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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食篇-三代人的豆沙包

童年記憶大多與姥姥家有關,那是生命中最單純溫暖的一段時光,像一副剛剛打開的畫卷,還帶著新鮮的油墨氣息。

長大後,時常重回兒時的眼睛所保留的一切現場,從自己的角度去感受清貧年代一個孩子所經歷的放肆天真。

農村習俗一到臘月,家家戶戶都開始準備各種吃食,尤其是麵食。除了姿態各異的面花,還有一樣不可或缺,那就是豆沙包。自己種的各種豆子,紅豆、耙豆,八角豆,小灰豆,花豆,飯豆等等,只要是煮出來高澱粉粉面的都可以做豆沙包的餡料。姥姥還習慣在裡面放幾顆紅棗,其實我不喜歡。因為吃的時候要很小心,否則稍一走神兒就很容易被棗核兒咯到牙。對於我這樣一個吃飯從不專註的人來說,後果是很嚴重的。

通常頭一天傍晚做晚飯的間隙,姥姥邊燒火,邊舀出幾瓢豆子,倒在簸箕里,來回的簸,反覆的撿,直到確認乾淨了,再用水反覆沖洗,同時拿出幾顆干紅棗,同樣洗乾淨,浸泡一夜。

第二天早飯的時候,先把紅棗蒸熟,因為和豆子同煮,棗會有一種淡淡的苦澀,影響豆沙的口感。飯畢開始煮豆,飽脹的豆子和蒸熟的紅棗一起倒入大鐵鍋,再添入高出豆子一寸多的水,就可以煮了。而灶膛里熊熊的火常常就是豆萁,它是非常易燃的好柴火,點燃發出嗶嗶啵啵的聲響,清脆,利落。「煮豆燃豆萁」在農村的廚下顯得那麼自然,從沒有曹植的驚心動魄。

大火煮開一會兒,再填上些耐燒的枯木樹枝,就不用管了,聞到豆子香味的時候,掀鍋攪拌幾下,再蓋好,之後灶膛的底火會獨立完成最後的收汁工作。湯汁差不多收盡的時候,放入紅糖白糖,攪拌均勻,再悶一會兒,豆沙餡就做好了。

這時候饞貓似的孩子們會一人拿一個小碗等在姥姥身後,提前享受美味。我最喜歡吃這尚未包入豆包的餡料,端著小碟兒,找個小凳子坐在角落,將豆子一顆一顆放進嘴裡,不貪快。豆子先和舌頭嬉戲,直到將甜味兒吸吮殆盡的時候,輕輕咬破豆皮兒「銀瓶乍破豆漿迸」,帶著溫熱的豆香才慢慢沁滲唇齒腸胃。此時只用舌將飽滿細軟的豆沙慢慢化開,冒著金星兒的豆沙就「間關鶯語花底滑,幽咽泉流舌下甜」了,甜香在下咽之前和齒舌做最親密的依偎,最纏綿的告別。閉了眼,這甜便甜的熱烈,香也香的放肆了,那感受絕不僅僅是感官上的體味,唯如此,才能品出最原始的美味。《紅樓夢》里,寶黛在妙玉那裡喝茶,妙玉說,「一杯為品,二杯即是解渴的蠢物,三杯便是飲牛飲騾了。」也許人間至味淺嘗輒止最動人。

此時一定要用那款手心大的小碟兒,翠綠的邊兒,白瓷的底兒,放入紅色的豆沙,光看就醉了。姥爺淘來的各式奇特的小玩意兒值得寫上一筆,只是不知道他去世後,數量有幾筐之多的瓷器都到哪裡去了。老媽說,她小時候家裡有個下面帶戳兒的大碗,後來不知道怎麼就丟了。我只是模糊記得當年收破爛兒的常常光顧老人的小院兒,背著手,東看看西瞅瞅。那時的人們這方面的意識非常淡薄,可能有古董也這麼稀里糊塗的丟了。或許受了姥爺的影響,從小我也有這種癖好,喜歡收集各種小玩意兒,弄的家裡怎麼收拾都顯得雜亂。

