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晉王朝崩潰記：大廈將傾，一個太監的逃跑告白
文：孫智文（微信公號讀史特約作家）
西晉（265—316年）收三國之尾，而亡於五胡亂華。本文歷史內容根據《資治通鑒·晉紀》改寫。更多延伸閱讀請點擊：01、短命西晉 02、五胡亂華 03、南北朝
我叫馬非，這名字是我自己改的。至於之前叫什麼，我不想說。我咋穿這麼破爛？這個國家要完了，再不逃，能留個全屍是最好的賞賜了。
好吧，我是個宦官，不告訴你們這個，你們也不信我說的話呀。聽我的沒錯，乘現在還沒真正的大亂，趕緊隨我逃到南方去吧，你們幫我打掩護，我身上這點銀子夠咱們走了。去遲了，小心沒船票了。至於為什麼，邊走邊說吧。
說出來你們都不信，國家的皇后不說如何賢良淑德，至少得沒什麼大毛病吧，可是剛被幹掉的這位賈皇后。嘖嘖嘖。我想不出什麼詞來形容了，齷齪吧，要不是她，我估計還得呆在宮裡，至少衣食無憂吧。要不怎麼說國家太背了呢？
30年前（公元271年），有個鮮卑人叫樹機能的為禍秦、雍之地。原來防守的兩個傢伙是蠢材，被幹掉了。樂安人任愷推薦皇帝的重臣賈充出去禦敵。這個賈充是出了名的諂媚之臣，朝臣多討厭這傢伙，但是因為擁立老皇帝有功，所以特別被重用。本來這樁事情要是辦成了，賈充便會解除朝中現有的職務，那麼大晉不會如此。
這老傢伙也不想去，他的黨徒更不能讓他走，一走，沒人罩了，都得完蛋。偏巧其中的一個人，侍中荀勖出了一個非常壞的主意，往大了說，所有的這一切都是這個主意造成的，這傢伙死一萬次也不足惜。他說：「太子還沒有結婚，賈老你有個女兒，你只要促成這門婚事，你就會留下來。」
後來迎娶太子妃的時候，我的眼珠子都要裂了。賈老頭的女兒（賈南風）那叫一個難看！老皇帝是眼瞎了么？後來聽老皇帝的楊皇后跟前的「小李子」說，這都是賈老頭老婆乾的好事，賄賂了皇后，說他們家女兒的好話。老皇帝本來準備找重臣衛瓘的女兒做兒媳，也聽說賈充家女兒丑，不準備要，誰知道被皇后和賈充黨的大臣灌輸了賈女貌美，有才德，竟然同意了。賈充這個奸臣留在了朝廷中樞。
先帝啊，你那麼愛兒子，知道他愚蠢還把江山給他，你咋不去老賈家裡搞個家訪呢？老賈夫妻兩長那德行，他們的女兒好看的了么？！
那個賈大小姐，人丑，脾氣臭，動不動就動手！她因為嫉妒他人，親手殺了幾個人。又用戟擲孕妾，導致孩子流產，這可是皇家血脈啊！
老皇帝幾乎要將他廢了！楊皇后說情：「那老賈對你有功，看在他的面子上，算了吧。給她改過的機會！」賈充的黨徒也紛紛求情：孩子還小，不懂事，長大就好了。
皇帝放過了賈妃。皇后救了賈妃，並訓導她以後注意。這個醜女人，非但不感恩，反而認為是皇后告她的狀。你看看，如此悍婦，必是國家之禍。哎，賈皇后宮的那些伺候她的弟兄們哦，不知道被打死多少了！
你們別誤會，這老皇帝嘛，人是好人，做皇帝還算合格。可就是有那麼一點保守，或者說怕多事，倦怠了！
咱們大晉建國前，那些匈奴、羌人、鮮卑人多次投降漢、魏。很多設置在邊塞內部諸郡。後來因為貧窮或者仇恨，經常發生掠奪事件。
