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電影的一面旗
文/辣黍黍
11月17日,《英雄本色》重映,儘管由於工作原因沒有時間前往影院觀看,心裡仍不禁為之喝彩,卻也不免感嘆。辣評社這段時間一直在關注八、九十年代的香港經典影片,香港電影,這個曾經如此輝煌的詞語,現在看來不免有些尷尬。隨著大陸商業電影崛起,好萊塢大片的衝擊,現在的香港電影似乎已然在夾縫中生存。是什麼讓香港電影開始走下坡路,也許看完這篇文章,你會有些許的思考。
▊獲獎情況
第23屆台北金馬影展 (1986)
金馬獎 最佳劇情片(提名)
金馬獎 最佳導演 吳宇森
金馬獎 最佳男主角 狄龍
金馬獎 最佳男主角(提名) 周潤發
金馬獎 最佳男配角(提名) 李子雄
金馬獎 最佳攝影 黃永恆
金馬獎 最佳原創配樂(提名) 顧嘉輝
金馬獎 最佳剪輯(提名) 金馬
金馬獎 最佳音效
第6屆香港電影金像獎 (1987)
最佳電影 徐克 / 吳宇森
最佳導演(提名) 吳宇森
最佳編劇(提名) 吳宇森
最佳男主角 周潤發
最佳男主角(提名) 狄龍
最佳男配角(提名) 李子雄
最佳新演員(提名) 李子雄
最佳攝影(提名) 黃永恆
最佳剪接(提名) 金馬
最佳美術指導(提名) 雷志良
最佳原創電影音樂(提名) 顧嘉輝
《英雄本色》的標籤有很多:暴力美學、兄弟情義、風衣、墨鏡、雙槍、香港電影里程碑……它的意義又何止如此。作為吳宇森的早期代表作,這部影片傳達出的重情重義、嫉惡如仇、信仰尊嚴的英雄主義,點燃了一個時代的精神烈火,可惜這種精神在當下卻正在悄然地流失。本文力圖從敘事方面展開分析,在尊重電影正規解讀的規範下,希望能有所感召。
敘事是電影的肉體和皮囊。電影敘事的成功與否至少可以決定兩件事情:一是可看性,二是必看性。
有了好的皮囊,才能俘獲觀眾,不管什麼類型的影片,敘事對於觀眾來說往往是第一位的。觀眾最先能接受的是一個有意思且有意義的故事,他(她)能從中獲得感動、感悟、通感,才能對電影產生認同,才能有更高的票房,如此則具備了可看性。
而一部優秀的電影,不僅要使觀眾獲得通感,更重要的是要形成精神嚮導。精神的洗禮是觀眾能夠走出迷惘,尋找生命意義的必然。電影是普世的,一部影片如果具備了可看性和必看性,那麼,這部電影就是真正成功的(絕不要僅僅用票房去衡量)。
關於電影敘事的晦澀理論暫且不談,直接來分析一下《英雄本色》的敘事結構和敘事元素。
《英雄本色》的敘事並不複雜,是遵從單層敘事結構的典型的傳統線性敘事。整部影片的敘事圍繞著宋子豪、小馬哥、宋子傑、阿成之間的兄弟情義展開,按照時間順序發展,基本敘事段落可以概括如下:假鈔交易——看望阿傑——遭遇陷害——父親被殺——被迫自首——小馬復仇——豪哥出獄——投奔堅叔——兄弟反目——慘遭暗算——搶奪磁帶——祠堂交易——最後決戰,共13個大敘事段落。
影片採用的是典型的四段式的敘事結構:前兩段是敘事的開端,第三段到第六段是初步發展,第七段到第十二段是矛盾激化,第十三段是敘事的高潮也是結局。很顯然,整個敘事都是遵從著時間線索,以宋子豪的命運走向為核心,一步一步地展開矛盾,激化矛盾,最終解決矛盾。
這是觀眾(尤其是中國電影觀眾)最容易接受的敘事結構,通過不斷被強化的矛盾衝突和形成巨大反差的戲劇性來引領觀眾的審美,同時又以曲折的發展過程和一浪又一浪的敘事高潮使觀眾獲得以暴制暴的心理需求。
「假鈔交易」營造的是公平、愉快的交易環境,是在講盜亦有道。同時「假鈔」這一敘事元素又滿足了觀眾的金錢欲,當小馬哥用假鈔點煙的時候,那種豪氣、闊氣對於尋常百姓的審美無疑是顛覆性的。但是當宋子豪「遭遇陷害」,便意味著這種公平的交易環境被打破,道義被打破。
