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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人殺聚會背後竟是同志局,組局狼王竟要跟我回家

在這個狼人局上,有一個身形纖瘦的小夥子跟我表達了愛意。這還是我第一次被男性告白。

北京狼王不願意別人稱呼自己為狼王。他覺得,這樣的外號會在遊戲中拉低他的「好人面」。

這個遊戲便是著名的「狼人殺」,由早年的「殺人遊戲」轉變而來,曾經風靡全世界。它需要十幾個人圍坐在一起進行邏輯推理,「天黑時」,狼人角色對好人進行屠殺;「天亮後」,大家依次發言討論,選出心中的狼人進行投票放逐。參與遊戲的「活人」會越來越少,直到狼人方或者好人方,才會贏取勝利。

無論你是哪方陣營,如果你在其他玩家心中的「好人面」不足,就極有可能被當成狼人放逐出局。北京狼王對此非常苦惱,出局後,總會憤憤不平地「留遺言」強調,自己真的是一個好人。

我是在2017年夏末見到的北京狼王。那時,我剛成為北漂不久,搞定工作與住所後,向熟悉北京的朋友詢問「是否有某種可以認識新朋友的活動場所」。

朋友帶我在朝陽門下了地鐵,走過兩條街,我們進入了一幢酒店的公寓樓。電梯托著我飛速上升,走在客房外的走廊上時,我一度以為朋友把我拐進了色情場所。

結果推開門一看,二三十個人圍坐在一起吵得熱火朝天。這可真是貨真價值的「線下狼人殺聚會」,全是男人。其中一個長相不錯的男人舉起手,沖我們打著招呼。他皮膚黝黑,留著寸頭,約摸三十歲。

「快來坐,我們剛好結束一局。」

他的口音中帶著北方人的腔調。對我這名陌生人一副司空見慣的神情。

我就這樣認識了北京狼王。

首戰之後,每逢周末我都會來狼人殺對局裡和來路不明的陌生人一起廝殺。

狼王管理著一個四百人的微信群,人數令人咋舌。只要他的狼人癮犯了,便會在群里號召組局。

在狼人殺的世界裡,大家沒有身份、地位、學歷、財力的比拼,但仍然存在階級。這樣的階級斷層完全取決於玩家的智力。玩得好的高端玩家,會以「高配」自居,形成小團體,對「低配」們嗤之以鼻。

狼王自然是玩家裡的翹楚,要想固定跟他一起對決,必須證明自己擁有與之匹敵的實力。這樣一個純粹與腦力掛鉤的江湖,客觀又殘忍。這種體系下,他贏得了更多的尊敬。

北京狼王喜歡把狼人局組織在公寓套房裡,少則二十餘人,最多的時候超過六十人,浩蕩的隊伍分布在各個房間里,滿是正反邏輯的撞擊聲。這樣的對局裡,熟悉的面孔不過十來人,絕大部分玩家往往露個臉後便再無音訊。北京狼王向我調侃道:「跟我們這些純粹只想玩遊戲的玩家不同,很多人來不過是為了相親找對象。」

這個局裡,我從來沒見過女人,但事態出乎我的意料。

有一次,在公寓房間里大家圍坐在床沿與飄窗上正準備開局,房間門突然被大力推開,走進來三個大塊頭漢子。他們掃視了一圈然後把一隻手臂指向了我。

「你,出來一下。」我有些不明就裡,求助的眼光投往北京狼王,正好撞上他戲謔的表情。

「去吧,沒事。」他沖我努努嘴。

我跟著大漢們走出房間,一個身材纖瘦,捲髮紋眉的少年迎了過來。

「你一進公寓我就注意到你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看著我。

這個陌生的男孩簡單地自我介紹後,直截了當地提出了想要嘗試交往的請求。這是我這輩子第一次被男人告白,震驚與尷尬堵住了我的喉嚨。在長久難捱的沉默之後,是狼王前來解了圍。

