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職一年，我終於活成了自己曾經最討厭的模樣
（本文圖片：了不起的麥瑟爾夫人）
願我們在不能平衡的選擇里，
都能活出自己最好的模樣。
by 采小魚
01
一直以來我心裡十分清楚，無論怎樣我是斷然不會捨棄自己工作的。
當然，對美好生活的嚮往——來自經濟上的壓力是非常重要的因素。
但工作對我，有著更大的意義，它曾救我於水火。
7年前剛參加工作的我，老是會無端陷入自我質疑的低谷，是工作，讓我悅納自己，融入這個城市與周邊聯結。
3年前生完甜姑娘後，總覺得身心疲憊不堪重負的階段，是工作，讓我重拾信心，不斷調整自己尋回勇氣。
工作於我，像是一場救贖。
是的，我愛那個在工作中全情投入、傾盡全力的自己。也愛那個無所畏懼、勇往直前的自己。
儘管為了趕項目加班到深夜還被領導批過，儘管為了節省資源貨比三家被同事誤解過，儘管初次小心嘗試新模式也被合作方坑過。
也曾在瓶頸期痛苦過，飯桌上逢迎過，談判時凌厲過，催進度時絕情過。
但是工作讓我理性懂得，學會理解。不管是職場，愛情，或是生活，去學習去磨鍊、去成長去付出，收穫就一定會大於失去。
工作於我，更像是一場修行。
就在我以為可以一直這樣幸運地、沉著冷靜去妥善平衡自己的事業與生活。
沒想到隨著不按套路出牌的小安寶到來，不費吹灰之力就將我的一切計劃搗鼓粉碎。
整個產假我都感覺如坐針氈，為家裡凌亂的一地雞毛，更多的是為自己不知何去何從的前途。
此時先生跟我理性分析現狀，如若產假後上班：
一來晚上需要頻繁夜醒哄睡可能身體吃不消；
二來家裡長輩精力有限，著實不夠去照顧好兩個娃；
再且工作還能再做，全身心陪伴孩子的時日也就這麼一陣子。
更何況，他還信誓旦旦說他養得起我們娘仨。
其實，我何嘗不知這與我內心想法背道而馳，我未嘗不曉「我養你」這三個字是最毒的情話，我捫心自問想要的安全感除了自己沒有人能給足我。
但在現實面前，我竟無力反駁。
也許在那麼一瞬間，我還是感動於這個男人，他甘心替我負重前行，他情願為我遮風避雨，換我歲月靜好。
也許在那麼一瞬間，我像任何一個渴求穩定的女人，有了愛情做根據，再有了婚姻為保障，不勞而獲便有了合情合理的解釋，我可以理直氣壯地逃避人心複雜與社會險惡。
就這樣，在我自己看來最應該努力奮鬥的年齡，幾乎出乎所有朋友們的意料，我轉身當起了一名全職媽媽。
02
起初唏噓感嘆之後，也慢慢接受了現狀。我不斷告訴自己，既來之則安之。
行程表排得滿滿當當，放下手機多看書，少看電視多陪娃。
我勵志要成為一個內外兼修的新時代媽媽，能上廳堂能下廚房，還能窈窕多姿力爭氣質上佳。
繫上圍裙拿起鍋鏟，我喜滋滋洗手做羹湯，有時間就帶著孩子去散步兜風，一有空就嘗試各種輔食怡然自得看孩子大快朵頤。
此外，因為跟我同一年生娃的同事、朋友還有那麼幾個。
剛開始，我總喜歡去翻看他們的朋友圈，或者偶爾聊聊家長里短，點個贊、吐個槽，共同的話題使我覺得大家就是惺惺相惜的盟友。
產假結束後的前兩個月，感覺一切都還順利。
後來，產假結束後朋友們都開始去上班了。
以前的同事有的順利升職了，有的跳槽有了更好的發展，還有的似乎每天都有新鮮事，永遠積極向上打滿雞血，勵志向上有聲有色。
生過孩子的，也沒有因此打亂生活節奏，反而添上了蜜糖般的光彩。
接著朋友圈裡開始轉發著《人工智慧時代來臨，將產生大量的無用階層》《20歲不加班，30歲不熬夜，40歲你還有工作嗎？》《我們不一樣，因為我們是會賺錢的女人》等等文章。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眼睜睜看著別人進步，自己卻原地踏步的感覺真的一點不好受。一想到職場風雲變幻，一切都要重頭再來，心裡更是極度忐忑。
但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只能選擇視而不見，心裡好過點。於是，我自己在或主動或被動地減少跟朋友的聯繫。
終於，越發自卑的我開始在現實中敗北，對於全職媽媽這一角色漸漸心生厭煩。
03
勞動上的重複性，讓我體會不到付出的價值。
儘管有婆婆幫我買菜做飯，但每天照顧孩子，本身就是一種機械的重複式勞動，先不說創造和超越，更談不上發展空間和職業突破。
時間久了，尤其當孩子生病時，積極性和成就感就會大打折扣。
有個許久未見的朋友在微信上問我，是不是做全職太太了。我苦笑解釋，不是全職太太，而是全職媽媽。
孩子有保姆幫忙照看，自己只需有空陪玩，偶爾還能溜達著去看個電影，或者美美地跟閨蜜來個下午茶。這才是全職太太的剪影。
而全職媽媽真正的一天是：娃醒你就得醒，娃睡你也睡不著。隨時待崗，全年無休。
不斷循環重複餵奶、喂飯、陪玩、陪睡，以及各種洗洗洗，永遠沒有盡頭直至天荒地老。
期間不斷加播娃脾氣失控，原地炸裂，哭哭啼啼，撕心裂肺。
