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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能不愛唐詩?細研唐人絕句如何寫情!唐人絕句選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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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尚有話說

今天繼續整理唐人絕句。

諸家品評唐詩皆言「唐詩以氣象為勝」,何為氣象,何以勝之?今日和尚試一析之。

氣者,文氣也,氣脈也,氣度也,氣色也。孟子曰:我善養吾浩然之氣。此氣鬱結胸中勃然不可平者,必歌以聲詩,此所謂文氣也。物不平則鳴,士有不遇之嘆,或登臨懷古,或托物言志,或描景抒情,皆言在此而意在彼,托於文而寫其心。故其詩或粗豪,或曠達,或凄迷,或幽微,或哀嘆,或傷情,均如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而發必有中,所謂文氣勃勃焉,浩浩然,不可遏止。

氣脈者,一氣貫注不假修飾是也。唐人寫詩,語多樸質,似拙而意深,表粗而意沉。宋人寫詩多工緻流麗,胸中醞釀許久才下筆。唐人則不然,脫口而出,信手拈來,揮灑自然,故唐詩用字直率,而宋清詩用字錘鍊。非是唐詩不錘鍊,奈何不著痕迹耳。氣脈者,抱而不脫,圓轉如意,如長江大河滔滔不絕,自然流淌。和尚喜唐詩之不做作,不斧鑿,不凝滯於文字,不吝寫其真情。

唐詩上承漢魏六朝,棄其穠艷而得其清麗,去其繁蕪而取其俊骨,加以唐人之開闊、自信、不拘一格之神熔於一爐。故唐詩氣度雍容,大氣蒼茫。邊塞詩大聲鏜鞳,慷慨豪壯;田園詩清新幽微,入禪入哲;懷古詩鉤沉凜冽,神交古人;而送別諸什,則各成其妙,動人心魄,更有樂府詩、歌行體、歌謠白話詩,摻雜其間,更見唐詩之氣度宏闊,包容萬千。

唐詩意厚,文字表面不過是冰山一角,所以耐品耐嚼,此氣色駁雜是也。唐詩雖樸質而詩意沉厚,語雖拙而意實曲,故不像宋詩之單純精美。和尚以為唐詩遠比宋詩要深、要厚、要更難尋其痕迹。唐詩用典比宋詩更多,讀唐詩更要注意其背景,此是氣色豐富,而只逗露一角也。

象者,物象也。唐詩雖樸拙,但意在言外,而多偏好以景寫情,情景交融,相得益彰。宋明清詩非不寫景,奈何不如唐詩之自然隨意。唐人多喜遊歷,科舉制度尚未為文人取仕唯一通道,故而唐人寫景多實寫,並且唐人直率樸質,開闊包容,故其寫景多順意而為,以景寫情天人合一。

何以以氣象獨勝?和尚以為,唐人詩不重雕琢重氣脈,不重文辭重風神,不耽於寫景抒情,而以詩寫實、寫事、議論和感嘆,故而氣象萬千,精彩紛呈。加以盛唐之包容、開闊;文人之思想開放,人格獨立,故而千載以降,仍令人神往,庶幾為此乎?(六不和尚:midouwei)

宮怨(唐·李益)

露濕晴花春殿香,月明歌吹在昭陽。

似將海水添宮漏,共滴長門一夜長。

古人評註

《批點唐詩正聲》:宮怨宜在渾厚,詩雖佳,時意甚刻削。

《唐詩解》:以昭陽之歌吹,比長門之漏聲、是以彌覺其長耳。

《大曆詩略》:興調已是龍標,又加沉著。

《唐人絕句精華》:不過「愁人知夜長」之意,卻將昭陽歌與長門宮漏比說,便覺誰堪。

春夜聞笛(唐·李益)

寒山吹笛喚春歸,遷客相看淚滿衣。

洞庭一夜無窮雁,不待天明盡北飛。

古人評註

《大曆詩略》:意深於太白。

隋宮燕(唐·李益)

燕語如傷舊國春,宮花旋落已成塵。

自從一閉風光後,幾度飛來不見人。

古人評註

《大曆詩略》:凄麗脫灑,不減青蓮。

《唐人萬首絕句選評》:末句中正含情無限,通首不嫌直致。

《唐人絕句精華》:弔古之情由偶見春燕引起,即代燕說,構思頗巧。

上汝州郡樓(唐·李益)

黃昏鼓角似邊州,三十年前上此樓。

今日山川對垂淚,傷心不獨為悲秋。

古人評註

《批點唐詩正聲》:調苦,絕處極有意。新亭墮淚,恐亦爾爾。

《唐詩絕句類選》:感慨含蓄。

《唐詩選脈會通評林》:周珽曰:益邊塞諸詩,掀開干百年宿案,筆膽能踏泰山使東,倒黃河使西。吾畏其舌神齒骨之貴,即王、李復生,不能前驅也。

《唐詩箋注》:「似」字見風塵滿地,三十年中,亂離飄蕩,山川如故,風景已非。「傷心不獨為悲秋」,俱含在內。

寫情(唐·李益)

