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壇人物印象系列:程維
現在仔細想來,我真正認識的第一位名詩人是程維——我在江西小鎮上初中時就知道他了,他的《古典中國》那一年我用壓歲錢在縣城的書店買了來,有一個學期,我相信讀她一定比讀副課花去的時間要多,他和汪國真一起,構成了我對當代詩歌最初的理解。汪國真比程維流行,程維比汪國真深刻,我當時覺得,現在也這樣回憶,他們當時真的都走進了我乾涸的鄉村生活,我用一些蒼白無用的詩行模仿他們,那些假貨哪怕我改了又改,最終還是沒有一首能發表出來,哪怕是縣裡的小報——重要的是我沒有氣餒,我才16歲,對於詩,我還沒有尋找到自己的聲音,我會的!瞧,那時我多麼自負!
後來,我一直迷戀詩,總喜歡和愛好文學,喜歡詩歌的人交流、交友——那一年,混在省城,我到處打聽這個城市的文學活動,但周圍這樣的人很少,常常我陷入到莫名的孤獨中,工作之外的時光,不是在廣場那家書店打發時光,就是窩在青山路的出租屋裡讀讀寫寫——程維也住在這個城市,我們同在一個城市半年多了,我一直沒能找到他,他像個劍客隱在城市深處,尋而不得——他或許也是那種不願被人打擾的詩人,每天他更愛用心靈之詩和各個朝代的文人騷客,劍客俠士飲酒,談藝……我一遍遍讀他的詩,我想他或許是心懷古典的現代社會的陌生人。
2000年,春暖花開的四月,大概在《江西工人報》組織的一次小活動上,我認識了一位和我一樣一文不名的進賢文友,一天,他告訴我,南昌詩歌學會就要召開成立大會,可能的話一起參加,藉此認識更多寫詩的人。接著他又眯起那不大的眼睛,一臉得意地說,先要有人推薦加入這個學會,才有資格參加這次盛會。我想去,但一時又找不到推薦人,站在廣場的天橋上,我咀嚼著這個讓我興奮又惆悵的消息,夜色中,突然想到,是否可以給程維寫封信,並附上自己的詩歌——這是得到推薦的最後希望。為這事,我忙到了深夜,字斟句酌,洋洋近千言。
這之後的一天,在席殊公司,我意外地收到了一封落款為南昌政協《誠報》的信。程維給我來信了,我激動地拆開信封,真的是仰慕已久的詩人程維的來信。信中,他不僅鼓勵了我艱難的寫作,而且還寄來了入會表格,希望一定赴會。沒有人分享我的喜悅,我悄悄離開了公司,跑到附近市場買了一套西裝——那樣的場合,我不能農民樣子去隨便打扮。看著試衣鏡,賣衣服的姑娘跟著睜大明亮的眼睛,說我成了一個很精神的新郎。然而,我畢竟還是一個嘴笨的鄉下人,在豪華酒店100多人出席的詩會上,太多的時間只能默默跟著人流,或呆在一角安靜地坐著。程維中等身材,體格健碩,一身得體的西裝,一副度數不淺的眼鏡,儒雅,風度翩翩。
那次詩會,最大的收穫是收集了一些詩人的名片,各式各樣的名片,有的頭銜顯赫,有的簡單素潔。程維的名片毫不張揚,白色紙片幾行楷書小字,太多的是讓人想像的留白。我驚喜的還是,他辦公的地點竟然離我租住的地方不遠,有機會或許可以單獨找找他。從此,每次經過疊山路的時候,我總要格外望望眼前那座四層大樓,想上去看看,又不敢,詩人就在那裡的某一個辦公室辦公,那一定是一種詩意的生活!有兩次,我帶了準備好的詩稿,小心翼翼登上一級級窄小陰暗的台階,冒味找他,卻都不在,同事說,他去印刷廠印《誠報》了,又說,事先應該先打電話預約,免得撲了空。最後,我只能留下詩
稿,帶著一份失落而去。
在南昌,我終是只見了程維一回。不久,無奈「飄」到了北京,他的名字從此算是埋藏在了心底。2004年,我在一家雜誌社供職,偶然的一個機會,去魯迅文學院辦事,竟發現惟一熟悉的程維在這裡讀書。我當然要找他。再一次見面,雖然說不上他鄉遇故知般的親切,卻也比第一次見面時來得從容、有趣得多。這是一個率性的程維,他指點江山,臧否人物,表情熱情而豐富。他談了手頭已經送審,卻在焦灼等待命運裁決的長篇《戈亂》,談了作為即將高考孩子的父親面臨的一堆破事,談了魯院一幫作家之間的趣聞,談了渴望走上全國又力不能逮的江西文壇……在魯院旁邊一家小餐館裡,我們一邊吃羊肉串,一邊隨意地聊天。他不願多渴酒。我的北漂故事他很有興趣,而且時有兄長般中肯的建議——餐館裡,誰都不知道他是詩人,我也不把他當詩人,現在,他不是詩人,是朋友。
記不清哪年的一個寒冷的冬天,程維來北京參加全國作家代表大會,住北京飯店。我又找他,在五星級酒店的房間,他又說了許多我應該一生要記住的話。還想熱心地介紹我加入江西作協。有一天,從不知網路為何物的程維,竟然找到我的博客,更重要的在於,很快,他的博客、微博經營的比我好的多,而且,作為「中國詩壇四公子」之一,他還開啟了全新的詩畫人生——一別是短短的3年,他偏居英雄城一隅,功成名就卻從不荒廢時光,無論詩書畫藝,還是與時俱進的科技生活,都遠遠的把走在北京的我拋在後面——在北京,因為到處搬家之累,我已不愛買書,程維出過的幾部大作只買了他的《畫個人》,真是一部圖文俱佳的大作,我以為,和《古典中國》的精神源流同出一脈,仍然帶著他早年的書卷氣,血劍氣,遺世獨立,似醉猶醒,正經,又不正經。
不知道今天的程維是如何畫自己的——當代「新古典主義詩歌」代表人物這個身份之外,作為畫家的他也很為人稱道,據說成了文人畫收藏拍賣市場的龐兒。關於他的畫,我懂的很少,但認可他「秉承黃庭堅、八大山人的文人書畫血脈,以此接通王維、蘇東坡的文化氣場,意圖變通古今、大化中外。」的說法。看他的畫,我覺得這何嘗不是他的詩,也是他寫在紙上另一種形態的詩歌,正如他最新詩集《妖嬈罪》中的幾行詩所言:
我是語詞中的慣匪,在詩里跑馬江湖
被牡丹所通緝,我在雪山上露營,打滅了星斗
又流竄到沙井潛伏,蜷縮在同亊間裝孫子
發現紅顏和蠟燭是一根蠅捆的螞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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