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和陳冠希在玻璃房子里一起感受了一會兒觀看者的目光，並跟他談論了一下藝術

最新 01-18

陳冠希在 UCCA 行為表演現場，除特別註明外，本文圖片均由尤倫斯當代藝術中心（UCCA）提供

「記得以前去動物園的時候，我經常會思考動物在想什麼？現在開始明白了。」1月12日上午，陳冠希坐在 UCCA 特別搭建的一座玻璃房子里對我們說。當天早上8點多，陳冠希帶著他的生活與工作必需品來到這個正面全部透明的房間里，準備在這兒住上三天，供人拍照和參觀，這個舉動也構成了他的行為藝術作品《我拉和吃都在這兒》。我們跟著第一批到達的觀眾一起通過安檢，進入場館，其中許多人還拖著行李箱，顯然是下了飛機直奔大山子而來。工作人員帶我們從後門進入了這個玻璃房子，迎面跟陳冠希打了一個招呼之後，我們就看到了對面一片舉起的手機。

陳冠希正在回答我們的問題，圖片由作者拍攝

這是那天我們第一次近距離面對他，第二次是採訪結束大概半小時以後，我們走到 VR 視頻作品《妳》跟前的時候。帶上 VR 眼鏡，陳冠希又一次出現在眼前，一邊跳舞一邊對著我們唱到「我想你，我要你，我想要你」，簡單直接地利用了 VR 這種媒介的浸入效果。說起來，以上兩件作品不乏相似之處，無論是坐在玻璃房子里被人看，還是站在 VR 眼鏡里對著人唱歌，陳冠希都遵循著同一個邏輯：你想看我，那就給你看好了。只不過看真的陳冠希比看虛擬的陳冠希要多花 100 塊錢。

展覽現場，觀眾們正在看虛擬陳冠希

這是陳冠希，或者說是 Etalier des Chene 的個人展覽「音術」現場。在這兒，你能看見陳冠希自己創作的藝術作品，他的藝術收藏，和他與他所敬仰的藝術家合作完成的作品，這麼說來，陳冠希不只是參展藝術家，也是策展人。而他的新專輯《一隻猴子第一部曲》可以算作他本人之外的第二個線索，串聯起了整場展覽。所展出的 22 件作品都與新專輯中的某一首歌曲相對應，觀眾掃一掃二維碼就可以聽到這些音樂。如果用心，還能感受到音樂與現場作品是如何使用隱藏的 message 來隔空對話的。每一件作品都與陳冠希的個人生活緊密聯繫：旅行、演出、狗仔隊、健身房、潮流、感情與自我審視。可以說，沒搞任何玄乎東西。

DJ Prepare，《其實我們都是一樣的》WE ARE ALL THE SAME SOMEHOW，2017，影印照片。對應歌曲：《拳頭》，FIST POWER

在國外，流行明星做藝術展覽的跨界舉動雖然也一定能上頭條，但並不算稀奇，而陳冠希則在國內開了一個頭。（當然，把整張專輯和整場展覽做對應還是全世界頭一回。）顯然，陳冠希對自己的人氣和藝術經驗都很有信心。說實話，我們有些拿不准我們在玻璃房中面對的到底是誰，是藝術家 Etalier des Chene 還是名人陳冠希？雖然說他的名人優勢為他提供了接觸藝術、收藏藝術品、結識藝術家進而進軍藝術創作的便利，但他的名人身份反過來也阻礙了人們嚴肅地對待「陳冠希個展」這件事兒，好比本次展覽的到場觀眾（尤其是前三天）基本都是為了來看一眼活的陳冠希而已。不過，陳冠希對此倒是非常坦然，他既不擔心評論反應，也不擔心 22 件作品中的 21 件遭到粉絲忽視：「他們來看我這很好啊，起碼他們進來了，」他在新聞發布會上說。意思是，他希望這場展覽等為他的粉絲打開藝術世界的大門，正如他自己從潮流接觸到藝術一樣。

展覽現場，陳冠希/Etalier des Chene，《無間道》INFERNAL AFFAIRS，2016，影像。對應歌曲：《無間道》WU JIAN DAO

既然來到 UCCA，我們接下來還是認真同陳冠希聊了聊藝術，可以感受到他對藝術是真的有熱情。我想陳冠希起碼告訴我們一件事，做一個藝術愛好者不用想很多，只要坦然感受你面對一件作品時的好惡就行了，剩下的事以後再說。當然，有錢能買就更好了。

