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150人以上陌生人協作的秘密
大約在135億年前,經過所謂的「大爆炸」(Big Bang)之後,宇宙的物質、能量、時間和空間才成了現在的樣子。宇宙的這些基本特徵,就成了「物理學」。
在這之後過了大約30萬年,物質和能量開始形成複雜的結構,稱為「原子」,再進一步構成「分子」。至於這些原子和分子的故事以及它們如何互動,就成了「化學」。
大約38億年前,在這個叫作地球的行星上,有些分子結合起來,形成一種特別龐大而又精細的結構,稱為「有機體」。有機體的故事,就成了「生物學」。
到了大約7萬年前,一些屬於「智人」(Homo sapiens)這一物種的生物,開始創造出更複雜的架構,稱為「文化」。而這些人類文化繼續發展,就成了「歷史學」。
在歷史的路上,有三大重要革命:大約7萬年前,「認知革命」(Cognitive Revolution)讓歷史正式啟動。大約12000年前,「農業革命」(Agricultural Revolution)讓歷史加速發展。而到了大約不過是500年前,「科學革命」(Scientific Revolution)可以說是讓歷史畫下句點而另創新局。
生物學家把所有生物劃分成不同的「物種」。而所謂屬於同一物種,就是它們會彼此交配,能夠產出下一代。例如馬和驢,雖然有共同的祖先,也有許多類似的身體特徵,也能夠交配,但它們彼此卻是缺少性趣,就算刻意讓它們交配,產出的下一代會是騾,而不具有生育能力。因此,驢的DNA突變就不可能會傳給馬這個物種,馬也不會傳給驢。於是,我們認定馬和驢屬於兩個不同的物種,各有各自的演化路徑。相較之下,雖然鬥牛犬和西班牙獵犬看來天差地別,卻屬於同一物種,有一樣的DNA庫。它們很願意交配,而且它們的小狗長大後也能再和其他狗交配、子孫滿堂。
從同一個祖先演化而來的不同物種,會屬於同一個「屬」(genus)。例如獅子、老虎、豹和美洲豹,雖然是不同物種,但都是「豹屬」(Panthera)。生物學家用拉丁文為生物命名,每個名字由兩個片語成,第一個詞是屬名,第二個詞則是種名。例如獅子就稱為「Panthera leo」,指的是豹屬(Panthera)的獅種(leo)。而只要沒有意外,每一位在讀這本書的應該都是一個「Homo sapiens」:人屬(Homo,指「人」)的人種(sapiens,指「明智」)。
許多屬還能再歸類為同一科(family),例如貓科(獅子、獵豹、家貓)、犬科(狼、狐狸、豺)、象科(大象、長毛象、乳齒象)。同一科的所有成員,都能追溯到某個最早的雄性或雌性祖先。例如所有的貓科動物,不管是家裡喵喵叫的小貓或是草原上吼聲震天的獅子,都是來自大約2500萬年前的某頭祖先。
就現代中東和歐洲的人類而言,有1%~4%的尼安德特人DNA。雖然這百分比並不高,但意義卻很重大。幾個月之後,從丹尼索瓦人的手指化石中取得DNA、完成定序,結果又投下了第二顆炸彈:結果證明,現代美拉尼西亞人及澳大利亞原住民最高有6%的丹尼索瓦人DNA。
人類語言真正最獨特的功能,並不在於能夠傳達關於人或獅子的信息,而是能夠傳達關於一些根本不存在的事物的信息。據我們所知,只有智人能夠表達關於從來沒有看過、碰過、耳聞過的事物,而且講得煞有其事。
「虛構」這件事的重點不只在於讓人類能夠擁有想像,更重要的是可以「一起」想像,編織出種種共同的虛構故事,不管是《聖經》的《創世記》、澳大利亞原住民的「夢世記」(Dreamtime),甚至連現代所謂的國家其實也是種想像。這樣的虛構故事賦予智人前所未有的能力,讓我們得以集結大批人力、靈活合作。雖然一群螞蟻和蜜蜂也會合作,但方式死板,而且其實只限近親。至於狼或黑猩猩的合作方式,雖然已經比螞蟻靈活許多,但仍然只能和少數其他十分熟悉的個體合作。智人的合作則是不僅靈活,而且能和無數陌生人合作。
即使到了今天,人類的團體還是繼續受到這個神奇的數字影響。只要在150人以下,不論是社群、公司、社會網路還是軍事單位,只要靠著大家都認識、彼此互通消息,就能夠運作順暢,而不需要規定出正式的階層、職稱、規範。不管是30人的一個排,甚至是100人的一個連,幾乎不需要有什麼正式紀律,就能靠著人際關係而運作正常。
無論是現代國家、中世紀的教堂、古老的城市,或者古老的部落,任何大規模人類合作的根基,都在於某種只存在於集體想像中的虛構故事。例如教會的根基就在於宗教故事。像是兩個天主教信徒,就算從未謀面,還是能夠一起參加十字軍東征或是一起籌措資金蓋起醫院,原因就在於他們同樣相信神化身為肉體、讓自己被釘在十字架上救贖我們的罪。所謂的國家,也是立基於國家故事。兩名互不認識的塞爾維亞人,只要都相信塞爾維亞國家主體、國土、國旗確實存在,就可能冒著生命危險拯救彼此。至於司法制度,也是立基於法律故事。從沒見過對方的兩位律師,還是能同心協力為另一位完全陌生的人辯護,只因為他們都相信法律、正義、人權確實存在。(當然,他們也相信付的律師費確實存在。)
至於對標緻公司來說,關鍵的故事就是由法國國會所編寫的法律制度。根據法國國會的說法,只要經過認證的律師遵守所有適當的禮儀和儀式,在一張裝飾得華華麗麗的紙上寫下種種必需的咒語和誓言,再在文件底端龍飛鳳舞簽上姓名,就在這一分這一秒,新公司註冊成立!