「還沒好?快開局了,都在等你呢。」北京狼王懶洋洋地說。

我瞬間清醒了過來,飛速逃回了房間。

「現在你明白了吧,很多人就是來鬧的。我是有癮,喜歡玩狼人。至於其他人,我就不保證了。」 狼王拍著我的肩膀輕鬆地說道。

「可是被男的……」我心有餘悸。

北京狼王笑了,他深深地盯著我說:「你還看不出來?裝的吧,怎麼會感覺不到呢?來我這個局的人,九成都是GAY。」

作者圖|狼人殺遊戲卡牌

對於自己無意間打入隱蔽邊緣群體這件事,我很快適應下來。

能在狼人面殺局裡真切見到如此密集的男同性戀玩家,當真是難得的體驗。不出兩局,你的目光便再也無法從某名玩家話劇般的邏輯演說中移開,搭配他娘氣十足的手舞足蹈,觀賞性滿分。當然,其他人精緻而略顯奇異的著裝更是不計其數,你可以從這些玩家身上感知到他們與尋常男人的不同。

「我剛來北京時,總往桌游吧跑,後來一起玩的固定隊伍變大了,覺得桌游吧太不自由,就索性自己開局了。」北京狼王與我漸漸熟悉起來,組局等人時,總是跟我一起閑聊,「其實一開始也沒這麼多人,不知道哪天起,就變成了今天這個樣子。」

北京狼王說這些話時,對我是有所保留的。

後來,一個玩家告訴我,他是在軟體上得知了狼人殺局的存在。他所指的這個軟體,是男同們慣用的社交軟體,類似於「陌陌」與「探探」。那天,他打開軟體,刷了一下「周圍的人」,然後看到了北京狼王的頭像。

「他主動給我打了招呼。」玩家回憶,「頭像挺帥的,我也願意跟他見見。GAY不都需要『面基』嘛,所以我就來了。其他人我就不知道了,也可能是被朋友帶來的。這個局存在好幾年了,在圈子裡很有名氣。你說,除了GAY吧,還有哪兒可以約到同類呢,不是所有人都愛去酒吧。狼人局挺好的,大家需要這個據點。」

北京狼王的局已經成了一個據點。社會對男同群體在所難免地帶有偏見,在各行各業偽裝成「正常人」的男同們,來到北京狼王的局,都能真正地釋放自我。這個局,從某種角度說,成了尋求認同感尋求組織的弱勢群體們的庇護所。

我不太相信狼王會是GAY。他有著精瘦的身型,言行舉止都比較幹練,與大家口中的「直男」沒有什麼區別。雖然他總是跟男同混在一起,也登錄男同軟體,但他身上的氣息是不同的。

2017年12月22日冬至那天,我意外地收到了北京狼王的微信,問我晚上下班後要不要參加他組織的「私人飯局狼人聚會」。

「約了幾個水平高的,關係都不錯,可以在包房裡邊吃飯邊玩。」他在微信里說,「人數固定十三,你要有事來不了,我就把名額給別人。」

能得到北京狼王的邀請是一種榮幸。我馬上答應下來。

聚餐的地點在東大橋,我下班後從公司趕過去已是晚上七點。走進包房,北京狼王坐在餐桌的主要位置對我輕微點了點頭,隨即拿起手機,繼續聯絡那些遲到的玩家。我入座後環顧四周,都是這幾個月來早已熟識的面孔。

限額十三。能坐在這裡,必然是與狼王走得最近的人了。

作者圖|大家聚在一起玩狼人殺遊戲

來自五湖四海的北漂們聚在這小小的房間里,倒是有了某種奇特的歸屬感,冬至的節日氣氛讓人們放下戒備。等人期間,大家閑聊起來。

我們頭一次聊到了彼此的工作。我有些驚訝,原來那位有著「戲劇女王范」的男人是某知名日報的記者,坐在他旁邊的男友,則是一位企業高管。在坐的十多人,從教師、律師、建築師到網紅主播,應有盡有。

