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道的張良廟園林建築藝術
盧慧傑，原籍河南省西平縣盧廟鄉，現客居陝西省漢中市。陝西省作家協會會員，陝西理工大學漢水文化研究中心特聘研究員。
作者：盧慧傑
來源：留壩門戶網
陝西省留壩縣張良廟座落在秦嶺山脈的柴關嶺主峰紫柏山的南坡腳下，相傳為紀念漢初劉邦重要謀士張良而建。在廟建於紫柏山上，由於登山道路崎嶇險要，上下不便，至明代遷建於現址。山上老廟殘牆斷垣至今依然存在。經明、清兩代至民國逐步增建，形成今天的規模。有大小院落九重，房屋一百五十六間，屬陝西古寺廟中最大的建築群落之一。
張良廟作為紀念性建築物，在主體建築上採用嚴整對稱的布局形式，給人一種莊嚴肅穆之感，而在它兩邊及後山則呈自然式的園林布局。這種手法，在造園上屬於混合式的布局，取規則布局與自然布局之長，達到莊重與活潑並蓄，嚴謹而又師法自然的效果。
廟宇在選址及布局上是下了一番功夫的。從大環境看，山青水秀，林茂竹翠。院落布置方面，在群山環抱的有限的地域空間里，也按我國傳統風水理論的法則，注重對建築群落的外部環境進行認真的審辨，選擇與處理，對院落的諸多具體微妙問題在很大程度上以「天人感應」、「天人合一」的基本理法去處理，正如老莊學說中的「道法自然」、「感通天地」的象徵思想，體現了「體象天地」、「經緯陰陽」的時空藝術。
張良廟背靠的山，是秦嶺山脈的柴關嶺，而紫柏山又是柴關嶺的主峰，層巒疊嶂。從地理位置上講，秦嶺是我國氣候的南北分界線，柴關是分界線的中線，這是因為北方的冷空氣受秦嶺主峰脈的遮蔽，並沒有完全擋住，還有殘餘南侵，到達柴關嶺。而南方的暖空氣，在經過巴山諸峰之後，也還有少量餘氣北上到柴關嶺，南北暖冷氣流在柴關嶺上交融形成霧氣，常年籠罩，所以當地有俗語云：「紫柏山上霧氣騰騰，張良廟賽過北京。」霧氣騰騰，氣候溫潤，適宜草木生長，野生動物品種繁多，經年鳥語花得，一派人間仙景，正是道教修鍊清凈之地，這樣的山，也正是「山有來龍昂秀髮」了。另外，經廟西南流往東北的和廟北由西向東流的兩股清流在廟東北處交匯，有如兩條游龍，環廟東、南、北，而它西方是紫柏山主峰的余脈恰似一隻卧虎。
山青水秀大環境無可置疑，我們再看看小環境的院落布局。在南北兩水之間，大門坐南面北，跨過北邊的河流，照牆及山門座落河北。如果我們仔細看一下照牆，式樣是大眾化的一堵牆，毛石坎牆，青磚外框，內心凹陷粉刷，畫大幅山水畫面，上用青磚封檐三道，坐脊按吻鋪瓦戴帽。照牆的功能主要是起內蔽的，使外人不容易內看，但張良廟的門前路不在照牆外，而在其內，在山門和照牆之間通過，為什麼不在照牆外而在其內呢？這也涉及到古人的風水觀。因為廟門前，緊靠是一座山，按堪輿學講，山擋門前不吉，怎麼處理呢？這就用上了照牆，讓照牆推到山跟，路面東西向相通，變死地為活地，也就是風水中的所謂破法。所以通常遮蔽內院的照牆，在此卻遮外了，照牆失去原有功能，蔽內怎麼辦呢？從平面圖我們可以看到，在大門內部正中安排了一座靈官殿、王靈官端坐其中，既護法，又起到蔽內的作用，使人不進院，院內的景就不能悉入目中。再說跨河而建的風雨橋，取名「進履橋」，既是進廟必經之路，又和張良與黃石公的三次拾鞋的歷史典故相聯繫，真可謂構思巧妙。
大門也叫保安觀。繞過四方八角的靈官殿，正中是氣勢雄偉的三清殿，面闊三間，十二米。進深九檁六椽，十三米，前出抱廈，單檐歇山頂。和三清殿兩頭搭的相連的是三官殿居東，三法殿居西。面闊各三間，單檐懸山建築與三清殿排成一字形。
