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失去的時間總和，是他人一生的歲月
今天說片子前，E君先問大家一個問題。
你為什麼喜歡看電影？
不過是記錄一個人吃飯，睡覺，和家人、朋友或同事相處等等生活的點滴，別人的人生就那麼值得了解?
而E君喜歡的理由，是電影利用特殊的情景和人設將這些普通的瑣碎意義化了。
在2017台北國際電影節上，就有這麼一部展示了「圍牆內」的一群人日常狀態的劇情短片。它就是——
《鹹水雞的滋味》
片子在電影節獲得的獎項很矚目——最佳短片。
但更引人注目的，是海報上的出品方——法務部矯正署台北監獄。
如你所料，它來頭不小。
從演出到拍攝人員，全部是服刑期間的犯罪分子。
但如果它只是一部「根正苗紅」的專制科教片，E君就沒有說它的必要了。
觀眾們無邊無際的窺視欲，對監獄這片潛藏著人間罪惡的泥潭也不例外。
而顯然，各國傳統犯罪類型片中對牢獄生活的大膽設想，雖各有特色但還不夠原汁原味。
《殺破狼2》
《七號房的禮物》
到了《鹹水雞的滋味》，就被處理的極「素」了。
「素」可不是說單薄，而是指真實平淡的「本該如此」。
諷刺的是，把片子設計成這種風格的文藝片導演張作驥，在2015年的時候卻因為性侵49歲的女性而被判刑，也因此有了本片。
導演
前幾年大陸的導演和明星紛紛因為吸毒嫖娼等理由入獄時，網友曾戲稱「人湊齊了來一出監獄風雲」。
張作驥的做法就更有意思了，在教育部門的支持下，他乾脆直接就地取材將獄友變成燈光和錄音等工作人員，呈現了一部監獄人生。
片子共記錄了八個人，刑期加起來超過了100年。
有同是犯了性侵罪，喜歡吃科學面的胖子華岡。
也有罪名未知，看似兇悍卻常常拿著水果刀削蘋果的阿康。
還有犯了詐欺罪的單眼皮小賊。
最好玩的，當屬喋喋不休解釋PUMA和JAGUAR跑車差異的肌肉男阿凱了。
其中，刑期最長的就是因為殺人而被判處無期的大哥龍祥了。
這麼一群身強力壯的惡人擠在一個小空間里，總得出點亂子是不是？
但E君前面就說過，它的身份是一部記錄真實監獄生活的短片，拍攝者也是一位帶有悔意的導演。
若是要玩出些名堂，才不正常。
所以，他們的日常活動也有了「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味道——讀書，看報，嘮嗑，聽收音機和下棋。
而圍繞這些所有事的中心唯有一個——等待。
吃飯是為了快些睡覺，睡覺是為了快點到第二天，休閑娛樂同理也是消磨時光，如此循環往複。
我不信你不懂這種感受。
上學時期待下課，上班時等待回家，回家後等著第二天回到崗位的早晨。
生活的點滴在片中，就時常以這樣細無聲的方式在眾人的來往中被導演傳遞出。
至於張作驥本人的心思，你甚至都不用揣測。
他低沉的獨白配上黑白的畫面，一覽無餘。
這群人的聊天就更值得玩味了。
糾結英文的發音，絮叨購物清單沒有買全，甚至還探討人生的各種「效應」。
而這些瑣碎，最終都通過後續事件被串連到他們的人生的一部分。
比如，獄中幾人曾說過什麼算是蝴蝶效應中的連鎖效果。
沒多久，龍祥腿腳不便且身體虛弱的八旬老母卻突然罕見的來探監。
但這場全片懸念最高的戲，偏偏沒有被處理成起伏激烈的情感衝突。
導演不交待母子二人說了什麼，而是把鏡頭都給了龍祥等待母親時的忐忑。
最後，母親給龍祥留下一隻自家腌制的鹹水雞。
龍祥回到牢房，在晚餐時和獄友分食雞肉小菜。
但一個獄友卻「不知好歹」的多次提出雞實在是太咸了，奇怪的是唯有龍祥嘗不出。
國內導演拍飯桌上的戲，往往都是影片重頭的鋪墊。
咽下的是飯，咽不下的是話。許多陳雜的心事被藏在碗筷移動，一嚼一吞的節奏里。
本片的這場，也不例外。
獄友紛紛以母親的愛心為名打圓場，而龍祥又真的吃不出雞的滋味嗎？母親難得來一趟，雞是故意處理成這樣嗎？
E君只說一句，兒子的口味會變，但母親的手藝不會。
到了晚上，龍祥終於說出了白日的事情。
母親告知，她已是癌症晚期，這次恐怕就是最後一次見他了。
所謂子欲養而親不待。
我們依然不知道龍祥到底殺了誰，才換來和母親這種悲劇性的收尾。
正如導演所說，我們永遠不知道下一刻影響自己的會是什麼，可能是一本書，一個影視，或者一份報紙的力量。
這些小事引發的蝴蝶效應造就了現在的這批人。
龍祥的悲傷並沒有被放大化，而是在他自己平靜的描述和獄友簡單的安慰下結束了。
獄友的陪伴，也是龍祥人生中「蝴蝶效應」的一環。
蝴蝶效應，講的終歸是人與人，人與萬物之間的聯繫。
片子在龍祥對兒時母親在一片海霧中等待歸來的自己和父親中結束，而這片霧氣現在也重新出現在他的眼前。
只不過，這一次代表的是看不到盡頭的處刑，也不再有遠方盼兒的老母。
鹹水雞的滋味，各人嘗來皆有不同。
這次，是在這片逼仄空間里失去自由的獄中人，告訴你他所了解的味道。
想看的，網上就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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