太康元年（公元280年），咱大晉滅吳成功。有個御史郭欽上疏：戎狄強悍粗獷，從古至今經常為禍。魏國初期，西北諸郡多為胡人居住，有不少已經滲透到京兆、魏郡、弘農來了。目前雖然臣服我們大晉，但如果哪天咱們國家出現問題了，這幫人不用三日便能打到孟津。這樣北地多郡都會成為胡人的地盤。現在應該借著滅吳的威風，請這些胡人遷居邊遠的地方，並加強邊防，此為長久之計！
說的太好了。可是老皇上不聽啊！告訴你們，不遠的將來，咱們大晉要毀在這些胡族身上！
再有就是咱大晉國的九品中正制，執行它的結果便是富貴者永遠富貴，老百姓想上去，最好的辦法就是去死，然後投個好胎才行！那幫紈絝子弟成天曬富，特別是石崇，居然愚蠢到去跟皇親國戚鬥富。
老皇帝賞賜了舅舅王愷一個兩尺高的珊瑚樹，他視為天下無雙，便拿給石崇看！石崇二話不說，用鐵如意直接打碎。「打壞了我的寶物，你怎麼這麼嫉妒我！？」王愷正在發怒，石崇說：別生氣，我立馬還你，於是帶王愷來看他的收藏，一看不得了，光是三、四尺高的就有六、七株，類似王愷的那種比比皆是。王愷面紅耳赤！
哎。就這麼揮霍，皇家也不聞不問，就是鼓勵奢侈嘛！
太康五年，（公元284年）尚書左僕射劉毅列舉了九品中正制的八條弊端，言辭懇切，老皇帝也認同，終究還是嫌麻煩，沒有去改。
咱朝廷之前還是不乏謀國良臣的，以老皇帝的威望，很容易能定個好框架，以後照章辦事就行了。就像漢初的「蕭規曹隨」。但是，估計這老皇帝多半認為：操勞了一輩子了，該享享清福了，改革的事情，就交給後輩去吧。
想法能說的過去，你倒選個厲害的後輩啊？！
就那太子（司馬衷），老皇帝自己也看不順眼。你們不知道，咸寧四年（公元278年），朝野盡知太子昏愚，真的不能做皇儲。老臣衛瓘早就想啟奏皇帝了，知道老皇帝護犢子，一直沒敢說。那年冬天，陵雲台宴會，衛瓘假裝喝醉，在皇帝跟前欲言又止，老皇帝問何事，衛瓘摸了摸皇帝的坐榻說道：「這個座位可惜了！」
皇帝知道他的意思，事後召集東宮官屬設宴，並搞了些有疑問的事，叫太子決斷。賈妃（南風）十分害怕，請外人寫對策，中間引用了很多古語。屬臣張泓提議：「皇上知道太子不學無術，你寫詔對皇上一眼便能看出來，到時候追究個弄虛作假，就麻煩了。只能讓太子根據意思自己弄出來。」於是太子便根據張泓的草案自己寫了。
老皇帝看了非常高興，拿給衛瓘看，衛瓘非常難堪。別人也知道是衛瓘所為了，賈充告訴了女兒，這梁子結大了。後來衛瓘變相的死在賈南風手裡。
其實老皇帝不地道，你怕兒子不行有損皇家威嚴，你自己單獨問兒子不就行啦？你搞這個文字的東西，不是給他時間作弊么？
你們別看這幾年朝廷的詔令一道接一道，這些都不是新皇帝（惠帝司馬衷）的手筆，多半是出自權臣或他老婆，反正這傢伙真的是除了吃和睡，基本啥也不會。你們這幫傢伙經歷災荒沒飯吃，我們寶貝皇上說：「什麼？沒飯吃，那為什麼不吃肉粥？」你們知道么？說完這句話，連我們這些人都憋不住了，都在咬嘴唇！生怕笑出來，被殺頭。
要說，也只能怪老皇帝。他自己喜歡任人唯親，那個賈充，什麼貨色？只因為幫助了自己，便一直給他高官厚祿，連帶老賈的人都飛黃騰達。底下的人看見這種情況，紛紛組合成團體。全部都是因私而廢公的貨色，而且膽大包天。
對了，先插一句，等去到南方，咱們也組成個天團，我看叫丐幫好了。人多力量大，天下大亂的時候，咱們好相互有個照應。你們還別不信，這裡遠離朝廷，消息閉塞。你們知道么？朝廷里的王爺都死了好幾個了，掌控局面的人換了一撥又一波，就差全民暴動了！
