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力西域,中華的命脈
1
清朝的乾隆皇帝自命為十全老人,其中一全,便是平定西域,名曰新疆。國人當永遠記住這一偉大功績。
但是,新疆,差一點點,就被整天高呼「海洋文明」的李鴻章當垃圾、當負擔給扔掉了。
同治三年(1864年),新疆亂。1867年,匪首阿古柏在新疆自封為王,自立國號為哲德沙爾汗國。廣闊的西域亂套了,英國、俄國眼珠子發綠了,《清史稿·左宗棠傳》:
帕夏能屬役回眾,通使結援英、俄,購兵械自備。英人陰助之,欲令別立為國,用捍蔽俄。當是時,俄以回數擾其邊境,遽引兵逐回,取伊犁,且言將代取烏魯木齊。
英國大力支持阿古柏,想要借他之手佔領新疆;俄國也趁火打劫,出兵佔據伊犁,企圖霸佔西北。
當時的中國,剛剛滅了禍害半個中國的太平天國,接著所謂的捻軍把中原大地攪得稀巴爛,接著捻軍又與陝甘叛國集團合夥糟踐西北大地。
左宗棠等人費了老大勁,直到同治十三年(1874年),終於掃平了這些亂黨。
左宗棠終於騰出手來,可以舉目西望新疆了。他決心收復這塊寶地。
李鴻章等人很不以為然:
光緒元年,宗棠既平關隴,將出關,而海防議起。論者多言自高宗定新疆,歲糜數百萬,此漏卮也。今至竭天下力贍西軍,無以待不虞,尤失計。宜徇英人議,許帕夏自立為國稱籓,罷西征,專力海防。鴻章言之尤力。
左宗棠正要帶兵出發時,李鴻章跑到慈禧太后面前說:新疆乃化外之地,茫茫沙漠,赤地千里,土地瘠薄,人煙稀少。乾隆年間平定新疆,傾全國之力,徒然收數千里曠地,增加千百萬開支,實在得不償失。依臣看,新疆不復,與肢體之元氣無傷,收回伊犁,更是不如不收回為好。還不如聽從英國人的意見,讓阿古柏獨立。更何況,打仗就要燒錢,把這些錢用來買幾艘炮艇,才是正經。
在李鴻章看來,為了海洋文明,可以拋棄一切。但是,他沒有解釋,既然新疆是負擔、是垃圾,英國人、俄國人為啥要當寶貝去爭奪呢?
在左宗棠面前,李鴻章是不夠格炫耀「海洋文明」學問的。
左宗棠才是晚清時期的爺們。當李鴻章大規模地向洋人賣船的時候,左宗棠的福州船政局正在造船,同時辦學校,培養造船、開船的人才,當然也選送優秀學生到英國去深造。可以說,沒有左宗棠,李鴻章的北洋水師便是一堆廢鐵,因為北洋水師中科班出身的軍官,按照中國傳統,多是左宗棠的門生弟子。至於北洋水師徹底覆滅,則與左宗棠的弟子無關。
左宗棠根據中國歷史經驗教訓,認為:保新疆,才能保蒙古;保蒙古,才能保內地;否則,將留下「長亂」,最終亡國滅種,還談什麼「海防」!
在軍機大臣文祥等人大力支持下,朝廷終於決定:打!
左宗棠「出塞凡二十月,而新疆南北城盡復」。不到兩年時間,左宗棠收復新疆。
為了收復被俄國霸佔的伊犁,「(光緒)六年四月,宗棠輿櫬發肅州」,抬著棺材進軍新疆,決心與俄軍決一死戰。俄國害怕了,終於交還新疆。
在國家多災多難的晚晴,憑著爺們的血性,左宗棠和他的湘軍,守住了新疆。
在當今大力鼓吹李鴻章的專家們眼裡,「義和團」自然是反人類的賤種,那麼,左宗棠也該屬於「拳匪」、「愛國賊」一類?
