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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我妈我们生个孩子吧

为了我妈我们生个孩子吧

文/风萧蓝黛

1

记得那是一个冬天,林立带她回去见家长。

她是一个我行我素的女孩子,但为了这次见面,她洗了指甲油,把夸张的大耳环摘下来,穿上粉色呢大衣,长卷发拉得直直的,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温良恭俭让。

可林母还是没看上她,而她也不喜欢她。

听说她是云南人,林母问她:“你们出门是不是坐大象?你们住的是茅草屋吗?我看《爸爸去哪儿》那些嘉宾在云南吃虫子,你吃过吗?”

她觉得林母幼稚得像一个可恶的孩子,这么多年是想象和揣测支撑她活下来的吗?看在林立的面子上,她还是尽量温柔地回答了这些疑问。

后来林母问她:“父母身体还好吗?”

她说:“我妈身体不错,我爸在我小时候病逝了。”

林母又问:“你们结了婚就要孩子吗?”

她说:“等时机成熟了再要吧。”

呵呵,林母干笑两声,然后开始站起身收拾桌上的碗筷,动作故意略显迟疑,并用余光瞟她。她并没有假惺惺地问需不需要帮忙,她跟着林立离开了饭桌。

因为她的母亲曾经告诉过她,第一次去准公婆家就抢着做家务,以后想甩都甩不掉。

婚姻的学问和门道太多了,多到她觉得可笑,如果不是他们相爱,她根本不想去面对这些。

第一次见面就这样结束。她没有通过林母的面试,林母肤浅而片面地得出结论,说她是单亲家庭的孩子,缺乏爱和关怀,性格一定有缺陷,而且好吃懒做,没有牺牲精神,成不了一个贤妻良母。

60后任性起来其实一点也不输90后。对于林母的意见,她表示理解,但也毫不在意,因为她觉得这是她跟林立的事,结婚也罢,恋爱也好,如果林母不喜欢,要么说服林立,要么说服自己。

林立跟母亲日夜争吵,吵到最后,他在一个月光如水的晚上,带着她离开了他的家乡。

他们坐在夜晚的火车上,头靠头地看着窗外漆黑的原野和远方如墨般的群山,月亮懒懒地挂在天空,沉默而明亮。

那时她25岁,他26岁。

她问他:“这算私奔吗?”

他说:“我爱你。”

2

他们就这样在一个陌生的城市开始生活,一起相拥取暖,一起与家庭的冲突抗争,颇有点风雨同舟的意味。

他们重新找了工作,一切从头开始,虽然辛苦,但自由给人带来了幸福感和新鲜感,让人心情雀跃。

林立对她很好。

每天下班来接她,站在明晃晃的街道边,一见她就笑得眯起眼睛来。

他们迎着晚霞回家,在离家不远的菜市场买红红绿绿的菜,手牵手一起荡回去,在暮色四合的黄昏挤在小厨房里烧几味家常菜。

她经常在想爱情的意义是什么呢?在那些时日里,爱情就是专心的陪伴与孤独的祛除。对她来说,意义蛮重大的。

她从小没了父亲,母亲带着她东奔西跑,一边讨生计一边艰难地把她抚养成人,后来母亲成了新家,笑容越来越多,而她越来越孤独。她渴望自己有一个家,只属于她自己的家,有绵长的温暖和充满爱意的怀抱。所以当她依偎在林立的怀里时,她觉得拥有了全世界。

可半年后,林母还是找到了他们,她像一只丢失了幼崽的母狮子,站在烈烈风中,额头上烫卷的刘海在急促的奔跑后快要飞起来。

“你不要妈妈了吗?”林母失声痛哭,眼泪像春天的柳絮,漫天飞舞。

林立爱她,但他也爱他的母亲。他溃败下来,在他们略显局促的租屋里,与母亲抱头痛哭。

那一瞬间她明白了,林立不是她一个人的,她无法独自占有他,分割他。就像她的母亲也不是她一个人的,母亲有一个可以依靠的男人,陪伴她度过每一个生活的日常。

林立带着她回归了家乡,他们短暂且甜蜜的私奔就这样结束了。

林母因为对儿子的爱,迫不得已接纳了她:“你们赶快结婚吧,我在楼下给你们买一套房子,但你不能让我儿子离开我。”

那是一个难得的晴天,窗外有白花花的太阳光刺破了树的阴影。

3

在嫁给林立之前,她还是犹豫了一下。

她爱他,可她不确定能否与他的父母和谐相处,能否适应婚姻生活,能否与他共度漫长的余生。

但林立说服了她。

他说他的父母已经缴械投降,他认为他们的反叛获得了巨大的胜利果实,面对至爱的双亲,他们不能趁胜追击,他们得见好就收,这是为人子女应有的风范。

并且他用明月般的眼睛看着她说:“你是茫茫人海之中我最爱的人,我不会让你跑掉的。”

他真是一个迷人的男人,有私奔的勇气,也有妥帖的孝顺,还有柔软的深情,于是他们结婚了。

她的母亲很高兴,结婚那天在台上喜极而泣,女儿终于有了一个向往已久的家,母亲也终于可以安度晚年。

她从此嫁作人妇,成为一个妻子。

但对于她来说,这个身份并没有什么不同。她还是她,不会因结婚而变成了别人,她开始恢复往日的面目,烫头发,染指甲,穿超短的热裤,走路时还喜欢蹦蹦跳跳地踢石子。

她找了一份售货员的工作,在商场卖化妆品,女人天生就喜欢这些,她每天帮女顾客们试妆,有时也给自己试,每天傍晚她和林立去公婆家吃饭,婆婆都会看她好几眼。

有一次婆婆说:“浓妆艳抹对胎儿不好。”

她没反应过来:“胎儿?”