儘管印製假鈔本身是違法行為,但它遵從的是道德的約束,打破這一約束就意味著江湖道義被挑戰,於是維護道義便成為江湖大哥的使命。這個使命宋子豪因「被迫自首」不能完成,自然就由小馬哥來行使正義的權力,於是「小馬復仇」便成為以暴制暴的正義行為,這也便是「暴力美學」的實質內核。小馬哥的復仇不僅是因為宋子豪被陷害、宋父被殺,從敘事意義上講,更重要的是為了維護江湖秩序,維護江湖道義。
除了江湖道義之外,還有兄弟情義同樣是不可侵犯的。因為這兩者從宏觀意義上講,正是中華民族精神的寫照,同時也是最能夠讓普羅大眾產生共鳴的精神嚮導。
對江湖道義的踐踏無法容忍,而對兄弟情義的背叛更是必然要懲罰,甚至不惜以死亡為代價。所以當阿成成為黑社會老大後肆意羞辱小馬哥這一正義之神的行為,極大地挑戰了兄弟情義。更何況之後的矛盾一步一步被激化:先是羞辱小馬哥,再是脅迫宋子豪,暗算弟弟阿傑,最後毒打小馬,暴打堅叔,(「慘遭暗算」),宋子豪已經忍無可忍。
這已不僅是對兄弟情義的背叛,更是令人髮指的罪惡行徑,所以當小馬哥說出那句:「我不想一輩子讓人踩在腳下…我要爭一口氣,不是要證明我了不起,我是要告訴人家我失去的東西我一定要拿回來!」鼓舞了多少熱血青年的鬥志,也正是這句台詞宣揚出世俗意義上的個人英雄主義精神。
自此,矛盾已經到達頂點,「最後決戰」勢在必行,但是電影並沒有急於展開最後的高潮,而是通過「搶奪磁帶」和「祠堂交易」這兩段情節予以波折化。一方面是塑造智勇雙全的小馬哥,且使宋子豪重出江湖成為必然,另一方面也是解決弟弟阿傑因哥哥是黑社會而壯志未酬的矛盾,於是當「最後決戰」到來時一切都順理成章地解決。密集的槍火、絢麗的爆炸、深重的情義、快意的復仇將影片帶上了最後的高潮,觀眾沉浸其中,肆意地宣洩著所有的憤怒和不公,或許觀眾唯一遺憾的便是小馬哥的死,但這不是吳宇森的錯,這是電影敘事的必然。
兄弟情義在影片中不僅存在於宋子豪和小馬之間,宋子豪和弟弟宋子傑之間的兄弟親情同樣也是。當阿傑因「父親被殺」而怪罪於哥哥,在宋子豪出獄後甚至一度想要親手抓捕,最終使「兄弟反目」,影片對於反目的渲染早在宋子豪入獄、阿成成為警官後便以交叉蒙太奇的表現手法予以鋪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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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反目」不但有著阿傑作為警察的法律和社會使命,也有著因哥哥身份原因無法施展抱負的稚氣和自私。而哥哥卻為了保護弟弟一忍再忍,遭遇欺凌卻不能反抗,反抗便意味著失去重新做人的資格,在這種在誤會之下的隱忍便是對兄弟情義的維護和尊重。
但是,宋子豪必須要在弟弟和其他兄弟之間做出選擇,「磁帶」這一敘事元素無疑成為矛盾解決的關鍵,「搶奪磁帶」之後交給弟弟阿傑,不僅可以消除誤會,也可以讓阿傑獲得真正的警察身份。這正是敘事的玄妙之處,所以電影一開始就給了磁帶特寫。
對於戲劇性的表達顯然形成了巨大的反差。如果說「假鈔交易」是公平的江湖秩序,那麼「遭遇陷害」就是秩序被打破;如果說阿傑搜身先前只是與大哥開的玩笑、遊戲,那麼後來便是正式的宣戰;如果說宋子豪犧牲自我保全了阿成,那麼阿成的背叛就是對兄弟的無情背叛;如果說開始的小馬哥是瀟洒倜儻的,那麼復仇之後的小馬哥便是狼狽凄慘的;如果說開始的宋子豪是豪氣衝天的,那麼出獄後的宋子豪更多的是隱忍無奈。
整部電影敘事結構之緊湊,矛盾衝突之激烈,導演手法之嫻熟,人物塑造之豐滿,暴力宣洩之盡然,人性反思之深沉,語言台詞之經典……都無疑使這部《英雄本色》帶領香港電影走向九十年代的輝煌,只是香港電影還會有多少個《英雄本色》?誰又能再度扛起香港電影復興的大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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