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艱不拆,愛頂牛就頂吧,生活從來不是只有對與錯
(一)
好幾年前,一位和我十分好的朋友向我傾訴婆媳關係。
當時年輕,又兼自己沒有這樣的困擾,心裡有義不容辭的道義感。
她說,自己和丈夫出來工作,無法帶孩子,只好讓孩子留在家裡給婆婆帶,成為留守兒童。
誰曾想,傳說中的隔代親勢如破竹,橫空出世無法阻擋,孩子被寵得無法無天,五六歲還要追著喂飯,熱不知道減衣,冷不知道添衫,永遠只會叫:「奶奶,我熱。奶奶,我冷。奶奶,我餓。奶奶,要這個。奶奶,要那個......」
一下子沒有得到滿足,就滿地打滾。家裡的地是不需要掃的,他天天往地上一滾,就乾淨了。
苦了要洗衣服的奶奶,偏偏還洗得樂呵樂呵,好像這是一件很光榮的事。
這些她剛開始沒有特別關注到。因為她一年只回家一次,最多兩次。來去匆匆,只窺得冰山一角。
終於有一次,孩子上小學了,她回家給他報名,婆婆不小心摔了一跤,腿骨折了,她只好請假在家裡多待了大半個月,然後目睹了孩子的各種無理取鬧,她才知道問題大了。
開始各種罵,打孩子,然而,這並沒有任何作用,還惹來了婆婆驚人的嫌棄。
婆婆說,都是朋友不好,本來一切好好的,她一回來就把家鬧得雞犬不寧,把孫子帶得獃頭獃腦,非打即罵,哪裡像親媽?
聽到這裡,我覺得確實是朋友的不對,自己沒有能力帶孩子,就別怪孩子沒有按照自己期待的樣子成長。
而且方式不對,自己不會教育孩子,就用打罵來掩蓋自己的無能。
她說是的,我知道自己錯了。所以想要彌補。
好,怎樣彌補呢?
她說,想把孩子接到工作的地方,反正孩子上小學了,只要負責早送晚接就好,其餘時間自己上班,累是累了點,但只有這樣才能改掉被寵壞的習慣。
我對於她的想法表示十二分的支持。
(二)
然而,問題來了。
婆婆不同意。
她說,好不容易,從一個剛滿月的小嬰兒帶到現在能跑能跳的大孩子,說帶走就帶走?沒門。
但是,朋友是孩子的母親,她有這個權利。
後來我才知道這是一種從幼稚園到小學、初中乃至高中的對錯教育。
她是孩子的母親,沒錯。
答對了,得分。
然而,事情沒有這麼簡單。
婆婆說,你敢帶走孩子,我就死給你看。
她用一種恐怖的手段來要協她,她拿起一把剪刀,就往自己的腿上插。
真插上去了,血流如注。
朋友差點嚇暈過去。
過了兩天,她只好一個人灰溜溜的回去了。
內心很不安的掙扎到過年,夫妻倆回家。
她發現了一個更嚴重的問題。
孩子不肯叫她。
見了她只是低頭垂腦地走過,好像不認識她一樣。
她把帶回來的好吃的,好看的新衣服給他,他還是沒有一點笑容。
她問為什麼不叫媽媽,孩子說,奶奶不允許她叫。
如果他叫媽媽,奶奶就不要他了。
(三)
跟奶奶的關係,卻是好得跟一個人似的,睡覺都摟著奶奶。
她覺得不對勁。就又起了過完年要帶孩子去自己工作的城市上學的念頭。
跟婆婆商量了一下,但婆婆沒有同意,但也沒有劇烈的反對,只是不說話,臉陰沉得像馬上就要刮大風下暴雨。
等她上完街買了菜回到家門前,卻發現有兩個旅行袋被扔在門口。
她仔細看了一下,驚呆了,居然是她的袋子,裡面是她的衣服。
她被掃地出門了。
可惡的是,孩子的爸爸,一直沒有說一句話。
他一向是個十分孝順的男人。
她當然不能就這樣走了。也沒地方去。
不能回娘家,讓父母擔心。
壞事傳千里,也不能跟朋友說。
只好向我這個千里之外的朋友吐槽。
聽完她的訴說,我馬上有拔地而起的衝天憤怒。
我說,沒有什麼好商量的,馬上帶上孩子走人。
她說,要是婆婆還拿剪刀插自己的腿呢?
