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髮型和新人生一樣重要
2017年,在一場流感中結束,2018年,從一場胃潰瘍開始。我像坐月子一樣在床上躺了兩周,除了送點點接點點,以及必要的生活程序,其他大部分時間都在睡覺。導致了很嚴重的後果,我的頭髮睡得完全失去了美感,後腦勺的頭髮全部睡塌,哪怕剛洗完頭吹好頭髮,睡一覺之後,後腦勺依然是塌的,看起來好像被人削掉了一塊。更嚴重的是,我摸了摸頭頂往下一點點的那部分腦袋,往裡凹了一大塊,好比腦袋上有了一塊盆地。我仔細分析這塊盆地的由來,估計是因為我小時候,腦子裡長了一個良性的腫瘤,後來腫瘤慢慢被吸收了,於是飽滿的頭,凹了下去。
所以,我急需去剪頭,讓翹起來的頭髮掩蓋這種不正常的頭形,否則,一個腦袋凹進去的人,無法正常開始她的2018。
說到剪頭髮,現在我只肯讓阿滿幫我剪,自從阿滿幫我剪了一次頭髮,我就決定,這輩子的頭髮都要讓他幫我剪。
阿滿可能是台灣人,說話有點那邊的口音,輕輕的慢慢的,很溫柔。但是長得並不溫柔。個子不高,臉又大又扁,戴一副黑色寬邊的眼鏡兒,鏡片很厚,可能真是近視眼,不是為了凹造型才戴的眼鏡。看不清眼睛的形狀,嘴唇也厚,嘴唇周圍一圈短短的整齊的鬍子。很厚道的樣子。
阿滿的發尾染了白色,扎了丸子頭,夏天他都是穿短袖黑色的T恤,褲子是緊身的深藍色褲子,窄褲腳,一雙馬丁靴。冬天,戴黑色的薄帽子,穿長袖黑色衛衣,黑色長襪,及膝的短褲。儘管都是深顏色,並不覺得單調沉悶,他的左手手腕上戴著式樣簡單的金鐲子,耳垂上兩枚簡單的白色耳釘。手臂上布滿紋身,他的紋身非常漂亮獨特,是我所見過的最好看的了,一個藏在奇異花草中,睜大眼睛的娃娃。
剪頭髮之前,他先把工具套裝系在腰間。這個時候的我,脖子一圈粘好圍脖紙,後頸塞上毛巾,額頭上貼好遮面板,穿好了理髮店的外套和圍裙。他說:「修一下好了。」我說:「好的。」
然後,他從工具袋裡拿出一把剪刀。阿滿是用左手拿刀,剪刀柄上的兩個圈分別套在大拇指和無名指上,剪不同的地方的頭髮,不同的手指用力。他剪頭髮時幾乎不說話,我猜就算我找他聊天,他也不會理我的。他坐在理髮椅上,一聲不吭地剪剪剪。他幫我剪頭髮時,很少換剪刀,基本上就是這一把,能感受到他使力的輕重,每一剪剪掉的長短,他用推子休整時,伴隨著沙沙的聲音,有一種奇妙的安靜。
我加了阿滿的微信,從不聊天,只會約時間剪頭髮,連電話都不用打,對我來說,沒有比這更完美的交情了。阿滿的朋友圈發得不多,目前只發四件事情:去學習、去講課、去旅行、客人剪過頭髮的照片。真是一個沉默而專業的髮型師啊。
我幾十年都是長頭髮,遇到阿滿,才剪了短髮,第一次嘗試,沒敢剪那麼短,頭髮到脖子,發現效果非常滿意,一段時間之後,我就要求更短!更短!!更短!!!阿滿沒有像我之前遭遇的理髮師那樣,找各種借口不給我剪:你頭髮太多太硬,你臉型不適合短髮等等等等。
阿滿很淡定地幫我剪,還跟我說:「習慣了短髮,你以後都不會再想留長了。」
事實上,果然如此,短髮以後,最多兩個星期就要去修剪一次。每次去都無比享受。因為這個理髮店所有的人!!都不愛說話!!!
洗頭髮的男孩子只會說:這邊來,一號躺椅,水溫可以嗎,有沒有哪裡癢,我再幫你洗一遍,好了,坐這邊,需要水嗎?
從來沒有人問你要不要辦卡!他們家的卡,是我唯一一次主動要求辦的。理髮店的良心。
從此,我再也沒有進過其他理髮店的門。他們家裝修的那幾個月,我寧願坐公交,轉兩趟地鐵,去分店找阿滿剪頭髮,也不要去其他的理髮店。如果有一天,阿滿不當髮型師了,我大概只有一條路可以走——剃光頭,永久地剃光頭。
阿滿拯救了我的頭髮,讓我覺得自己可以變成一個美麗的人,我從未覺得髮型如此重要,我是如此適合短髮,他剪出了一個利落乾脆的我,把用長發束縛偽裝起來的那個人釋放了出來。為什麼髮型這麼重要?想一想,出家人都是剃頭髮,而不是蒙眼蒙臉纏足綁腿或者不說話,可見一個人可以通過頭髮,來昭顯自己對於生命的選擇和感悟。
今天去剪頭髮之前,喝了一大杯咖啡,難得沒有在洗頭時就睡著,全程盯著鏡子里阿滿剪頭髮的樣子。為了這麼好看的髮型,我願意出門,願意天天洗頭,願意每十天來回五十公里去找阿滿。我好幸運,遇到了上海300塊以內剪頭髮最好的理髮師。衷心祝願每個人都能有此好運。
(作為一個普通人,能這麼好看,我心滿意足地摸摸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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