左宗棠說:
天山南北兩路糧產豐富,瓜果累累,牛羊遍野,牧馬成群。煤、鐵、金、銀、玉石藏量極為豐富。所謂千里荒漠,實為聚寶之盆。
2
在中國歷史上,秦、漢、唐、宋、元、明、清等幾個主要朝代,凡是能有效控制蒙古高原和西域的,都比較強盛,至少是國泰民安;唯宋、明兩朝,未能掌握這一主導權,則亡於外敵。
中華是一個不嗜征服、憑藉自己的智慧和雙手創造幸福生活的民族。勤勞致富、與人為善,是華人的為人準則,也是中華國家的立國準則。因此,中華人民共和國建國之後,立即出台了和平共處五項原則:互相尊重主權和領土完整、互不侵犯、互不干涉內政、平等互利、和平共處。
和平共處,只是一個美好的願望。如果你真以為別人會與你和平共處,一心一意勤勞致富去了,當你某一天真的富裕了,你便成一頭待宰的肥豬,而且會有眾多屠夫磨刀霍霍。
宋朝很富。有人說,宋朝一個看守城門的老頭,其生活質量高於同時期歐洲的國王。這絕不誇張,此時的歐洲國王不僅是文盲,不僅吃不上帶調味品的飯菜,而且全身臭烘烘的。
清朝也很富。有人說,鴉片戰爭爆發的那一刻,中國的GDP佔世界總值的比重,遠高於當今美國的水平。至於百姓的生活嘛,讀讀《紅樓夢》吧。
但是,最能代表這兩個朝代的國際關係的,就是一摞摞「條約」,一次次割地賠款。
當我們整天琢磨如何快速致富,當我們的老師說十年之內不當億萬富翁別來見我的時候,我們也整天在大罵清朝。
我們憑什麼大罵清朝?最為鏗鏘有力的回答是:「普世價值」讓清朝留下了一摞摞「條約」,清朝太沒用了。
其實,漢朝建立幾十年之後,便富得不得了。司馬遷說:
至今上即位數歲,漢興七十餘年之間,國家無事,非遇水旱之災,民則人給家足,都鄙廩庾皆滿,而府庫余貨財。京師之錢累巨萬,貫朽而不可校。太倉之粟陳陳相因,充溢露積於外,至腐敗不可食。眾庶街巷有馬,阡陌之間成群,而乘字牝者儐而不得聚會……
司馬遷所講的,是他耳聞目睹的事兒。他說,漢武帝即位那會兒,百姓富足,騎差一點馬都不好意思上街;國家金庫里的錢,多到串錢的繩子都腐爛了。國家糧倉里的糧食,多到沒地方存放了。
這便是人們常說的「文景之治」的成果,夠富裕的吧?
富歸富,但是,富裕買不來安全。司馬遷告訴我們,就在文景之治的時候,「胡騎入代句注邊,烽火通於甘泉、長安」,不僅邊境百姓不得安寧,皇帝自己的安全都成問題,一不小心,匈奴的騎兵就跑到皇帝的別墅旁邊了。
漢武帝決意武力解決問題。
當時,甚至整個河西走廊,都為匈奴所有。漢武帝的財政大臣桑弘羊這樣論述軍事戰略及其效果:
胡西役大宛、康居之屬,南與群羌通。先帝推讓斥奪廣饒之地,建張掖以西,隔絕羌、胡,瓜分其援。是以西域之國,皆內拒匈奴,斷其右臂,曳劍而走,故募人田畜以廣用,長城以南,濱塞之郡,馬牛放縱,蓄積布野,未睹其計之所過。
桑弘羊說,匈奴在西邊役使大宛、康居等眾多小國,因為佔有河西走廊,又與羌人等通謀,使得他力量巨大,而大漢腹背受敵。因此,漢武帝打通河西走廊直達西域,割斷了匈奴與羌人、西域諸國的聯繫,西域從此拋棄了匈奴,匈奴的右臂斷了,再無還手之力,沿邊之地,牛羊遍野,百姓安居樂業,生活富裕。
唐太宗在擊敗東突厥之後,出兵平高昌,最後定西域,正是基於這樣的考慮。
狄仁傑是優秀的內政專家,但在軍事戰略上,卻是外行。他任宰相之時,曾上書武則天,提出放棄安西四鎮,理由是:在那遠離中原之處駐兵,太浪費人力物力了。
對此,中書起居舍人崔融不留情面地反駁道:
右史崔融請不拔四鎮,議曰:「北地之為中國患者久矣!……至國家,太宗方事外討,復修孝武舊跡,並南山至於蔥嶺,盡為府鎮,煙火相望。……四鎮無守,……則河西危;河西危,則不得救矣。方須命將出師,興役動眾。向之所得,今之所勞;向之所勞,今之所逸,可不謂然乎!而議者憂其勞費,念其險遠,曾不知蹙國滅土,《春秋》所譏!杜漸防萌,安危之計。
中國歷史上,從來不缺「反戰」人員。崔融說,東漢時期,因為西羌不斷作亂,朝廷不得不一再出兵平叛,宰相崔烈提出乾脆放棄涼州算了。議郎傅燮當即厲聲呵斥道:崔烈該殺!作為宰相,不思考如何平定叛亂,竟然想拋棄萬里國土了事!