這老皇帝死的不是時候，知道自己的兒子能力低，應該安排好輔政的人。永熙元年（公元290年）的時候，不少元勛故舊都死了。這年三月，皇帝病重，他的國丈楊駿一個人在他左右，其他大臣不得近前。
好了，第一個團體出現了，這便是楊駿為核心人物，皇帝老婆楊皇后作為金字招牌，再組合了一幫小嘍啰。這楊老大趕緊趁皇帝病重之際，提拔了不少自己人。皇帝稍微清醒後，很憤怒，責備到：「你怎麼能這樣？」便趕緊下詔書請汝南王司馬亮和楊駿共同輔政，這楊駿偷了詔書觀看，竟然收進自己的口袋，中書監華廙恐懼，還親自向楊駿索取詔書，但楊駿始終不還。沒兩日，皇帝便死了！
這司馬亮害怕被楊駿加害，連夜逃回封地。楊駿獨大了。
但是呢，楊駿鬥爭經驗太低，而且沒什麼主見。手底下的人出謀劃策，要他按照先帝詔書，詔司馬亮回來共同理政，有理有據，便不會有什麼危險。楊駿不聽。有人勸他：你掌了大權，天下多有人不平，會招致危險，你要及早考慮進退之計，分辨忠奸，不能光看別人表面。這楊駿也不聽，反而嫌進言的哥們啰嗦，想要發配人家。事後自己想當然的大封群臣，想籠絡人心。
楊駿怕賈后，所以有什麼要發的詔命先給太后（他女兒）過目，然後執行。也就是拿皇太后的名號給自己上一道保險。當然，這些東西都是他自說自話，從來不給公卿們商量，所以大家都恨他！你們看看，他是不是找死？你自己女兒能保住自己么？你這團體太爛了——菜鳥團！
老楊知道賈后是什麼東西，但也拿不出什麼更好的辦法。而這時，另一個團體形成了——毒婦團！以毒婦賈后賈南風為首，荊州都督楚王司馬瑋為打手，政治目標是幹掉楊駿，獨攬朝綱。這波人都是亡命之徒，詭計多端。這賈后也曾拉攏過汝南王司馬亮，但沒有成功。
元康元年（公元291年）楊駿命中該絕，因為害怕司馬瑋，居然同意司馬瑋主動入朝的請求！這老楊的腦袋多半也不好使，連帶女兒楊太后的性命也搭進去了。毒婦團的人誣陷楊駿謀反，要以皇帝詔命的名義抓他。這皇帝（惠帝司馬衷）能有什麼主意，儘管有人說：老楊連個兒子都沒有，他怎麼可能謀反！這笨皇帝啥也不說，坐看老楊身死！那楊太后，射了支箭號召人救老爸，被賈皇后搞了個謀反共犯處理，抓了起來，最後活活餓死！連帶殺了老楊的家人，並牽連三族，死者數千！
老劉，你說的很對：沒兩把刷子，別去接重活！這老楊光看見烤肉好吃，卻沒有想到下面有柴火堆啊。
再說楊駿死後，朝廷得到短暫的喘息。命司馬亮為太宰主政，衛瓘輔政，幾個司馬王爺為將軍。這個司馬亮被弄上前台，但是呢卻不是毒婦團的核心。這人跟楊駿一樣，大封誅楊群臣，封了一千多人。有明白人說了：你這樣獎勵太濫，有些人無功得賞，結果就是這些人樂意見到國家混亂，然後從中漁利。國家要公平，別人才會服你，你這樣弄不會有好結果。這司馬亮不以為然。
楚王司馬瑋勇悍，品行惡劣，剛愎好殺。司馬亮、衛瓘商議準備讓這些司馬王爺回到封國去，同時也非常討厭司馬瑋手下一些品行惡劣者。這些人害怕，勸司馬瑋進一步深入的投靠賈皇后，最好讓司馬亮、衛瓘跟賈皇后對立起來。
司馬瑋好事做不起來，這種壞主意聽了非常來勁，便告訴皇后，說二人要廢后！這賈皇后正好看兩人掌控大權不爽，立馬讓皇帝（惠帝司馬衷）寫一道聖旨，要抓二人。這司馬瑋覺著不過癮，便假稱聖旨要殺二人。