三清殿前面東邊中間是東華殿，前抱廈懸山建築，其兩頭跨廂房各三間。南頭名曰「雲水堂」，北頭名曰「十方堂」，西邊廂房是張良殿的大門，正門三間兩頭各跨耳房一間。介於靈官殿和保安觀之間軸線兩側的是鍾、鼓樓，鐘樓在西，鼓樓居東。由此形成第一重院落，俗稱三清殿院。
遠近聞名的張良廟，為什麼我們進廟看到的第一印象不是張良殿，而是靈官、三清、三官、三法殿呢？這裡有一定的道理，因為張良是人不是神。傳說歷史上的張良辭官不做，避居深山，出家修道，乃道教一信徒。三清是道家最高之神，當應在第一院落。三清殿的西廂房，也就是敬張良之殿的正門，穿過正門、拜殿，才到達敬張良的大殿，此院落同樣有廂房、拜殿、配殿相對稱，和三清殿院落呈直角形。敬張良之大殿和三清殿一樣，面闊三間，進深九檁六椽，前出抱廈，單檐歇山頂，規格略小於三清殿。
從三清殿院西南角出圓洞門，拾級而上是齋院，齋堂三間，坐南面北，高大寬敞，前後按窗、同院坐西向東的三間呂祖殿倒比齋堂顯得小氣。從齋堂西山牆，往南通南後院，往北通張良殿院。
介於張良殿院南北兩頭的是方丈院、南花園、北花園。張良殿院五門九通，其可謂：「出入是門，進退有度」。暗喻張良的人品性格和高風亮節。
從南花園、北花園穿門而過，都可以到後山的草亭及上登授書樓，草亭者六角攢尖茅庵一間。授書樓，正方形，重檐雙滴水，十字歇山頂，是廟中的最高建築。
由於張良廟是道家建築，道家的本性是寄情山水，崇尚自然，所以把廟址選在「辟戶棲清曠，捲簾候風景」的美景如畫的紫柏山麓。它的總體設計手法借山引水，曲折幽深，院落布局緊湊，層層遞進，使規則式布局和自然式布局有機結合。軸線建築，主次分明，大殿、主殿高敞寬宏，正是「明堂寬大斯為福」的有力佐證。南北兩花園及後山的自然式布局，不求對稱，立體造型，樸素自然。建築、庭院道路、水面、花草樹木，都隨地形自然分布，進入其中給人一種輕鬆活潑之感，和三清殿院及張良殿的嚴整布局形成鮮明對照。道路蜒蜿曲折，理水雖為人工開鑿，渠口在院外已作處理，好象是自然山泉，潺潺流動，常年不息，由於水口巧妙製作，造成「水口收藏金滿盈」之勢。院中的建築、流水、山體，鼎足而三，巧妙結合，充分顯示了中國園林景觀的自然美。
在地貌處理上，根據張良廟的建築需求，巧妙的利用了地形。三清殿院，地勢西高東低，南凸北凹。不難看出，當時略作處理，西邊切除到西廂房，也就是張良殿的大門外台沿地，自然形成台沿的適當高度，三清殿台座按殿堂的比例尺度台座升高，東華殿后座也是人為墊起，這樣形成第一院落的平面。張良殿院、齋院及南後跨院，布置在第二台地上，此台地基本上沒有修整，按自然地勢布置，以地隨勢，台階導引。北花園同樣是西高東低，按地勢由連廊逐次遞增，外圍形成緩慢的爬山廊形式。為不使花園和後山一目了然，在西面布置了上官廳及東西亭。南花園及南跨院，外圍地勢遞減，外廊用高房連接，由於外廊較大，坐起北面的主房用重檐雙滴水的五雲樓坐鎮，形成又一個建築高潮：北山面和山脈接近，就用連山過廊相接，不至於遊人上了五雲樓二層，再下來重上山。院內的水面中建一六角攢尖辟穀亭，小橋相連，使空曠的西花園中間不空洞。