北京狼王並沒有表現得太過驚訝。他沒有參與話題,安靜地坐在一旁滑動著手機。

七點過半,遊戲正式開局。慵懶的氛圍一掃而空,大家緊張起來,陳述起自己的邏輯線時劍拔弩張。

沒人注意狼王與戲劇女王是怎麼吵起來的。他認為戲劇女王的發言過於場外貼臉(狼人殺術語:意指動用賭咒發誓,或諸如「狼人夜晚殺人時,我感覺到他動了」之類的「非邏輯式」話語說服他人,一種不尊重遊戲的行為),刻薄地指責了幾句。

狼人場上情緒化鬥嘴是家常便飯,即便戲劇女王不善地出言反駁,大家也沒太過在意。直到「戲劇女王」摔了一隻酒杯,巨大的聲響才讓所有人意識到這次爭吵有些過火了。

「給你臉了是嗎?」戲劇女王盯著北京狼王,「怎麼,你以為你會玩個狼人殺,能喊人組局就了不起了是嗎?」

「你看不起,你可以走。」狼王很是平靜。

「怎麼,來勁兒了是嗎?一組局的,真把自己當腕兒了?」戲劇女王沒有動。

「聽不懂人話嗎。」北京狼王語調緩慢,「讓你滾,門不是在你後面嗎?」這一次,戲劇女王沒有片刻遲疑,起身摔門而出。

「還有你。」北京狼王的目光轉向了那位企業高管,「你不是他男人嗎?怎麼,你還要在這兒留著?」

一陣讓人難以忍受的尷尬。高管默默起身,拿起掛在衣架上的外套,一聲不吭地離開了。

「遊戲而已,只是遊戲罷了,大過節的。」有人開始打起圓場,隨即又開始高聲說話。

「以後,但凡還想參加我組的局,就跟那倆人斷了來往。」北京狼王抬起垂下的眼瞼大聲宣布。

眾人紛紛應允著,再次跟北京狼王搭話時都帶上了細微的諂媚。

人數不夠,狼人殺無法進行標準對局。這樣的冬至聚餐,自然是不歡而散。大家道別離場,我走出飯店,站在北京乾冷的空氣里,嗅出了某種危險的訊號。

我清楚會有人對北京狼王產生積怨。他傲慢,自命不凡,言辭逼人。但我沒想到,事態會變得如此古怪。

這讓我想起早年一部叫《搏擊俱樂部》的電影。電影里,泰勒組建了一個地下俱樂部,成員們遍布各行各業,下班後脫掉工作服,丟掉彼此的社會身份,所有人都成了搏擊野獸。信徒越來越多,泰勒的分量越來大,終於,他開始帶領大家毀滅一切。

雖不至電影這般誇張,北京狼王本人也沒泰勒這般瘋狂。但那種崇拜、盲從、聚團排外,卻出奇地相似。

我花了點時間遐想,潛藏在北京各個角落的狼人殺愛好者終究會形成一股怎樣的力量。終於,我錯過了最後一班回家的地鐵。

事實證明,電影終究是電影。冬至那次聚會是我最後一次見到北京狼王。我臆想中的地下部隊,還沒來得及成形,就隨著他的離開消散了。

沒人知道狼王是什麼時候離開的,可能是聖誕節前後,也許就在2018年的元旦前夕。有一陣子沒組局了,大家這才發現,那個四百多人的微信群里,早已沒了北京狼王的身影。我私聊他的微信,再也得不到回應。

