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語知音 生前死後
作者丨龐壯國 主播丨夢 飛
能夠聽見死亡的腳步響了。那種腳步，幽幽地黑。那種聲音，沒有動靜。
與其死後開一個呼呼啦啦的追悼會，不如生前來幾個哥們姐們相約在樹下水邊，各自帶著燒鵝、烤鴨、小蔥、大蒜，各自做一個拿手菜肴，然後坐下來說話。再浪漫一個層次的話，凌晨三點相聚，沾一身朦朧的露水，仰望啟明星，等著曙光和旭日來拂煦我們。
與其死後真誠地掉眼淚，不如生前吵一架，真生氣的話三天五天十天不來往。等到再見面才發現，相互又蒼老了幾分，心裡猶豫了，是抓緊時間再吵一回呢，還是得過且過放他兄弟一馬。
與其死後淚灑靈前，不如生前把杯舉盞。哪怕稗子草蘆花里共同喂喂蚊子，哪怕脖子粗臉紅相互扯著襖領子對罵，哪怕……
與其死後鑿碑、立墓、佔地、費錢，入土時還整來陰陽先生煞有介事往小穴里墊大錢、擺偶人、放盒子，不如生前指定一棵樹，不是去佔有這棵樹，而是允許在這棵樹下挖一個飯碗大的窟窿，把我的骨灰全撒進去。生前沒機會去給草木做肥料，死後盡一個生命應該擔當的義務，讓哪怕榆樹楊樹柳樹這樣不華貴的樹，吸收龐壯國最終的一縷詩意。
我養的小公貓黑毛團，平時跟腳，我走哪它跟哪。還不是那種膩膩歪歪的親近，保持一米或者半米的距離，保持它帶搭不惜理的眼神。例如我坐在電腦跟前，它趴在離我座位兩尺的床上，伸腰睡著，可我一動，走到廚房或者南陽台，悄悄的它已經跟上了。誤吃了葯得半死的老鼠，或者遭遇意外外傷，黑毛團突然病逝。大雨天，我在家跟前的野杏樹下挖一個坑，將來那棵野杏樹就是黑毛團生命的延續。我死的時候，也想像黑毛團一樣，有一棵樹，樹下有一個不聲不響的坑，把我的灰燼盡情傾入。給樹木追肥也罷，綠葉年年綠著也罷，黃葉年年零落也罷，都比死乞白賴佔據一塊土地要講究一些。
一個人死了，還擠占活著的草木蟲鳥的空間，太霸道了。再立一塊看不看沒啥意義的石碑，更荒誕。終有一天滿大地都是石碑，還讓不讓後代子孫喘氣了？將來的將來，社會和活人給逼急眼了，再開展一個砸碑刨墳運動，又得勞民傷財。
我很想堅決立下遺囑，堅決灑進一棵樹的樹根，又害怕給親人找麻煩。其實事情別大叫大嚷，不買骨灰盒，把買骨灰盒的錢買一把洛陽鏟，半夜找一棵樹，打一個瘦瘦的圓眼。然後把玻璃瓶中或者布口袋中的白灰末倒進去。然後別在樹跟前燒紙啥的，然後把那棵樹給忘卻。
那個使用一次的洛陽鏟先別著急扔掉。留著，以後向我學習的朋友可能會出現一些，給那些大器的朋友用。
【作者簡介】龐壯國，1950年生於齊齊哈爾市。當過八年上山下鄉知青，五年地區電台記者，三年地區報副刊編輯，二十六年大慶專業作家和文學雜誌編輯。出版過詩集《望月的狐》《龐壯國詩選》，散文隨筆集《聽獵人說》《龐壯國隨筆集》以及《心大》《劃痕》《夢著夢著》《古道》《紅手鐲》五卷本中國專業作家典藏版叢書。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一級作家。
茉語知音精選回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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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編丨茉 清 編輯丨曼 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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