張良廟整個建築群可謂是「依山就勢，自然天成」，變集中為分散。在一個大院里，環環相套形成九重院落，自然景物相互穿插、交融，正如明代《園冶》一書中所說「花間隱榭，水際安亭」、「雜樹參天，樓閣礙雲霞而出沒；繁花覆地，亭台突池而參差，長廊一帶迴旋，在豎柱之初，妙於變幻，小屋數椽委曲，究安門之當理及精微，奇亭巧榭，構分紅紫之叢。層閣重樓，回出雲霄之上。」《園冶》一書精彩總結的傳統經驗，在張良廟園林中都有體現。「花間隱榭，水際安亭」，南花園中的六角辟穀亭正是這樣。「雜樹參天樓閣礙雲霞而出沒」，授書樓給人的感覺何不是如此。「長廊一帶迴旋，在豎柱之初，妙於變化」，也正是北花園連廊的真實寫照。建築造型豐富多樣，有歇山、懸山、卷棚、攢尖、單檐、重檐等各式各樣的屋頂，使建築外部輪廓與山巒樹木統一在和諧的節奏中；有空廊、蔽廳及漏磚牆等多種過渡空間，使建築內部空間與自然環境穿插滲透。不同的造型特徵，亭、廊、榭、廳、堂、軒、齋、樓、閣、橋、台等分別用於點景、觀景、分景的不同造園功能。點景也就是點綴風景，根據不同的環境特徵，而採用不同的點景建築，南花園的六角辟穀亭，輕盈活潑，點綴於湖心，恰到好處。而授書樓，重檐雙滴水，體量較大，則布置在後山最高處，樹木蔥蘢，雄踞之上，莊嚴雄偉。在觀賞風景方面，張良廟也把靜態觀賞和動態觀賞有機的結合在一起，像南花園的湖心亭，憑欄眺看，水中綠草間游魚穿梭，動靜結合，其樂融融，真能起到修身養性的目的。登上授書樓遠眺山川風物，四季不同，春夏樹木萌發，鳥語花香。秋冬，五彩斑爛，「霜葉紅於二月花」，又是一番景觀。往下望，張良廟建築群落盡收眼底，屋脊高低錯落，鱗次櫛比，院落好似棋盤，構思奇巧。
分景方面，即大景觀空間劃分為小景觀空間，齋、軒、館等建築運用靈活自如，通過廊牆環繞，圍成一系列小空間。以三清殿院、張良殿院為主空間，南北花園及後山為輔空間，布局在主空間的外圍，豐富了張良廟的園林空間層次。在有限的空間里，既有北方建築形式厚重沉穩，布局對稱較為嚴整的「官式」建築，又有南方輕盈舒展，布局靈活自由，玲瓏清雅的南秀風格。
張良廟的林木花卉配置方式也有其獨到之處。如前所述，由於張良廟所處的優越地理位置，氣候條件濕潤，有著自身的天然植物優勢，像廟台槭，就是樹種的特殊一支，在廟檯子一帶屬於獨有樹種，被列為國家首批三級重點保護植物，中國物種紅色名錄第1卷中將廟台槭列為易危種。南花園中的一棵娑羅樹，高大雄偉，遮天蔽日，兩人合抱不攏，樹齡已有幾百年。在三清殿院稀植柏樹數株，顯示出三清殿的高大雄偉。張良殿院未植樹，只幾叢小草作點綴。而僅一門之隔的南北二花園，卻草木蔥蘢，百花爭妍。後山腳下竹林叢叢。張良廟的竹，也有奇特之處：剛出竹筍，彎來複去，幾節之後再聳直，人稱「拐柺竹」。傳說是由於張良的人品高尚，「高風亮節」的竹子自愧不如，甘拜下風，才成了此狀。越往上走，不知名的高大喬木，堅韌挺拔，一爭高下，猶如進入原始森林一般，使人回歸了大自然。
廟內的傢具古樸大方，簡潔實用的明式楠木桌椅，而那回雲亭內的漢白玉石桌、凳，一面靠牆，三面臨風，風侵氣襲，斑駁陸離，老態龍鍾，受盡日月之精華、地氣之靈感，給人又是一種仙風道骨的感覺。
此外，歷代文人騷客的墨跡，特別是楹聯石刻，少說也有幾百副。其中宋代大書法家米芾，清末書法家王世鏜，國民黨元老於右任、陳立夫，愛國將領馮玉祥等名人的墨跡最引人注目。這些楹聯，構成了張良廟悠久歷史文化的獨特景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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