我硬著心腸說,由她去,反正走了你又看不見了。
她說,不行,親戚朋友要罵死她,說她沒孝心,婆婆自殘都不管。
我生氣地說,你管別人怎麼說幹嘛,先管好你自己。
那老公怎麼辦?她說。
我更生氣了,他都不管你,衣服都被扔出門都沒幫你說一句話,你還管他怎麼辦?我沒聽錯吧?至始至終,你都沒有錯,錯的是他們。
在你的角度來看,他們是錯的,但在我婆婆的角度,我是錯的,因為孩子確實是她一手帶大,她認為和我沒有任何關係。她倒是很平靜地說。
也就是說,你也同意她說的,你只負責生,其它的,和你沒有關係,你也沒意見?我不可思議的說。
她沉默。
我繼續說,不行啊,你很痛苦,孩子也不對勁,你婆婆居然不允許他叫你媽媽,你能忍?反正我不能忍。
你趕緊的帶著孩子有多遠走多遠吧,你這麼大個人,有手有腳,養活自己和孩子沒有問題的。我繼續鼓動她。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說,我不需要你給我建議,我只是來和你訴說一下。而且,你不知道我經歷了什麼,沒有資格替我做出選擇。
(四)
我看著對話框,久久無語。
過了很久,我才知道,我錯了。
有句話說,人艱不拆。
也就是說,有些事情,可以看懂,但不要說。
要接受每個人的不同,每個人的認知帶寬都是不一樣的。
生活從來不是對錯那麼簡單。很多時候,只要懷著悲憫之心,即可。
你會見到文過飾非,一些淺薄而粗陋的舉止表現。
你不願意容忍這些,這與你的價值觀不符。
只想痛快淋漓的撕碎對方的偽裝,把他們脆弱的心,袒裎在光天化日之下。
你覺得你是對的,你要怎樣做怎樣做,才能過好自己的一生——但你不是他們,又怎麼知道他們心裡的苦?你沒有走過他們的路,沒有體驗過他們的心靈被擠壓的難言疼傷,又怎麼知道,他們那不被你容忍的行為之後,隱藏著永遠不會告訴你的巨創?
你覺得你表現出來的憤怒才是對的。就應該這樣做才是正確。
但是,他們不需要你的正確。
誰也不需要!
(五)
一百五十年多年前,政治家曾國藩對他的學生李鴻章講了一個故事。
有一戶人家,家裡來客人了。
父親就吩咐兒子,你趕緊拿上錢去集市買魚買肉買菜回來,一定要讓客人看到我們待人的真誠與熱情。
兒子聽話地出了門。
早晨就出去了。
到了中午還沒有回來。
客人們餓得眼花身軟,卻不好意思多說什麼。只能極力忍受著。
父親也急了,這孩子,不過是叫他去買點菜回來,怎麼大半天都不見人?大家先喝點茶充饑,我出去看看。
父親出門,右轉沒走幾步,看到了兒子。
兒子正站在路中央,圓瞪雙眼,憤怒地用頭頂著一頭牛。
父親驚訝地走過來說:兒子,我叫你去買魚買肉買菜招待客人,你在這裡幹嘛?菜呢?
兒子氣惱地說:爹,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在扯什麼魚肉菜。
父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兒子說,爹,我早上出門走到這裡,前面來了一頭不知誰家的牛,正好跟我頂上了。你說這頭牛,我就去買個菜,他幹嘛不讓一下?他不讓我,我當然也不能讓他。然後從早晨到現在,我們就在這裡頂著呢。
父親一聽就炸了:兒子,你也頂累了吧?你閃開,讓爹來,就不信頂不過它。我頂我頂我頂頂頂。
(六)
故事說到這裡,曾國藩問李鴻章,小李,你有沒有什麼好辦法,讓這一對父子,頂贏這頭不講理不讓路的蠻牛呢?
頂牛?李鴻章沉默了半晌說,老師,這事兒不對啊,這父子倆家裡還有客人啊,他們應該趕緊去買菜才是正事兒,幹嘛非要在半路上和牛頂呢?
曾國藩一拍大腿:小李子,你回答正確。
人一輩子,做所有的事,無非都是為了成就自我,希望過上快樂幸福的日子。
但是,我,或者朋友,都捨本逐末,忘記最初的心,一味跟別人頂牛。
一年三八婦女節,我向一位好友發信息問候:好姐妹,祝你節日快樂哈。
她秒回我:祝天下的姐妹節日快樂。
我尬了一下。
五一勞動者我又發信息問候:親愛的,節日快樂。
她回我:祝天下的勞動者節日快樂。
我再次尷尬。
那什麼,姐妹,你的境界堪比佛祖,愛天下蒼生。
但是,世俗如我,只希望你先愛我,不行嗎?
我承認我格局有點小,哈哈。
愛我所愛,思我所思,想我所想,愛我所愛。
簡單一點,或許,是更好的活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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