從認知革命以來,智人一直就生活在一種雙重的現實之中。一方面,我們有像是河流、樹木和獅子這種確實存在的客觀現實;而另一方面,我們也有像是神、國家和企業這種想像中的現實。隨著時間過去,想像現實也日益強大;時至今日,河流、樹木和獅子想要生存,有時候還得仰賴神、國家和企業這些想像現實行行好、放它們一馬。
由於大規模的人類合作是以虛構的故事作為基礎,只要改變所講的故事,就能改變人類合作的方式。只要在對的情境之下,這些故事就能迅速改變。例如在1789年,法國人幾乎是在一夕之間,相信的故事就從「天賦君權」轉成「人民做主」。因此,自從認知革命之後,智人就能依據不斷變化的需求迅速調整行為。這等於開啟了一條採用「文化演化」的快速道路,而不再停留在「基因演化」這條總是堵車的道路上。走上這條快速道路之後,智人合作的能力一日千里,很快就遠遠甩掉了其他所有人類和動物物種。
如果沒有信任,就不可能有貿易,而要相信陌生人又是件很困難的事。今天之所以能有全球貿易網路,正是因為我們相信著一些虛擬實體,像是美元、聯邦儲備銀行,還有企業的商標。而在部落社會裡,如果兩個陌生人想要交易,往往也得先藉助共同的神明、傳說中的祖先或圖騰動物建立信任。
智人發明出了許許多多的想像現實,也因而發展出許許多多的行為模式,而這正是我們所謂「文化」的主要成分。等到文化出現,就再也無法停止改變和發展,這些無法阻擋的變化,就成了我們說的「歷史」。
我們和遠古人類的不同處就在於與大量陌生人合作的技術有了大幅提升。
他們有創造虛構故事的能力,就能創造出更多、更複雜的遊戲,代代相傳也就不斷發展精進。
3萬年前刻出施泰德獅人的人類,無論身體、情感和智力能力都與我們類似。但他們一早起床先做什麼?他們的早餐和午餐吃什麼?他們的社會是怎樣?他們也是一夫一妻、核心家庭嗎?他們有沒有什麼慶典、道德準則、體育競賽和宗教儀式?他們有戰爭嗎?