採訪結束後，我們在工作區拍到的一張監控圖

創想計劃：陳冠希，你好，你今天打算幹什麼呢？

陳冠希：前幾天太忙了，有很多工作還沒處理完，我今天會給要一批限量印刷的 zine 簽名。我等一下還會在白板上寫一個 to do list，按照計劃來工作。

來來往往的人會不會影響到你？

肯定會。但（影響）好壞不清楚，現在觀察這些來來往往的人還蠻有意思的，但我不知道今天晚上五點之後我的感覺還是不是這樣。哈哈哈哈，之前去動物園的時候，我會想動物都在想什麼呢，現在我開始懂那個感覺了。

陳冠希在 UCCA 行為表演現場

其實，我們今天來是想跟你聊一些嚴肅的藝術話題。

可以啊。

首先，我們想知道你最早的藝術接觸是什麼樣的？

很小的時候我就接觸了很多藝術，但那時候對藝術沒什麼概念，所以真正開始了解藝術應該是從 KAWS。有一次，日本一個畫廊做了 KAWS 的展覽，在此之前，我買過KAWS的T恤、玩偶，但那天我想要買更高層次的東西，所以我飛去東京買了 KAWS 的一幅畫。那幅畫很小，當時賣 750 美金，現在它值一萬五千美金左右。那時候我也不知道我會那麼喜歡藝術，只知道喜歡 KAWS。

KAWS 送給陳冠希的作品，截圖自《觸手可及》系列紀錄片

後來我搬去了洛杉磯，那裡兩個很喜歡藝術的好朋友帶我去看了很多不一樣的展覽。美國的藝術市場很瘋狂，一幅畫可以真的賣到天價。正好那會兒我打算做生意，就開始研究。有一回，我的好朋友帶我去紐約富人區的一個派對。晚上有一場慈善機構的 blind 拍賣，就是大家在競拍的時候不知道會買到什麼樣的藝術品。前兩個標價 1500 美金，很快就有人買了，等到第三個出現標價是 5000 美金的時候，大家都不說話了。我當時喝了一點酒，就舉手拍了下來。結果，買回來的是巴巴拉·克魯格（Barbara Kruger）（Supreme 的 Logo 的靈感來源）和羅伯特·隆戈（Robert Longo）的作品，我到現在還很喜歡這兩個藝術家。就這樣，我開始慢慢收藏藝術品。收藏了以後就開始想要參與。

這次展覽中你最快決定的和最慢決定的作品分別是什麼？

最快決定的是《Don』t go》，寫那首歌的時候，我天天飛來飛去。我是很奇怪的一個人，英語里叫 hoarder，比如喝完一個可樂，如果那個可樂罐底下有個星球大戰的標誌，我就不捨得扔。這些登機牌我收集了很久。當時我聽著寫的歌，再看到這些收藏，就覺得要做這個作品。

陳冠希/Etalier des Chene，《請綁好你的安全帶》FASTEN YOUR SEAT BELT，2017，綜合材料。對應歌曲：《別走》DON』T GO

最慢決定的應該是《Get down》。原本的想法是進一個房間，整個感覺是在向下沉，但沒能找到合適的藝術家。後來我在一個展覽上看見了這次展出的《洞》，心想，這不就是「向下沉」嗎？回家之後，我立馬上網找那位藝術家，翻他的Instagram、社交賬號等等，最後寫了郵件過去，在心裡祈求「希望一定能成」。最後展覽前十幾天，我們確定了這件作品。

馬克·賈斯蒂尼亞尼/Mark Justiniani，《洞》HOLE，2017，反射材質、光、木頭、其他物件。對應歌曲：《想要？》 GET DOWN

這次展覽中，我們沒發現什麼晦澀難懂的東西，但通常展覽前言和作品介紹都是要寫得很高深的。所以今天我們模仿那種語言，重新描述了一件作品，請你聽一下。「在《一種不能言喻的感受》這件作品中，藝術家將拼貼的自然地理攝影素材放置於藝術館語境之中，視覺的享受罕見地獲得了嚴肅的表達權，當觀看者沉溺於視聽的快感中並對此感到不安時，作品就完成了對某種藝術範式和文化禁忌的雙重拷問。」

我也不懂你在說什麼……我昨天在記者會上也說了，藝術的世界和娛樂圈其實很像。藝術圈可能比娛樂圈的狗仔和媒體更可怕，你的畫可能非常好，但「那個人」不喜歡你，你就完蛋了。藝術世界會有好幾個老闆，如果那天老闆不給面子，藝術家一下子就找不到工作，做不了展覽。所以，雖然說我很喜歡藝術世界，但裡面有很多不合理的事情。

不過，我參與就是為了自己開心，我沒有真正地想過自己的畫會賣幾千萬，或者會有人把我的畫放在他的家裡，我做這些只是希望帶領跟隨我的人一起享受藝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