水紋珍簟思悠悠,千里佳期一夕休。

從此無心愛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樓。

古人評註

《唐人萬首絕句選評》:極直極盡,正復情味無窮。

《靈芬館詩話》:李益「水紋珍簟思悠悠……」含思凄惋,命意忠厚,殊不類薄倖人。

《詩境淺說續編》:詩題曰「寫情」,實即崔國輔《怨詞》之意。因此生已休,雖有餘情,不抵深怨也。

江南曲(唐·於鵠)

偶向江邊采白蘋,還隨女伴賽江神。

眾中不敢分明語,暗擲金錢卜遠人。

古人評註

《唐詩選脈會通評林》:周珽曰:摹古不為古所役。又曰:詩人托意,微而婉。

《載酒園詩話又編》:摹寫一段柔腸慧致,自是化工之筆。讀此則前篇「秦女」(按指《題美人》)僅有貌耳,深情大不如。

《網師園唐詩箋》:體貼入微(末二句下)。

《唐詩箋注》:一片心情只自知。曰「偶向」,曰「還隨」,分明最勉強從事,卻就賽神,微露於金錢一卜,妙極形容。

《唐人絕句精華》:此亦樂府遺聲也。

巴女謠(唐·於鵠)

巴女騎牛唱竹枝,藕絲菱葉傍江時。

不愁日暮還家錯,記得芭蕉出槿籬。

古人評註

《隨園詩話》:宋人《漁父詞》雲「歸來月下漁舟暗,認得山妻結網燈」,又雲「不愁日暮還家錯,認得芭蕉出槿籬」,二語相似,余寓西湖放生庵,夜深斷橋獨步,常恐迷路,望僧庵燈影而歸,方覺二詩之妙。

登科後(唐·孟郊)

昔日齷齪不足誇,今朝放蕩思無涯。

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

洛橋晚望(唐·孟郊)

天津橋下冰初結,洛陽陌上人行絕。

榆柳蕭疏樓閣閑,月明直見嵩山雪。

古人評註

《寒瘦集》:靜境佳思,得晚望之祌。

《養一齋詩話》:予論唐詩,小與人異。東野《獨愁》詩云:「前日遠別離……使我芳草歇。」《洛橋晚望》云:「天津橋下冰初結……」筆力高簡至此,同時除退之之奧,子厚之談,文昌之雅,可與匹者誰乎?而人猶以退之傾倒不置為疑。

觀祈雨(唐·李約)

桑條無葉土生煙,簫管迎龍水廟前。

朱門幾處看歌舞,猶恐春陰咽管弦。

古人評註

《唐詩絕句類選》:徐子擴曰:譏切世情。

《升庵詩話》:與聶夷中二絲五穀詩(即《詠田家》)並觀,有《三百篇》遺意。

《唐人絕句精華》:三四句譏富貴人家全不知民生疾苦。旱甚至桑葉都枯,土亦生煙,則禾黍之槁死可知,而朱門之人尚恐春陰,致管弦潮潤,有妨行樂,此輩不知楚何心腸,此詩人所以深痛而切譏之也。約本唐宗室之裔孫,能為此言,告時稱其至行雅操,觀此詩益信。

從軍行(唐·陳羽)

海畔風吹凍泥裂,枯桐葉落枝梢折。

橫笛聞聲不見人,紅旗直上天山雪。

折楊柳(唐·楊巨源)

水邊楊柳麴塵絲,立馬煩君折一枝。

惟有春風最相惜,殷勤更向手中吹。

古人評註

《苕溪漁隱叢話》:《復齋漫錄》:予讀唐楊巨源「江邊楊柳麴塵絲」之句,不知所本。後讀劉夢得《楊柳枝》詞云:「風閥輕遮翡翠幃,龍池遙望麴塵絲。御溝春水相輝映,狂殺長安年少兒。」乃知巨源取此。

《鶴林玉露》:唐人柳詩「水邊楊柳麴塵絲……」,朱文公每喜誦之,取其興也。

《唐詩選脈會通評林》:唐孟庄曰:遇物生情,才得作絕三昧。

《刪訂唐詩解》:唐云:柳如煙絲,折以贈別,而春風吹拂,更是有情:此就題翻意法。吳云:言春風之不忍於柳,以見離別之苦。

《古今詞統》:徐士俊:他人說風妒花,此翻說風惜花。

《湘綺樓說詩》:因景造情,婉而多致。

《唐人絕句精華》:宋謝枋得評曰:「楊柳已折,生意何在,春風披拂如有殷勤愛惜之心焉,此無情似有情也。仁人打子常以天地生物之心為心,興哀於無用之地,垂德於不報之所,與春風吹斷柳何異!」按謝氏此評,於詩人用意推闡至極,讀詩中三四句,確有寓意。謝氏以比仁人君子應物之心,雖不免過高,然亦題中所有之義也。

城東早春(唐·楊巨源)

詩家清景在新春,綠柳才黃半未勻。

若待上林花似錦,出門俱是看花人。

春興(唐·武元衡)