崔融回顧了自唐堯以來數千年歷史,中國之亂,向來來自於北方。直到漢武帝兵出西域,斷匈奴右臂,中原才獲得長久安寧。因此,唐太宗沿著漢武帝的足跡,使得西域盡為大唐州府。唐朝建立以來的歷史也證明,一旦失去安西四鎮,河西走廊就會有危險,接下來就麻煩了!到這時,再來大規模地招兵買馬,指揮將領出征,不是更加勞民傷財么!過去過安穩日子,今天就會煩勞不已;過去辛苦一點,今天才能過上好日子。主張放棄安西四鎮的那些人,難道不知道:在《春秋》中,孔子對丟失國土的行為是極力譏諷的!
毫不留情面,崔融等人的反對,狄仁傑等人放棄安西四鎮的「節約」主張,被朝廷否決。
崔融的「向之所得,今之所勞;向之所勞,今之所逸」,「 杜漸防萌,安危之計」,是漢唐軍事戰略的高度概括。過去過安穩日子,今天就會煩勞不已;過去辛苦一點,今天才能過上好日子。治國之大計,是防微杜漸,居安思危。
國家唯有強大,才能確保富裕;富裕了,必須實現強大。富而強,就會走向良性魂環的軌道。
在這樣一種思想指導下,西域,不僅是大唐將士建功立業的疆場,而且成為投筆從戎者的樂土。正如李白所說,「安西幕府多材雄」,大唐勇武之士,絡繹不絕地來到西域,「渾驅大宛馬,系取樓蘭王」。岑參《武威送劉單判官赴安西行營,便呈高開府》:
熱海亘鐵門,火山赫金方。
白草磨天涯,湖沙莽茫茫。
夫子佐戎幕,其鋒利如霜。
中歲學兵符,不能守文章。
功業須及時,立身有行藏。
男兒感忠義,萬里忘越鄉。
熱海,即吉爾吉斯斯坦的伊塞克湖。岑參是大名鼎鼎的詩人,進士及第後,來到安西都護府效力。這天,崔侍御要回京,大家在熱海邊擺酒餞行,桌上有熱海鮮美的鯉魚,有可口的葡萄美酒。大唐的士人聚會,不能無詩。岑參即席賦詩《熱海行,送崔侍御還京》:
側聞陰山胡兒語,西頭熱海水如煮。
海上眾鳥不敢飛,中有鯉魚長且肥。
3
如果你以為西域只有軍人,那就錯了。高級軍官皆攜家屬駐紮在這裡。包括岑參的頂頭上司、安西節度使高仙芝。《舊唐書·封常清傳》:
仙芝每出征討,常令常清知留後事。常清有才學,果決。……德詮至,常清離席……因叱之曰:「郎將須暫死以肅軍容。」因令勒回,杖六十,面仆地,曳出。仙芝妻及乳母於門外號哭救之,不得,因以其狀上仙芝。
著名將領封常清,在安西節度使高仙芝的提拔下,成為其左右手。高仙芝每次出征,便命封常清留後主持軍務。但是,高仙芝乳母之子對封常清很不尊重,為了整頓軍紀,一天,封常清關起門來,將他狠揍一頓。高仙芝的夫人、乳母叫門也不開,硬是將他給打死了。可能這小子太不得人心,高仙芝並未責怪封常清。
其實,封常清本來就是在西域長大成人。
封常清,蒲州猗氏人也。外祖犯罪流安西效力,守胡城南門,頗讀書,每坐常清於城門樓上,教其讀書,多所歷覽。外祖死,常清孤貧,年三十餘,屬夫蒙靈察為四鎮節度使,將軍高仙芝為都知兵馬使,頗有材能,每出軍,奏傔從三十餘人,衣服鮮明。常清慨然發憤,投牒請預一傔。
封常清的祖籍,大致在當今山西省臨猗縣。因為外祖父犯罪流放至安西,他成為安西人。在外祖父的教育下,他博覽群書。青少年時代,他日子過得很艱難。到三十多歲,他毛遂自薦進入安西節度府,憑藉自己的軍事才華,逐步升職。
高仙芝,也是在西域長大的。《舊唐書·高仙芝傳》:
高仙芝,本高麗人也。父舍雞,初從河西軍,累勞至四鎮十將、諸衛將軍。仙芝美姿容,善騎射,勇決驍果。少隨父至安西,以父有功授游擊將軍。年二十餘即拜將軍,與父同班秩。
