省吃儉用,利用失眠多出來的時間拚命地閱讀寫作。從最初的英語零基礎,到逐漸能夠使用英語來進行創作,期間還順利地考取了美國哥倫比亞大學的全額獎學金。

就在嚴歌苓為學業和生活感到焦頭爛額的時候,一段意想不到的緣分已經悄悄來到她的身邊。一次,她在女友的寓所做客,正在準備晚餐時,一個高個子的男人敲門而入,他脖子上的工作牌寫著「美國國務院勞倫斯·沃克」。讓嚴歌苓感到驚訝的是,這個金髮碧眼的老外一張口居然是東北腔。原來,勞倫斯曾在瀋陽出任國兩年領事,能講一口地道的東北話。不僅如此,他還會九國語言,是個相當厲害的外交人才。

嚴歌苓和勞倫斯

這個男人的出現,讓嚴歌苓久違的愛情開始蘇醒,但麻煩也接踵而至。勞倫斯特殊的工作性質讓有著軍人履歷的嚴歌苓很快進入了美國FBI的視野,光是每周兩次的例行談話和大量的調查盤問就足夠令她感到窒息,他們甚至提出要對嚴歌苓進行測謊試驗,這簡直是一部現實版的美國大片。在得知未婚妻的遭遇後,勞倫斯憤怒地撕碎了工作牌,瀟洒離職,這個舉動使嚴歌苓徹底解脫出來。

後來,她在小說《無出路咖啡館》中記錄了這段被FBI「糾纏」的日子:

房間很小,一扇窗也沒有。比我寒傖的公寓里那間浴室還小。一隻日光燈被四面白牆反射,光線過剩。靠近天花板的地方有個長方形口子,室內的人能否得到足夠空氣就看它的了。你別想逃,不信你逃逃看。我像所有嫌疑者一樣,對這間八平方米審訊室的頭一個條件反射是:逃跑有多大的成功率?就算逃出這個門,還有門外長長的走廊,然後是個四通八達的大辦公室,在那裡你馬上會失去東南西北。即使你走運,找到了出路,你也會在接待室被截住。接待室是一間明亮寬敞的大廳,公正而森嚴,架子擺得很大,掛著星條旗和聯邦調查局的徽記。你最遠能逃到那裡。再遠,大廳門口那個彪形衛士就會馬上翻臉,叫你「站住!舉起手來!」他會拔出手槍,叫你「到牆根那兒去!」然後槍口逼著你後腦勺,空閑的那隻手便上來抄你身。那個場面比較沒面子,我就真成了反面人物。

《無出路咖啡館》

天津人民出版社

2014-07

當你翻開這本《無出路咖啡館》或許會注意到這樣一句話,在我看來這也是嚴歌苓對她過往人生的一種註解:沒有犧牲,說到的「愛」,便是天大的謊言。

好了,本期分享就到這裡,感謝你的陪伴,願你開卷有益。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

本站內容充實豐富,博大精深,小編精選每日熱門資訊,隨時更新,點擊「搶先收到最新資訊」瀏覽吧!


請您繼續閱讀更多來自 讀書有疑 的精彩文章:

TAG:讀書有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