婆婆转头问儿子:“你不是答应我尽快要孩子吗?”

林立闷声扒饭,把口腔塞得满当当的。

婆婆把碗敲得很响,用这种方式来控诉她不听话的儿媳。她不停地唠叨:“你们是不是要等我咽气才要孩子啊?”

后来她就不大想去公婆家吃饭,宁愿自己在家煮面条。林立一个人去吃,二十分钟就可以吃完一顿饭,然后蹬蹬蹬地跑下楼,把她抱起来,在屋子里嬉闹。或者开了音响,两个人互相拥抱着,缓慢地跳上一支舞。

生活是如此幸福。尽管与公婆有小小的别扭,但毕竟还是幸福的。

4

婆婆一直催着要抱孙子。

她一直没同意。

她都还是一个孩子,对未来有着紫雾般的迷茫,她的工作也不稳定,商场淡季的时候,她的收入更低,她不知道自己从精神和经济上能否负担一个孩子的成长和未来。

林立迫于压力劝了她几次,她也没答应。她有孩童叛逆期的心性,越被压制越发反抗,她在他怀里撒娇:“过两年再生嘛,好不好,好不好?”林立搂住她,像鸟衔食般亲吻她,夜色里温柔相依,他最终妥协于她。

婆婆日渐焦虑,也日渐消瘦,经常下楼来,坐在客厅里不走,像一尊苦涩的佛像。

她只好躲进卧室里,有时出去跟朋友泡吧。但不管她多晚回来,都会在楼下遇到婆婆,身穿孔雀蓝的长外套,系着一条黑色羊毛围巾,又瘦又矮,眼窝深陷下去,面容憔悴,整个人像一抹暗影,诡异地飘荡在夜雾里。

婆婆什么都没说,只是看着她,眼神已是一种深深的胁迫,让她难受。

后来的每天傍晚,婆婆索性吃完饭就和林立一起下来,坐在客厅里织毛衣。

柠檬黄和胭脂红的毛线团滚在沙发垫上,一点一点变小。直到有一天,线团消失,婆婆织成了两件小而精致的毛衣,她笑得满脸皱纹,把毛衣塞到她怀里说:“不管儿子还是女儿,都适合呢。”

那一刻,她突然有种被钳制的感觉,喉咙里像有一只手塞进去,让她不能呼吸。她任性地拿出剪刀,把毛衣剪得支离破碎,她吼着:“我想什么时候生就什么时候生!你管不着!”

然后她看到婆婆突然就在她面前倒了下去。

林立吓得脸色发白。他们抱着婆婆送往医院,楼道里的灯光明明灭灭,像飘忽不定的命运。

5

婆婆在手术台上被抢救了很长时间。

他们在医院的走廊上忐忑地等待,消毒水味刺激鼻腔和胸腔,那一夜很漫长,却没能等到婆婆醒过来。

原来婆婆数月前已得知自己患有肝癌,她悲痛欲绝但闭口不提,用剩余的时间一心一意地等待孩子的诞生。婆婆觉得这是多么微小且容易抵达的愿望啊,老的人消逝,新的人降临,一代又一代更迭,人类就是如此轻易地繁衍。我走了,孩子来了,也算是对生命的传递赋予另一种意义。

可谁又能想到这些呢。

她站在病床前,看林立疯了似地掀开白布,摇晃着逐渐僵硬的母亲。公公哭成了一个泪人,颤抖的下巴上是两串将落未落的老泪。

她觉得自己就是一个自私的女人,她喜欢爱情,却也喜欢自由,她想要的太多。她希望孕育一个孩子是从心而发的水到渠成,而不是传宗接代的道德钳制。可婆婆的隐忍和期盼亦让她觉得可怜,她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但她从心底恨上了自己。

送走了婆婆,他们的婚姻也随之陷入一种古怪的僵持,家里经常鸦雀无声,电视机里热闹的声响难以打破沉默。

天光渐渐暗下去,林立总是坐在沙发上,睁着一双梦游般的眼睛。她坐在他身边,手臂伸过去,内疚地挽住他的腰,可他浑然不觉,只是从胸腔里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让她心惊。

幸福时光被打破了,她站在仓促而至的悲伤里,不知所措。爱一个人,也会爱到难以为继,她看着面无表情的林立,泪如雨下。

她只能在深夜缅怀私奔出逃的那段时光,他们手牵手走在黄昏里,穿过贩卖蔬菜的小摊,穿过市井人潮里最熟悉的喧闹,穿过陌生城市红得像火的云霞,所有烦恼都抛诸脑后。

那个类似电影的长镜头里,只剩下他和她,而那些不可兼得的爱情和自由,终成了一颗遥不可及的星辰,无声坠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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