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停地臨漢印,能臨出個啥?
注意,這是一篇跟以前那篇《「印宗秦漢」宗點啥?》的文章有相關性的文章,都是為了給學習篆刻的分享群里的群友們提供一點臨習的經驗,如果說上一篇重點在於秦漢印的精神取向方面,那這一篇則相關技法多說一點。
1、成熟的篆刻人會如何創作
一個成熟的篆刻人,必定深知運用各種創作手段的重要,對石料的硬度以及對篆刻刀具與之切割撞擊之後產生的效果知道的非常清楚,然後在具體創作時,就知道選用多大、多重的刀(比如是6毫米的還是1厘米的刀,是選用角度大的刀,還是選用角度小的刀,篆刻刀有厚薄,利鈍,輕重,大小之別。);依照創作需要選擇握刀的方式(是四指握刀更強調精準還是握拳式握刀更強調力度,是深刻還是淺刻);依照石料的不同選擇入石的角度(比如青田石脆,易崩,巴林石較粉,易膩刀);不同的入刀角度又產生不同的線條質感(向線與背線);使用不同的力量刻石又產生不同的線質,甚至在完成線條時採用的工藝流程(如白文的線條中央先行一刀,再來回完成線條的兩邊,如朱文的漸漸貼近線條等)都有不同的選擇;再比如不同的線質,又各自可以採用切刀和沖刀兩種方式來完成,沖切過程中又有不同的刀法處理。
(不同的石料)
技法得當,創作效果就好,技法失當,創作效果就差,甚至根本無法完成創作。
我們再回顧一下歷史上的大家們,比如徽、浙兩派的代表人物,徽派的鄧石如(或稱皖派或稱鄧派)擅用沖刀,那麼他強調的是筆意,而較他稍早一點的浙派祖師的丁敬則繼承了明代的朱簡,擅用切刀,他強調的是刀趣,這是沖切刀的區別,也是徽浙兩派「以刀立派」重要的區別。但需要我們思考的是,為啥沖刀和切刀就會表現不同的側重點呢?這些大家名家們又是如何找到了這個藝術契合點的呢?
(不同的刀法)
方法無二,只有實踐。就是不停地刻!
這些經驗和出路乃至找到的藝術契合點是他們不斷的實踐臨摹和創作得來的。回顧一下篆刻史,從元末到清初,印人們都在漢印里不斷實踐,左衝右突,尋找出路,徽派的程邃以沖刀入印完成秦漢印風格的印面,成為一代大師,晚些的丁敬以切刀來完成印面,也成一代大師,並創立了「有個性的漢印」的浙派。後面浙派的大師還不少,到「西泠八家」里的趙之琛,因為大量的應酬創作,趙之琛刀法之純熟已經到了極致,於是,文人篆刻又走入印面過分追求工藝化的死胡同里。也就是說,到了趙之琛這裡,文人們再也沒有辦法通過刀法革新找到篆刻的出路了。「印中求印」走到盡頭。
(丁敬)
時勢造大師,就在此時,鄧石如橫空出世,以他自己有個性的篆書書法入印,打開了文人篆刻「印從書出」的新局面,由此,印人們終於不用局限於秦漢印,終於可以把自己的書寫風格放到篆刻中去,創作出屬於自家風格的篆刻作品了。需要注意的是,鄧石如創造出以書入印的印風是經過長期實踐的,這從他一些不成熟的印作里可以看出他的實踐經過,因此,實踐和練習也是鄧石如獲取創作經驗的途徑。當然,還需要注意,鄧石如並不是沒有秦漢印基礎,他從小(大概是9歲)就跟著爺爺學刻印,到了20歲上下又學何震,蘇宣,其後又學汪關,模仿程邃,這些大師其實都還在「印中求印」的秦漢印圈子裡打轉。他之所以成為後世宗師的原因是他在實踐中開創了「以書入印」這種創作模式,從此,文人們的篆刻才有了「百花齊放」「百家爭鳴」的可能,鄧之前,大家都學秦漢印,創作大受局限,就算學到極致,也還是秦漢印風格啊。到鄧石如這裡不一樣了。
(丁敬的作品)
這也是現在如果我們說學篆刻,頂頂要緊的是學好篆書的原因之一,不然,刻來刻去,印中文字還都是古人的,沒有自己。出新的可能不大。這是另外一個話題,額外再說。
鄧石如
當然,就算都用沖刀完成線條,也有區別,比如吳讓之,對於石料刻得輕淺,強調線條的婉轉與流麗,而趙之謙則中鋒深刻,強調線條的渾厚和凝重。他們採用不同的技法的過程時,凝聚了他們一生的實踐經驗和藝術積累,他們採用這些不同的技法是為了表達不同的藝術取向。
(鄧石如的作品)
值得注意的是,不管是誰,他們都從秦漢印里汲取過豐富的營養,前面的文章說過,吳讓之學漢印,一學就是十年。這也是為什麼我們要沉在漢印里不出來的原因,但這不是今天文章的重點,今天文章的重點是:除了字法、篆法、章法,對於刀情石趣的掌握同樣的是學習漢印過程中的一個學習重點,而且這些經驗也相當重要。因為我們知道,到最後,我們也必將走向以自家風格創作的道路,像鄧石如、吳讓之、趙之謙以及後來的吳昌碩、黃牧甫一樣,到那個時候,純熟、精準、穩定的刀法,對石料、刀具精微、細緻的了解是表達我們藝術取向的重要手段,不然,到最終很有可能「心到手不到」。
(吳讓之跟趙之謙不同刀法完成的印面)
2、新篆刻人如何獲得這些經驗
如上所述,選擇何種工具、材料,使用何種刀法,用多大力氣,選擇何樣的角度如石,如何控刀等等,是創作經驗,有這些創作經驗才有可能創作出好的作品,才有可能成為一代大師,那麼新的篆刻人如何獲取這些經驗呢?
經驗獲取的途徑或者可以說是兩種,一是老師教,這種情況屬於小概率,有老師教最終也需要自己的練習,只是稍稍加快了速度;二是自己不斷的練習,不斷的刻,最好的途徑是自己不斷的練習。合而為一,其實,途徑其實只有一種,就是加強練習。
(篆刻人要在秦漢印里討生活)
為什麼泡在漢印里練呢,以前的文章說過了,今天我們只是再強調一下,臨漢印是一舉多得的事情。掌握我上面說的這些技法是副產品,是在掌握和學習繆篆文字,養成入印文字規範的良好習慣以及學習漢印的章法,營造平衡穩定的印面以及訓練嚴謹的規矩、養成篆刻人博大的氣象並培養出高雅的審美情趣之外的副產品。
技法的副產品當然也可以在明清印里獲得,只要是練習都好。但似乎漢印里上一段里提到的這些核心的東西,明清印人們的作品無法替代漢印(漢印其實是這些名家們的老師,我們學他們,隔了一層)。因此當有人問我為啥不從明清印入手時,我毫不猶豫地強調從漢印下手。
(【老李刻堂】之241,部分圖片來自網路)


※細讀《資治通鑒》:奪位,比成吉思汗早1000年的冒頓是怎麼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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