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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藤忠雄:棲居與建築的詩意里

若干年前,我們就要離開大阪那一天,我翻看酒店介紹大阪的雜誌,忽然看到一篇介紹「光之教堂」的文章,我不懂日文,但是那裡面的一張照片深深地震撼到了我。我當時頭腦里只有一句話,那就是《聖經·創世紀》里的:「上帝說要有光,於是就有了光」。去過很多教堂,也被那裡面從天頂照射下來的光所震撼。但是第一次真正被建築的光感動到的,則是在羅馬的萬神殿。那天和妻子一起瞻仰這座偉大的建築,人流雜沓,不留神我們在人群里走散了,我四下尋找,卻被穹頂射進的那束陽光吸引了,而順著那束光,我發現妻子就在那束光下抬頭仰望,就是那一刻,我深深被感動到了。這件事雖然過去很多年了,但是當時的情形卻依然清晰如初。不過,光之教堂的光與從天頂直瀉而下,君臨萬物的萬神殿的光不同,它是和人們的視線平行的,幽暗的莊嚴之中又有著某種自然的溫暖。這樣富有詩意,又富有哲理的設計,真的很讓人感動。可惜,我們的行程不允許我們逗留,也就沒有機會去拜訪了。但是卻讓我知道了一個名字:安藤忠雄。

以我有限的美術經驗,我知道這個教堂的靈感應該和著名的朗香教堂有關。這是法國建築大師勒·柯布西耶(Le Corbusier)的作品。後來我才知道,安藤忠雄的設計生命的確是受到了柯布西耶的影響。可惜的是,當他第一次踏進朗香教堂的第二天,柯布西耶就辭世了。不過,安藤的這一次參觀,似乎是冥冥之中完成了一種靈魂的交接,一次建築史上的接力。同時,我們也可以看到,一樣面對「光」,法國式的浪漫與日本民族的侘寂有著完全不同的表達方式。他們的努力,都是具有劃時代意義的。他們重新定義了建築的意義。人類最早需要建築,是用來抵禦和防護的,封閉性是建築存在的基礎,但是當人類已經用了了足夠的力量和權力的時候,如何與周圍的世界溝通,如何向世界開放自己,就變得異常重要了。

第二次與安藤忠雄邂逅,則是去年冬天在良渚文化村。在那裡安藤設計了「萬科良渚藝術中心」,那是第一次真正接觸安藤式的建築,感受他用清水混凝土、自然光和水、植物構成的詩一樣的世界。(這一部分的想法已經記錄在《良渚文化村旅行的意義》一文裡面了。)我發現,不管設計界如何評論安藤,他的設計很容易就打動了我。因為他那種既桀驁不馴又滿懷對於自然的溫順的設計風格,充滿矛盾與張力的審美,表現出了安藤對於人類最真實的生存狀態的思考與領悟。——一種富有哲學意義的藝術活動常常更容易打動我的內心。2016年,安藤忠雄又完成了一個頗有爭議的大作品:頭大佛。他將巨大的坐佛雕像,用一座開滿薰衣草的人造山坡包圍起來,只露出大佛的頭部,下部是混凝土的洞穴,和長長的甬道,穿過幽暗的洞穴,那個巨大的佛像就這樣赫然充滿垂憫地望向我們,而在佛像之上,則是日日變幻、不可捉摸的深邃的天空……。

對於佛,我們常常都是仰望的,但是在安藤看來,佛性就是日升月恆,就是春去春來,我們藉助於佛所真正敬仰與膜拜的大概也就只有自然了。佛的存在,不過是引導我們關注天空的星辰和大地的萬物,如此而已。——因為安藤的執念,他或許是最接近佛的智慧的人吧。我看過一個關於頭大佛的紀錄短片,真的被冬天覆蓋在佛頭之上的白雪和春天圍繞在佛頭四周的紫色的薰衣草感動到了。安藤的建築常常是硬朗的、粗糲的、甚至是陰冷的,但他的建築又總是向著陽光和自然開放著,因為沒有任何一種變化能夠像自然那樣變化莫測,姿態萬千。

所以,當我來到明珠藝術館,參觀「安藤忠雄:引領」大展的時候,就像去和一位神交已久的老朋友的約會。這個位於愛琴海購物公園八樓的藝術館和跨越八樓七樓的書店一起完整地構成了安藤忠雄所謂的「光的空間」。而他的這個展覽則開始於那一束斜斜照射下來的光。

安藤建築之路開始於一束光。在他還是孩子的時候,家裡改造房屋,當屋頂被拆開的時候,豁然出現了一束光,這束光似乎照亮了安藤的一生,他那個時候一定不會知道,此生他都會因為那束光而獲得無上的感動與榮耀。而我們如果要感受安藤忠雄的建築,真的需要讀懂那束光,這束光是一種自然的力量,也是自然的柔情,如果我們不能夠理解光之力與光之愛,就無法真正理解自然與人類之間微妙而美好的關係。不僅是光,安藤對於光影甚至風在空間中穿行的軌跡都有著獨特而富有詩意的理解,所以他的作品常常需要我們用整個心靈去解讀。在參觀京都東大寺的時候,安藤這樣說:「夜晚,皎潔的月光灑到屋內,又被黑暗吞噬在高柱上……那是一種現代建築所無法給予的感動。人們的生活與空間相互依存,與自然融為一體,這樣的美好讓人沉醉。」如果你了解安藤忠雄,你就會發現他設計具有宗教色彩的建築,往往獨具魅力,除了開頭提到的光之教堂,還有「水之教堂」,「風之教堂」,讓「光」、「水」和「風」成為建築的主導元素,讓鋼筋混凝土變得柔軟、溫情、充滿可以觸碰的敏感,讓所有來到這裡的人們向著自然開放自己的內心,讓自己的內心充滿了安靜與感動,讓每一個身臨其境的人,在自己的內心深處發現神的存在。建築之於他,似乎不再是一個具有特定功能的空間,而是直指人心的鬱郁黃花了(所謂「鬱郁黃花無非般若」。)。

在展廳的一角,是他近年來進行的一個更為宏大的項目的模型展示,那就是直島的整體改造與設計項目。這座位於瀨戶內海,曾經因硫酸氣體腐蝕而綠化消失殆盡的小島,在他的努力下,正在日益顯出勃勃的生機,而他與自然融合的七座建築就掩映在一片蔥榮的綠意之中。站在有木屑堆疊而成的直島模型面前,我不由得想起了歌德筆下的浮士德,在人類圍海造田的宏偉工程中,發出了生命最後的讚歎,那個時代,改造自然,表現出了人類的豪情與力量。而今天,又有人在修復人類與自然的關係,在與自然對話與交流中,重新顯現出了人類的激情與勇氣。這既是人類對於本性的回歸,也昭示著人類的新生。

走出展廳,便是他設計的光之書店,這個兩層的書店,被一個巨蛋所包圍,這個「巨蛋」結構,象徵的就是新生與回歸,是安藤比較喜歡和擅長的一種設計母題。我抬頭仰望,看見了卵型屋頂上那璀璨的星空。一顆顆流星在湛藍的天幕上划過,日月經行,星光燦爛,向每一個願意仰望的人昭示著自然永恆的力量。而在這樣的星空之下,投影幕布上,安藤忠雄正在闡述著他對於建築、對於人們生活的環境以及世界未來的認識與理解。每一個經過這裡的人都會不由得在這樣的光影之中駐足、凝望、冥想,——有沒有答案其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停住我們的腳步去思想,這就夠了……

光之空間,讓我們在自然的光影里詩意地棲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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