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篇（二）-黛玉之才
黛玉之才
圖昂牛牛
音頻大萌子
「可嘆停機德，堪憐詠絮才。」
黛玉是才女。有謝道韞般出眾的才華。
黛玉之才，是天成，也是真性情。
最初，黛玉嶄露頭角是在第十八回「大觀園試才題對額」。她的《世外仙源》，我只記住一句「花媚玉堂人」。題目就很美，讓人聯想起「空對著山中高士晶瑩雪，終不忘世外仙姝寂寞林」。元妃頗為欣賞這首詩。可惜的是，黛玉在此回沒有機會大展才華，元妃意在試寶玉之才。於是黛玉替寶玉作弊了一首《杏簾在望》。元妃為此大讚寶玉。這算是對黛玉才華的另一種形式的肯定了。
「一朝春盡紅顏老，花落人亡兩不知」。一曲《葬花吟》，傷心千古，催人心肝。她那麼清醒地自知，又那麼纏綿地自傷，情深不壽，慧極必傷。知己如寶玉，聽了，痴了，哭了。
黛玉的心是一座小小的緊閉的城，不懂的人，半步也踏不進去。黛玉的內心，是百花盛開的春天，也是凄神寒骨的冬天，那裡有白雪覆蓋，亦有長河落日。黛玉之才，渾然天成。人如其詩，詩亦如人。
「偷來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縷魂」。清白澄澈，冰清玉潔，黛玉豈不是一枝嬌羞高潔的白海棠？
「孤標傲世偕誰隱，一樣花開為底遲？」海棠社中，最淋漓盡致的一回「林瀟湘奪魁菊花詩」。總覺得李紈不喜黛玉，偏心寶釵。她不欣賞黛玉詩的「風流別緻」，大概寶釵註定如李紈一般如槁木般度過餘生，所以她的詩頗得李紈首肯。知己如寶玉，他在眾人面前力挺林妹妹，毫不避嫌，也不怕傷了寶姐姐，想來真是暖。黛玉奪魁，寶玉喜不自勝:源於偏愛，因為懂得。
「桃花簾外開仍舊，簾中人比桃花瘦」。林黛玉重建桃花社，一曲《桃花行》又讓寶玉滾下眼淚。寶玉不相信這是寶琴的作品，他深知，林妹妹「曾經離喪，作此哀音」。他敏感地從詩中讀出一語成讖的悲涼。這首《桃花行》與《葬花吟》遙相呼應，我不忍卒讀。
「憔悴花遮憔悴人，花飛人倦易黃昏。一聲杜宇春歸盡，寂寞簾櫳空月痕！」我讀了亦要落淚，況寶玉呢？林妹妹，是在用靈魂在書寫她生命的輓歌。
「寒塘渡鶴影，冷月葬詩魂」。
湘雲與黛玉的聯句，至此已經是冷入心肺。這樣句子，怪不得連妙玉都聽不下去了。一語成讖，黛玉之魂，也只有明月來葬吧？
「粉墮百花洲，香殘燕子樓。一團團、逐隊成球。飄泊亦如人命薄，空繾綣，說風流。」瀟湘妃子的詠絮詞，不同於寶釵的「好風憑藉力，送我上青雲」。燕子樓里的關盼盼何其無辜，黛玉之悲楚凄涼那樣傷懷:「嫁與東風春不管，憑爾去，忍淹留？」
卻又不是一味自傷。一組被寶玉提名為《五美吟》的詩，五位女子，印象最深的是綠珠。「瓦礫明珠一例拋，何曾石尉重嬌嬈？都緣頑福前生造，更有同歸慰寂寥。」那石崇，何曾真正愛過綠珠？
黛玉悲題綠珠吟，有對綠珠深切的同情，對前途未卜的傷感，對男權社會的控訴,對生命尊嚴的呼喚。怪不得，連寶釵也誇讚「命意新奇，別開生面了」。
黛玉之才，不僅表現在她的文采斐然上，還表現在她才思敏捷，聰慧異常。
寶玉與襲人鬧彆扭，看了一回《南華經》，便續起《外篇.胠篋》來，黛玉恰切見到，又氣又笑，於是也續了一絕：無端弄筆是何人？作踐南華《莊子因》。不悔自己無見識，卻將醜語怪他人。
書中未寫寶玉的反應，想來該是自悔不迭。
又一回， 寶玉與黛玉湘雲鬧了彆扭，心灰意冷，於是參禪。自以為悟了。然而黛玉劈頭一問:爾有何貴？爾有何堅？寶玉竟不能答。接下來，黛玉更是用「無立足境，是方乾淨」打敗了寶玉。寶玉輸得心服口服，立即打消了先前念頭。
黛玉之才，鋒芒畢露。這樣了悟機敏的黛玉，真是讓人仰慕。不僅僅是自己若寶玉，我亦如是啊。
我愛這樣才華橫溢的黛玉。那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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