楊柳陰陰細雨晴,殘花落盡見流鶯。

春風一夜吹香夢,又逐春風到洛城。

古人評註

《唐詩箋注》:旅情黯黯,春夢栩栩,筆致入妙。

《詩境淺說續編》:詩言春盡花飛,風吹鄉夢,雖尋常意境,情韻自佳。三、四句「鄉夢」、「東風」,循環互用,句法頗新。

啰嗊曲六首 其一(唐·劉采春)

不喜秦淮水,生憎江上船。

載兒夫婿去,經歲又經年。

古人評註

《唐音癸簽》:《羅嗊曲》一名《望夫歌》。羅嗊,古樓名,陳後主所建。元稹廉問浙東、有妓女劉采春自淮甸而來,能唱此曲,閨婦、行人聞者莫不漣泣。

《雪濤小書》:三詩(按指「不喜秦淮水」、「借問東園柳」、「莫作商人婦」三首)商彝同鼎,古色照人。不意閨門能為此語也。

《唐風懷》:南村曰:怨水憎船,婦人痴語,然非痴無以言情。

《唐詩別裁》:「不喜」、「生憎」,「經歲」、「經年」、重複可笑,的是兒女子口角。

《唐詩箋注》:「自家夫婿無消息,卻恨橋頭賣卜人」,猶於真處傳神。「不喜秦淮水,生憎江上船」,卻是非非想,真白描神手。

《詩法易簡錄》:不怨夫婿之不歸,而怨水與船之載去,妙於措詞。「打起黃鸞兒」之亞。

《詩境淺說續編》:沈歸愚評此詩,謂「不喜」、「生憎」,「經歲」、「經年」,重複可笑,的是兒女子口角。余謂故意重複,取其姿勢生動,固合歌曲古逸之趣,且其重複,皆有用意:首二句言「不喜秦淮水」,與「生憎江上船」者,乃因「水」與「船」之無情,為第三句張本,故接續言無情之「船」與「水」,竟載夫婿去矣。第四句「經歲復經年」,即年復一年,乃慣用之語,極言分離之久,已歷多年。雖用重複字,而各有用意。

啰嗊曲六首 其三(唐·劉采春)

莫作商人婦,金釵當卜錢。

朝朝江口望,錯認幾人船。

古人評註

《詩法易簡錄》:此首方明寫其望歸之情。卜擲金釵,望穿江上,而終不見其歸。「錯認」者,望之切也;「幾人」者,無定之數,望之久也。所以如此者,則以夫婿為商人,重利輕別離故也。「莫作」者,怨之至也。怨之至而但曰「莫作」,則既作商人婦,又分當如是矣。

《唐詩選脈會通評林》:唐汝詢曰:無限懊恨。

《詩境淺說續編》:言凝盼歸舟,眼為心亂也。

啰嗊曲六首 其四(唐·劉采春)

那年離別日,只道住桐廬。

桐廬人不見,今得廣州書。

古人評註

《升庵詩話》:唐劉采春詩:「那年離別日,只道往桐廬。桐廬人不見,今得廣州書。」此本《詩疏》「何斯違斯」一句,其疏云:「君子既行王命於彼遠方,謂適居此一處,今復乃去此,更轉遠於余方。」

《四溟詩話》:陸士衡《為周夫人寄車騎》云:「昔者得君書,聞君在高平。今者得君書,聞君在京城。」及觀劉采春《啰嗊曲》云:「那年離別日,只道往桐廬。桐廬人不見,今得廣州書。」此二絕同意,作者粗直,述者深婉。

《詩法易簡錄》:前首言離別之久,此又言夫婿之行蹤靡定也。桐廬已無歸期,今在廣州,去家益遠,歸期益無日矣。只淡淡敘事,而探情無盡。

《葚原詩說》:五言絕有兩種:有意盡而言止者,有言止而意不盡者。……意盡言止,則突然而起,斬然而住,中間更無委曲;此實樂府之遺音,故為變調,意盡言止,如「打起黃鶯兒,莫教枝上啼。啼時驚妾夢,不得到遼西」、「那年離別日,只道往桐廬。桐廬人不見,今得廣州書」。

江南曲(唐·李益)

嫁得瞿塘賈,朝朝誤妾期。

早知潮有信,嫁與弄潮兒。

古人評註

《唐詩歸》:荒唐之想,寫怨情卻真切。

《載酒園詩話》:詩又有無理而妙者,如李益「早知潮有信,嫁與弄潮兒」,此呵以理求乎?然自是妙語。

《大曆詩略》:俚語不見身分,方是賈人婦口角,亦《子夜》、《讀曲》之遺。

《唐詩箋注》:不知如何落想,得此急切情至語,乃知《鄭風》「子不我思,豈無他人,」是怨悵之極詞也。

《詩法易簡錄》:極言夫婿之無情,借潮信作翻波,便有無限曲折。

《詩境淺說續編》:潮來有信而郎去不歸,喻巧而怨深。古樂府之借物見意者甚多,皆喻曲而有致,此詩其嗣響也。

《唐人絕句精華》:此寫商人婦之怨情也。商人好利,久客不歸,其婦怨之也。人情當怨深時,有此想法,詩人為之道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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