生活上的封閉性，讓我像傻子一樣畫地為牢。
我大部分的生活範圍，都被固定在家、小區超市三點一線。
彷彿莫名墜入一個大坑，被困住動彈不得，心裡只安放得下一個家庭的歡喜悲憂。
女人的格局和眼界一變小，氣質便難免局促，世俗與市儈自然也纏上身來。
這在我和先生每天能夠聊天越來越詭異的畫風就可以窺見一斑。
他說貨幣戰爭我談榴槤千層，他告訴我降維攻擊我答到正宗東安雞，他聊新零售電商我想著紅燒肥腸，他論知識付費我只想吃麻辣蝦尾，他告訴我辦公室人事競爭關係，我不斷回復他超市雞蛋的價格走勢。
末了，不在一個頻道上的我們，自覺散會。
經濟上的寄生性，我衍生出拿人手短的心虛。
我從未掩飾過自己對錢赤裸裸的熱愛。在我看來，世間所有的事情，都可以用錢來解決，如果不能，那隻能說還不夠。
錢是最直接的底氣和勇氣，當衣食住行都依賴於男人的給予時，夫妻間的平等已在不知不覺中打破。
上學那會兒政治課上的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這時可以理解地無比透徹。
精神上的依賴性，讓我有時失控的像個神經病。
全職媽媽的生活，世界小的只剩下老公和孩子，所以容不得對方一丁點的忽視和怠慢。
但凡先生若稍有些許不耐煩，我心裡那些所有不被理解的委屈與壓抑都會水漫金山，情緒失控，湧起一股無名的怒火就想罵人。
有陣子我一看到先生玩手機我就勃然大怒，為此還大吵一頓，雖然我自己也時常在娃睡覺後玩。
看到他加班我就開心，沒事幹我就心慌。我為什麼容不得他休息呢？我意識到問題根本在我身上。
因為我沒有安全感，所以我只能逼著他去上進，逼著他去事業有成。我沒有辦法實現自己想做的事情，我就逼他去代我實現。
我不知道該如何讓自己高興起來，我覺得自己就像個討厭的神經病。
最可怕的是，我除了跟自己較真，本能地想逃離，不知道怎麼改變現狀。
04
因為甜姑娘的關係，我在小區里認識了一位媽媽，她有兩個乖巧漂亮嘴甜面善的女兒，主要工作便是「穩定大後方，輔助隊友前線戰鬥」。
和人聊天時，她臉上總蕩漾著柔和明媚，可以笑意盈盈談美妝，也可以與時俱進聊電影。
眼眸里閃爍的光芒映襯著整個人十分清凈明朗，這和一臉怨氣滿是無助的我簡直是天壤之別。
我開始意識到，我作為全職媽媽面臨的最大困境，則是自我的嚴重缺失。我眼裡只有那一畝三分地，將自己的需求壓榨的所剩無幾。
但是一個優質全職媽媽的價值和意義，並不限於柴米油鹽和生兒育女。
我和那位媽媽的最大不同，或許在於對「全職媽媽」這四個字的理解力和執行力。
我藉由它宣洩我的不滿與不甘，日子能過且過。而事實上，全職媽媽也是一份正經而嚴肅的職業。
講真，能把全職媽媽做成功的女人，能力並不亞於那些在職場上衝鋒陷陣的優秀員工。
她需要強大的統籌能力、調控能力與足夠的吃苦耐勞，才能把家庭正常運轉起來。
這個過程並非與世隔絕閉門造車，一個優秀的全職媽媽，必然集營養師、俏廚娘、外交家、育兒師等各種角色於一身。
王小波說，所有的痛苦，都來自於對自己對無能的憤怒。
我試著做點什麼，幹不了什麼宏圖偉業，學不了什麼系統知識，每晚靜靜思考一下我的未來，打開電腦隨便寫點什麼總可以吧。
就像劉瑜說的，一個人也要像一支隊伍，對著自己的頭腦和心靈招兵買馬。
我承認，這個階段過得是不好，但我對自己說，這只是一個階段而已，我的人生不會永遠這樣下去的。
而在走出這個階段之前，我也需要給自己划出那麼一個邊界，去喘口氣，去做回我自己。
熬過了我最彷徨的這一階段，那麼下一階段，我肯定可以過得更好。
05
當然，說了這麼多，我也從不否認做全職媽媽也有好的一面。
陪著小安寶從一個個軟軟糯糯的小肉團一天天長大，顫顫巍巍學會抬頭、翻身、獨坐，接著滿地亂爬咿咿呀呀，最後終於能撅著個小屁股左搖右擺地扶著走路。
我也從未像這般靜下心來，看著甜姑娘因為媽媽假裝嗔怒，笑得滿眼冒星星。胡編小故事，亂改三字經，奔跑著過來拉起我的手原地繞圈圈。
在這一年，我見證了孩子們成長的每一個瞬間，而他們也得以在滿滿的安全感下成長。
每當兩個孩子抱成一團，爭著搶著要媽媽時，這種相互依賴的幸福感就會達到頂峰。
在這世上，竟然還能夠跟別人建立如此親密的鏈接，能夠如此放肆地信馬由韁地去愛而沒有任何顧忌。就如同一個親生的朋友。
所以，到最後我已經釋然，人生沒有平衡，只有選擇，所以必有取捨。
無論哪種選擇，當媽從來就是很難的，箇中滋味，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只願我們在自己的選擇里，活出自己最好的模樣。
End
采小魚：一個驕傲又任性，感性又執著的二胎美媽。有那麼多思想要表達，不寫出來會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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