大家零零散散地打聽著,在群里發布各種類型的猜測。

有人說是工作調動,有人說他回家鄉結婚,畢竟快三十歲的人了。其中有一個人信誓旦旦地宣布,北京狼王根本就是在流浪。

「你們難道沒發現,他總是在公寓里組局嗎?我在公寓里看到過他的行李箱,他總是借著組局的名義,用大家的錢開房過夜。」

當大家看到這句話時立馬炸開了鍋。

「是啊,每次組局都要收我們三十多塊,三四十人,他就能收到一千多。」

「房費能有多少?剩下的不都進他口袋了嗎?」

「他還總是買菜,自己在公寓開火。我們要吃的話,還得再付一次錢,這飯錢他也賺回去了。」

無數猜測在消息欄里滾動。讓人略感欣慰的是,講話的都是偶爾才會來殺的玩家。總是跟北京狼王一起奮戰的固定班子們,沒有一個人發言。

但這些流言到底幾分真幾分假,沒人能答得上來。

離開狼人局,北京狼王對我來說只是一個陌生人。我不知道他的工作、他的背景、他私下的一切。我們對他一無所知。我們對彼此也不了解。

2018年元旦假期的最後一天,玩家們忍不住了,終於自己組了局。

地點仍然是朝陽門的那家酒店公寓,固定玩家們去了,來客中仍有很多打著「相親交友」的旗號前來湊熱鬧的路人。

這些與以前相差無幾,唯有北京狼王不在。或者說,北京狼王這個名號仍然存在。新的組織者出現了,北京不缺狼王。

剛認識北京狼王的時候,他總是擺著手說,別叫他狼王。可是,不叫他狼王又該叫什麼呢,在這樣一個脫掉社會身份的狼人殺局裡,大家都是按照微信昵稱呼喚彼此的。而他的微信名字,就是簡簡單單「狼王」兩個字,像是某種榮耀。直到他離開,都沒告訴我們他的真名。

2018年第一天,我坐在朝陽門公寓的客廳沙發上,跟十幾名全新的玩家一起,抽取了各自的身份牌。我得到了一張「預言家」牌,這意味著,我將背負最大的責任,用我可以查看玩家真實底牌的特殊能力,帶領好人走向勝利。

「法官」宣布「天黑請閉眼」,遊戲正式開局。

我閉上眼,不知不覺看到了冬至大家散場後的那個黑夜。北京即將零點的長街,我錯過了最後一班地鐵,正打算用手機呼叫快車時,北京狼王從身後走了過來。

「在前面坐夜6路,直達你家門口。」得知我的住址後,他淡然地說。隨後他陪著我走向公交站台。

「其實你玩得挺好的,好幾次你是狼,我都沒盤出來。」路上已經沒有多少行人了,一起等紅燈時,北京狼王的胳膊攬過了我的肩膀。

「這不都是跟你們一起玩練出來的嘛。」我有點不好意思,「我可不想被你們這些高配嫌棄。」

「你來北京多久了。」他問。

「快半年了。」

「來幹嘛,就為了賺錢?」

「當然是為了賺錢,不然呢。」我笑了,「那你呢?」

「我來北京啊……四五年了。說是為了賺錢,其實我也不知道是為了什麼。你說,總是來玩狼的那幫人,他們又是為了什麼呢,太無聊了。活在這兒,太沒勁了。我們這種人啊,是很難看到未來的。」

我不確定他所說的「我們這種人」到底指的是哪種人。我們來到站台,夜6路遲遲不來,等車的時間有著長,我們陷入沉默。

北京狼王一直站在我旁邊,我以為他也是在等這輛車,正當我開口準備詢問他是在哪一站下車時,他突然靠近了我。

「今晚我去你家睡吧。」他直直地看著我,鼻尖快要觸碰到我的鼻子。

我一剎那有些窘迫,不知道答應還是拒絕。這是我來北京的第一個季度,沒有認識多少人,北京狼王應該是我接觸最多的朋友。退一步說,我們真的算朋友嗎?一起玩耍,但對私生活全然未知。

北京狼王看出了我的猶豫。

「不方便的話,那就算了。」他說。但身體仍然沒有挪開。

他靠得實在太近,太近,讓我有種難以自制的孤獨。

-END-

作者 梁湘,原密室逃脫店老闆,現從事出版行業

編輯 | 董燕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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