從認知革命之後,智人的「自然生活方式」從來就不止一種。真正存在的只有「文化選擇」。
有證據顯示,自從採集時代以來,智人的腦容量其實是逐漸減少!要在那個時代活下來,每個人都必須有高超的心智能力。而等到農業和工業時代開展,人類開始能靠著別人的技能生存下來,就算是低能的人也開始有了生存空間。例如只要肯挑水或是當個生產線的工人,就能活下來,並把自己那些平庸無奇的基因傳下去。
骨骼化石的證據顯示,遠古時期的採集者比較少有飢餓或營養不良的問題,而且比起後來的農業時代,他們身高較高,也比較健康。
相較之下,遠古的採集者通常都會吃到數十種不同的食物。他們可能早餐吃漿果和蘑菇;中餐吃水果、蝸牛和烏龜;晚餐則是來份野兔排佐野生洋蔥。至於第二天,菜單又可能完全不同。正是這樣的多樣性,能確保遠古的採集者吸收到所有必需的營養成分。
多數學者都同意,遠古的採集者普遍信奉泛神論的信仰(animism,源自拉丁文的「anima」,意義「靈魂」或「精神」)。泛神論相信,幾乎任何一個地點、任何一隻動物、任何一株植物、任何一種自然現象,都有其意識和情感,並且能與人類直接溝通。
泛神論者認為,人類和其他的靈之間並沒有障礙,可以直接通過言語、歌曲、舞蹈和儀式來溝通。
在認知革命前,所有人類物種都只住在亞非大陸上。確實,他們也曾靠著游泳或是扎些簡單的木筏,抵達少數的鄰近島嶼。像是弗洛里斯島,早在85萬年前便已有人居住。但當時他們還沒辦法冒險前往遠洋,沒人到過美洲或澳大利亞,也沒人到過像日本、中國台灣、馬達加斯加、紐西蘭和夏威夷之類較遠的島嶼。
在認知革命之後,智人得到新的技術、組織能力甚至是眼界,能夠走出亞非大陸,前往外面的世界。他們的第一項重大成就,就是在大約45000年前殖民澳大利亞。
歷史上,人類首次抵達澳大利亞絕對算是大事一件,重要性不亞於哥倫布抵達美洲或是阿波羅11號登上月球。狩獵採集者首次登上澳大利亞海灘的那一刻,就正式在這片大陸登上食物鏈頂端,也從此成為地球史上最致命的生物物種。
人類首次登上澳大利亞沙灘,彷彿進到奇特的新世界,滿眼是從未見過的生物。有200公斤重、2米高的袋鼠,還有當時澳大利亞最大型的掠食者袋獅(marsupial lion),體形就像現代的老虎一樣大。樹上有當時大到不太可愛的無尾熊;平原上則有不會飛的鳥在賓士,體形足足是鴕鳥的兩倍;至於在灌木叢里,則有像惡龍般的蜥蜴和蛇,發出噝噝聲地滑行。森林裡則有巨大的雙門齒獸(Diprotodon)在遊盪,外形就像袋熊,不過體重足足有兩噸半。除了鳥類和爬行動物之外,澳大利亞當時所有的動物都是像袋鼠一樣的有袋動物,會先生下幼小、無助、就像胚胎一樣的年輕後代,再在腹部的育兒袋中哺乳照顧。有袋哺乳動物在非洲和亞洲幾乎無人知曉,但它們在澳大利亞可是最高的統治階級。
人出現在亞非大陸的時候,大型動物都已經懂得要避開長相類似的生物。相較之下,澳大利亞的巨型動物可以說完全沒有時間學會該趕快逃跑。畢竟人類看起來似乎不太危險,既沒有又長又鋒利的牙齒,也沒有特別結實或敏捷的身體。
這些來自西伯利亞的後裔定居到現在的美國東部、密西西比河三角洲的沼澤、墨西哥沙漠,還有中美洲的熱帶叢林。有些人到了亞馬孫河流域落地生根,也有的定居在安第斯山谷,或是阿根廷開闊的彭巴斯大草原。而且,這一切不過是短短一兩千年間的事!等到公元前10000年,人類已經來到了美洲大陸最南端的火地島,他們能在美洲這樣如同閃電戰一般橫行無阻,正證明了智人已有無與倫比的聰明才智和適應能力。
在14000年前,美洲的動物物種遠比今天豐富。智人首次從阿拉斯加南下,來到加拿大的平原和美國西部時,除了會遇上長毛象和乳齒象,還會有像熊一樣大小的嚙齒動物,一群又一群的馬和駱駝,巨型的獅子,還有其他數十種類似的巨型動物,但現在都已全部絕跡;其中像是有可怕的劍齒虎,還有重達8噸、高達6米的巨型地懶。至於南美更令人目不暇給,各種大型哺乳動物、爬行動物和鳥類,讓人彷彿置身於奇特非常的動物園。
遠在人類還沒有發明輪子、文字和鐵器之前,智人就已經讓全球大約一半的大型獸類魂歸西天、就此滅絕。
馬達加斯加島上的物種經過數百萬年的隔離,展現出獨一無二的風貌,像是象鳥,高3米、重約半噸而無法飛翔,這是全球最大的鳥類,另外還有巨狐猴,這是全球最大的靈長類動物。但在大約1500年前,象鳥、巨狐猴以及馬達加斯加島上多數的大型動物都突然消失,而這正是人類第一次踏上馬達加斯加的時間。
(林俊宏,《人類簡史》)
感悟:
1,150人內靠人際關係運作,150人以上靠講故事運作。
2,建立信任,是進行大規模合作的基礎。
3,創造虛擬故事和建立遊戲規則
4,保持飲食多樣性和較少工作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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