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觀園中有一處景觀，讓賈寶玉想到了夢中的太虛幻境
大觀園中有一處景觀，讓賈寶玉想到了夢中的太虛幻境
陳能雄/文
大觀園竣工後，賈政、賈寶玉和一幫清客游賞園林，並為各處景觀題匾作對。賈寶玉才思敏捷、觀點新穎、文辭清新，題了「有鳳來儀」、「杏簾在望」、「蘅芷清芬」等匾額，以及相應的對聯，博得了許多人的讚賞。大家走到崇閣巍峨、金碧輝煌的正殿，眼前出現一座玉石牌坊，上面雕有蟠龍，壯觀氣派。
有清客認為此地仙氣繚繞，景色優美，應該題寫「蓬萊仙境」。賈寶玉看到這個牌坊，似曾相識，好像在某年某月某地見過，又似乎曾在夢中見過，他陷入沉思當中，以致於父親賈政讓他題匾，他都無心思考匾額聯句了。賈政知道寶玉今日題了這麼多聯句，大費神思，也不過於為難他，讓他回去好好想想，等明天再題一個好匾額。
這個牌坊讓賈寶玉覺得眼熟，是因為他曾在夢遊太虛幻境時見過，腦海中有印象。脂硯齋點評這個細節時言：「仍歸於葫蘆一夢之太虛玄境。」這個「葫蘆一夢」指的就是住在姑蘇葫蘆廟旁邊的甄士隱，他是個與世無爭的鄉宦，在家修心養性，夢中偶結仙緣。
有一年夏天，甄士隱在書房中睡著，夢見一僧一道在談神瑛侍者和絳珠仙子之間的奇緣，並說要把一「蠢物」帶到警幻仙子那裡交割清楚。甄士隱好奇心起，向僧道求來「蠢物」一看，原來是一塊「通靈寶玉」，他正要細看美玉上的小字，就被僧人搶了回去。僧道兩人快速走過一座書寫著「太虛幻境」的大石牌坊，牌坊兩邊有一副對聯：「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為有出有還無。」
甄士隱也想走進去，卻被夢中的一聲霹靂驚醒，看來他還是修行不夠，到了仙界門口也不得入。而賈寶玉就要幸運許多了，他是神瑛侍者轉世，又有寧國公、榮國公的面子，警幻仙子親自帶著賈寶玉游太虛幻境。
當時，賈寶玉正在寧國府的會芳園欣賞梅花，賈府的眾女子就是群芳，「會芳園」三字隱含著「會聚賈府群芳」之意，賈寶玉在這樣的花園裡突然想睡覺，是警幻仙子在暗處給他催眠。賈寶玉在秦可卿的房間里進入夢鄉，在夢中他來到一個美麗的仙境，警幻仙姑前來迎接他，說家裡預備了香茶、美酒、樂曲，邀請他去品賞。賈寶玉跟隨著警幻仙姑經過一座牌石坊，這裡正是甄士隱夢中所見的地方，牌坊的外形和對聯都是一樣的。
而大觀園正殿的玉石牌坊的外觀和太虛幻境的牌坊很相似，是以賈寶玉看到它時就覺得挺眼熟。賈寶玉當時一下子想不起來在哪見過，那麼他後來有沒有想到夢中所見的「太虛幻境」的牌坊呢？我覺得，賈寶玉事後回想起來了，何以見得呢？我們從園中牌坊上的四個大字就可以猜測出來。
賈元春在元宵夜回家省親，她先去園中游賞，來到一個「琳宮綽約、桂殿巍峨」的地方，看見牌坊上有「天仙寶鏡」四個字，這裡就是賈寶玉似曾相識的地方。書中描寫這個地方是「金門玉戶神仙府」，把它描寫成是仙女聚集的場所，而賈府的有些女子確實美若天仙，林黛玉則是絳珠仙子轉世，一點也不會辱沒了「天仙寶境」四個字。
太虛幻境是世外仙境，大觀園是人間仙境，我想，賈寶玉回想起夢中的仙境，又看到此處恍如夢境，就題了「天仙寶境」四個字，「天仙寶鏡」四字就有太虛幻境的仙界奇觀投影於鏡子里的意思。匾額四字的意思貼合太虛幻境之景，又何以認為這四字就是賈寶玉所題呢？我想，一是賈政曾給賈寶玉布置了一個作業，讓他回去想一下牌坊上應該題撰什麼字；二是賈政知道賈元春疼愛寶玉，特意選用賈寶玉的題匾和對聯，這樣子元妃看到了會覺得很欣慰。
還有一點非常重要的是，大觀園是「小太虛幻境」，除了賈寶玉和金陵十二釵之外，其他俗人不適合把自己的題詠之作刻寫在園中。脂硯齋說：「寶玉系諸艷之冠，故大觀園對額必得玉兄（賈寶玉）題跋。」賈政的手下是有詹光、單聘仁等一幫精通文墨的清客，那日他們跟隨賈政進園子遊玩，也作了一些題詠。但他們只不過是打醬油的人，是給賈寶玉作陪襯的，清客們題詠並沒有製作成燈匾，亭台軒館上的燈匾文字都是賈寶玉創作的。
有一些賈寶玉擬的匾額文字，賈政、賈元春不怎麼滿意，賈政也沒有請外面的飽學之士題寫，而是讓林黛玉、賈探春等姐妹一起擬寫，如凸碧堂、凹晶館等名稱就是出自林黛玉之手。大觀園的名稱就是「金陵十二釵」之一的賈元春所賜，整個大觀園的匾額對聯，要麼是絳洞花王賈寶玉擬寫，要麼就是金陵十二釵幫忙題詠的。
從這些方面來看，大觀園確確實實是人間翻版的「太虛幻境」，大觀園中的女子天生麗質、艷若群芳，它和太虛幻境一樣都是純潔的女兒國，賈寶玉和林黛玉等女子快樂地生活在這裡，讀書寫字，吟詩作畫，這是賈寶玉理想的世界。雖然大觀園中也有痴女的悲情淚水，也會有丫鬟們的明爭暗鬥，但它相對於外面的世界而言，是一塊平靜純潔的凈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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