司馬亮被圍困，沒想著要反抗，他認為自己忠心為國，不會有事。部下告訴他：咱們的兵力可以打！司馬亮還是不聽，不做反抗，最後被抓身死！老衛瓘的手下也想反抗，但是衛瓘也不許，就這樣，他和司馬亮黃泉作伴！
這還有的好么？為國家的人不得好死。影響毒婦團的利益了，立馬要除掉。嗚呼，亮、瓘二人喪失了警惕性，你們難道不知道皇帝無用么？慘啊！到這個時候，我感覺已經不行了，想跑，又沒有機會。
司馬瑋幹掉了二人後，權力的座椅屁股還沒有捂熱，那邊賈南鳳便認為司馬瑋會影響自己的權力，立馬說司馬瑋偽造聖旨，於是瑋王爺周圍的人一鬨而散。最後司馬瑋連帶兩個走狗個人見了閻王！
之後賈后專政，任用親信，幸虧張華、賈模等人還算過得去，國家沒什麼大變故。
然而好日子不長久，元康六年（公元296年）流氓團組合成功了！趙王司馬倫為核心，琅邪孫秀為狗頭軍師，下面跟著一波牛鬼蛇神。
司馬家族圖譜，標註的①②③等「八王之亂」中的八王，系按照其死亡順序標註。
元康九年（公元299年），賈皇后準備除掉太子。起因是太子不是她的親生，看不慣賈皇后齷齪的行為，賈皇后害怕以後太子上位會威脅到自己，殺心大起。
賈后設下了令人髮指的毒計：把太子騙進宮裡，然後用酒灌醉太子，誘導太子寫了謀反的文字，交到皇帝（惠帝司馬衷）面前。這笨蛋皇帝能幹出什麼事，當眾要殺太子，還是大臣多次質疑，太子小命暫緩奪取。這賈后怕夜長夢多，廢了太子的儲位。
永康元年（公元300年），流氓團出場了。司馬倫、孫秀商議：這太子被廢，群情激憤，估計賈皇后要廢了。但是太子呢，聰明剛猛，倫王爺跟皇后走的又近，即便現在我們幫助太子幹掉皇后，太子也不一定記我們的好。不如等那個黑女人（賈南鳳）殺了太子，我們再為太子報仇，豈不妙哉！司馬倫聽了非常滿意！
賈皇后果然按照二人的思路，毒殺太子！流氓團立馬組建了討逆團，派齊王司馬冏打頭陣。賈皇后還想讓傻瓜皇帝保護自己，這怎麼可能？束手就擒！
事後流氓團先打發走了司馬冏回封地，接下來，享受掌權時光。這倫王爺和他的兒子除了玩什麼都不會，孫秀狡黠貪淫，共事的人皆邪佞之士，惟利是圖，目光短淺，常因分贓不均而內訌。倫王爺不聞不問，大權都落到了孫秀手裡。
各位，照著這種情況，這兩哥們最後免不了身首異處！現在咱大晉內部岌岌可危，自顧不暇，倘若外部胡人乘虛而入，那國家離滅亡就不遠了。我一個老太監，做不了大英雄，只能自保。這不，拿了自己畢生的積蓄，找著滅賈后混亂的機會開溜了。各位，這話說著，就要過長江了，咱們先找個偏僻的地方住下來，住上一段日子，看看情況再說。小王，你腿腳麻利，有空就去打聽消息，要是有什麼打仗的消息，咱們先躲起來。好了，就說到這，船家，我們16個人上船！
馬非南渡長江後，不久司馬倫自立為帝，被殺！晉室更加混亂。永嘉五年（公元311年）匈奴人劉曜攻破洛陽，俘虜晉懷帝，殺太子、宗室、官員及士兵百姓三萬多人，並大肆發掘陵墓、焚毀宮殿，是為「永嘉之亂」。公元317年晉愍帝被殺，司馬睿在建康登基，是為晉元帝，西晉滅亡，東晉開始。
TAG:讀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