高仙芝的父親在安西節度府任軍官。高仙芝自小就隨父親來到這裡。高仙芝是軍事天才,能征善戰,二十多歲就當上了將軍,與他父親級別不相上下。
西域,早已成為華夏子孫生息繁衍的熱土。
據考古發掘,自漢朝以來,漢文是這裡的通行文字,從官方文書到民間契約,普遍使用漢文書寫。而且,數百近千年間,大批中國人或經商,或屯墾,或從軍,或者其他原因,紛紛移居西域。
唐三藏取經途中,在這裡發現了一個中國城。《大唐西域記》:
(自呾邏私城)南行十餘里有小孤城。三百餘戶,本中國人也。昔為突厥所掠,後遂鳩集同國,共保此城,於中宅居。衣服去就,遂同突厥;言辭儀範,猶存本國。
呾邏私,即怛邏斯,音同字不同。以前,這裡的中國人多為突厥掠奪,於是,三百多戶中國人團結起來,在呾邏私旁邊獨立建城居住、自保,該城名曰小孤城。服裝類似突厥,但言語風俗,依舊中華。
待到唐玄宗時期,從西天取經的慧超路過時,這裡更是熱鬧:
且於安西,有兩所漢僧主持……龍興寺主,名法海,雖是漢兒,生安西,學識人風,不殊華夏。于闐有一漢寺,名龍興寺,……彼僧是河北冀州人士。疏勒亦有漢大雲寺,有一漢僧主持,即是岷州人士。
安西,即安西都護府治所龜茲,即當今新疆的庫車。慧超說這裡是「漢國兵馬大都集處」,即安西都護府的主要軍事基地,駐軍較多。又說,這裡「足寺足僧,行小乘法,食肉即蔥韭等也。漢僧行大乘法。」即這裡居民普遍信仰小乘佛教,而漢人信仰的是大乘佛教。
在安西都護府,到處都有內地佛教界人士創辦的佛教寺院。這裡的僧人,有的來自京城長安,有的來自冀州,有的來自岷州。可見,這裡與內地交流之活躍。慧超還提到,龍興寺主持法海,是在這裡出生,即安西土生土長的漢人,且「學識人風,不殊華夏」。僅從這裡漢人主辦的寺院的規模,即可判斷出這裡漢人的人口密度。
今天的人們在閱讀小說《西遊記》時,可能沒有注意到這一細節:取經路上,唐三藏只要說一聲自己是「東土大唐」來的和尚,所到之處,均被作為貴賓款待。這絕非浮誇,而是對《大唐西域求法高僧傳》數十位大唐僧人西天取經經歷的真實再現。
大唐至強至盛,無論僧侶,還是商人,更不說政府使團,大唐國民走出國門,地位極其崇高。經西域,走陸路,自不必說,走海路也是如此。
《大唐西域求法高僧傳》卷下《無行禪師傳》:
與智弘為伴,東風泛舶,一月到室利佛逝國。國王厚禮,特異常倫,布金華散金粟,四事供養,五對呈心。見從大唐天子處來,倍加欽上。後乘王舶,經十五日達末羅瑜洲,又十五日到羯荼國。至冬末轉舶西行。
無行、智弘兩位禪師一起從海路赴印度,乘船到達室利佛逝國(蘇門答臘東南部)。國王聽說他們來自大唐,極度熱情接待,並用自己的船舶,花一個月時間,將他們經送至羯荼國後,讓他們再轉乘其它船至印度。
《大唐西域求法高僧傳》卷下《道琳法師傳》:
乃杖錫遐逝鼓舶南溟,越銅柱而屆郎迦,歷訶陵而經裸國,所在國王禮待極致殷厚。經乎數載,到東印度耽摩立底國。
道琳法師搭乘商船赴印度,經過豎立於今越南的「銅柱」後,便進入了他國境內。但是,作為一名普通僧人,他所過之處,均得到國王的隆重禮遇。
只有國家強大,國民才能享受到「普世價值」的國際待遇。沒有大唐將士浴血疆場、馬革裹屍,何來大唐之大!
高聲吟誦大唐邊塞詩,挺起胸膛,堂堂正正地做人吧!
當今中國需要的是,用自己的智慧和雙手,為子孫後代創建一個良好的生存空間:以己之所勞,換取後世之所逸。


TAG:生民無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