煮好豆沙只是最重要的一步,還有一個大部頭在後面呢,就是把豆沙包進麵皮兒,再蒸熟了才是豆沙包呢。

姥姥習慣保持豆子的完整,不捏碎,藉助勺子將豆子包進麵皮兒,先包成包子的模樣,然後再倒過來,讓褶兒衝下,外面看起來像饅頭的樣子,其實裡面暗藏玄機。姥爺說,從前闖關東的時候,我們中原這一帶的人帶的乾糧都是這種豆包,一起吃飯的時候常被東北人嘲笑帶的是「假饅頭」,其實他們哪裡知道,這東西吃起來比饅頭有營養多了。

蒸豆包的時候,還要同時刻面花,我能幫上的忙是將姥姥揉好的面放進模子,做面花成型的最後一步,當然還少不了趁大人不注意,伸手拿幾顆豆子放在嘴裡解饞。

做好的一切先放在炕頭上醒面,這樣熟了以後才更好吃。等到姥爺的火燒好,再一起放到大鐵鍋里蒸,那大鐵鍋可以蒸兩層呢,一次就出幾十個。我還有一個好玩兒的工作等著,那就是「點紅點兒」,為了喜慶,過年的麵食出鍋的時候要點上紅點。先用幾滴水把水粉顏色化開,再用一節莛子蘸著,點在剛出鍋還冒著熱氣的胖胖的面花和豆包上,小魚要點在眼睛上,石榴要點在嘴兒上,饅頭要點在中間......才幾歲我就是點紅點兒的熟練工了呢。

兩天的準備,全家老少齊上陣,最後終於收穫了這雪白的饃,我喜歡這個忙碌的過程,因為見識了它消耗的勞動和帶來的快樂。把四方桌放在炕上,姥姥姥爺兩邊坐,我們有上炕的,也有站在下面做流動大軍的,小屋裡擠滿了歡聲笑語。姥爺拿起一個豆包,咬上一口,就要兩隻手捧著吃了,一顆豆子掉落對他而言都是失禮,他從小見識過大戶人家的規矩,自己不自覺一生遵從,可是只這樣要求自己,對孩子們寬泛很多。只是啊,這才是最深刻的以身為范。

飯畢桌上一片狼藉,剛剛小山似的面花豆包,眨眼間見了底兒,可老人們臉上是掩不住的笑。繞兒膝下歡,是他們人生的至高追求,勤懇勞作從不求回報,像世間很多不求回報的事物、情感一樣,獻出時間同時也是獻出生命,但是對那些被付出大量時間的食物和事物,我終究不能平和視之。

老人們不曾讀書識字,但他們無入而不自得,對人生自有一番自己的領悟。孩子們陪二老共嘗命運擲來的福果,是健康長壽的因,孩子是他們的牽絆,綁住他們的腳,以致快樂延長,健康常在。

大舅母也做豆沙包,她喜歡先用手將豆粒全部捏破,然後攪拌成均勻的豆沙,一次我正好看她在做,就說自己喜歡吃豆粒的那種,於是大舅母趕緊分出一些專門為我包另類豆包。當年並不覺得這簡單的動作有什麼,直到長大後,也做了當年母親的角色,孩子也成了當年的自己,才深刻領悟到舅母的博愛。

有人說愛是守恆的,一個人一生獲得多少又付出多少早就天定,現在回想小時候,雖不甚乖巧,卻得到了長輩們如此多的關愛,所以長大後才要一點點回報,愛出者愛返,福往者福來。如果人生是一份作業,以良心與責任為線,為他人織一匹布,我審視自己織成的布匹,線縷緊緻,圖案瑰麗,已經足以裁製華服,像當年長輩們給我的一般模樣。我該釋懷了吧。

母親也做豆沙包,她做的任何麵食都那麼精緻,像藝術品,有時候簡直不忍心下口,只願拿在手裡把玩。豆沙包的風格沿襲了姥姥的味道,只是當年在孩子心裡,媽媽和姥姥的手藝是有距離的,就像如今兒子總是說我廚藝還需修鍊多年才能做我媽的副手一樣。

其實我也在做啊,從婚前的玉米面粥都熬不熟,到現在家裡的大廚。女本柔弱,為母則剛。原來每一種豆沙包都是母親的豆沙包,原來時間才是最偉大的作者,只有它才能最終寫出完美的答案。

作者小雅:食療調理師,中醫愛好者。熱愛生活,熱愛文字,願懷揣平凡的理想和信仰與你攜手修身養心,一同探尋人生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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