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惹禍的金鐲子
上次說到這個孩子小鐵棍心性不改，又跑去扒門縫偷看西門慶和王六兒限制級情節。上次就因為他看直播，差點沒讓西門慶打死，這真有點記吃不記打的意思。好在他有個記打的媽，一丈青一眼看見，揪著兒子就往前面來了，嘴裡罵：「小兔崽子，你就不長記性，非讓人打死才行啊！」給了孩子幾個元宵吃，哄著他睡了，這才叫有驚無險。
轉過天來，應伯爵介紹給西門慶的貸款生意回來了。這是兩個商人黃智李四，找西門慶借了一千五百兩銀子，去經營香蠟。這裡面香是香，蠟是蠟，這個類似於政府採購代理的買賣。他們先找西門慶借了一千五百兩銀子去採購，轉手再賣給公家。已經有了一部分收益，西門慶的錢不敢總欠著，這就先來還了一千兩銀子。按照協議，利息是一百五十兩，這二位拿出四個金鐲子，重是三十兩，作為這一百五十兩的利錢。按照《金瓶梅》裡面的換算方法，一兩金子大概換六兩銀子，這三十兩金子，應該怎麼著也能算到一百八十兩。只不過一是這二位要討好西門大官人，二是金子一旦打成首飾，價值就有所下降，除非工藝特別好的，可以作為藝術品的，否則一般的金首飾的價值都不如同等重量的金子的價格。
不過就是這四個金鐲子惹禍了。西門慶一看這幾個鐲子，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拿到後面李瓶兒房裡，現在李瓶兒是第一重要的人物，當然，真正第一重要的是西門慶那個兒子，西門慶把鐲子拿過去是給兒子玩的。中間路過潘金蓮的門口，潘金蓮喊他，問是什麼東西，給我看看。西門慶說一會兒回來給你看，頭也不回就往李瓶兒房裡去了，把個潘金蓮氣得張嘴就罵：「什麼罕稀貨，忙的這等唬人子剌剌的！不與我瞧罷，賊跌折腿的三寸貨強盜，進他門去，一齊的把那兩條腿摔折了，才現報了我的眼。」
不說潘金蓮在這兒自說自話地生悶氣，西門慶一進了李瓶兒的屋門，就一頭撲向孩子，把金鐲子給孩子玩。這時候玳安進來說雲夥計，也就是雲理守給西門慶弄來兩匹馬。雲理守的哥哥是參將，武官，經常可以弄到一些好馬，用來出售謀利。西門慶出去看了看馬，不太滿意：「雖是東路來的馬，鬃尾丑，不十分會行，論小行也罷了。」就是說雖然是產好馬的地方來的，但是這馬賣相難看，跑起來也不成，走近道還湊合。一問價錢，兩匹馬七十兩銀子。您注意，在那個時候買一個人六七兩銀子，一匹馬，還是不怎麼樣的馬就要三十五兩銀子。而且雲理守說了：「兩匹只要七十兩。」那意思還是優惠價格。西門慶也說，這兩匹就算了，我不是那在乎錢的人，以後有好的牽來，我不怕花錢。這說明兩個問題，一是西門慶很懂馬，二是當時馬確實很值錢。
您可能說了，西門慶可以啊，馬這個東西他也這麼門清，看來下過功夫研究，難得。我跟您說，這個在當時還真不是什麼獨門的學問。要是現在，騎馬養馬是一項專門的學問，一般人接觸不到。因為馬早已經不是人們主要的代步工具了，現在人們主要是汽車代步，大部分人對汽車都有所了解。而當時馬啊、驢啊、騾子啊是主要的代步工具，就跟現在的汽車一樣。所以大部分人都知道點兒，特別是西門慶這樣的富裕人家，每天出門就是騎馬，所以對馬必然是有點研究，就跟現在是個有錢人就了解豪車一樣。而且西門慶捨得花錢，三十五兩並不嫌多，還要更好的，願意出更多的錢。
言歸正傳，西門慶外面看馬，李瓶兒這邊一屋子人找鐲子。怎麼回事？原來西門慶出去看馬的同時，這邊孟玉樓、李嬌兒陪著在這裡做客的吳月娘的嫂子，還有嫂子的兒媳婦鄭三姐來看官哥兒。很多女人都這樣，無論是搬新家、買了新的衣服首飾，還是有新生嬰兒，都喜歡湊了群然後來參觀，真的假的都要誇獎一番。這次人多手雜，這些人一走，李瓶兒發現鐲子少了一個，四個鐲子三十兩金子，一個就是七兩五，挺值錢的了。
結果這一問傻眼了，奶媽說自己沒看見，問迎春看沒看見，迎春直接就問老馮，可把個老馮嚇壞了，打死她也賠不起這七兩五的金子。賭咒發誓，說自己要是拿了，那就不得好死。
正亂著，西門慶回來了，一聽這事，他還真沒當回事。現在他是對這屋子裡的人極其寬容，有了這個孩子，別的都不是事兒。他就說了一句：「沒事兒，慢慢找就完了。」這事兒就要放下。
他想放下，有的人可不想放下。誰啊？當然是小潘。潘金蓮可活躍了：「讓你給我看看，你還不給，這下丟了吧。你還不當回事，這一個鐲子大約重十兩（其實是七兩五，小潘數學一般），也和五六十兩銀子，你說沒事就沒事了，你家裡趁多少錢？！」
吳月娘也跟西門慶說，你確實不應該讓那麼個孩子玩金鐲子。西門慶說不要緊，我讓人上街買狼筋去了，回來把各房的丫鬟都審審。這個狼筋有意思，它就是狼大腿上的筋。據傳說，這個東西捆在人身上，他就能說實話，這應該是最早的測謊儀。至於這玩意真的假的，可能對一些心理單純的人好用，但應該也就是一個心理攻勢了。
潘金蓮又說話了：「就在她房裡丟的，審問別人房裡的丫鬟幹什麼？你非要拿那屋去，沒了你不在她屋裡審，跟別人有什麼關係？」潘金蓮有事兒沒事都愛把事情往李瓶兒身上引，這個嫉妒心理啊。當初丟個酒壺，她就恨不得坐實了李瓶兒偷的，何況這回是金子。只不過西門慶一是因為孩子的緣故，對李瓶兒很好；再一個西門慶也不是傻子，李瓶兒是這家裡最吃過見過的，且不說一個破酒壺，就是這個金鐲子，人家見過好的不知有多少，誰偷，她也不可能偷。所以西門慶教訓了潘金蓮一頓，就把話引開了。
西門慶走了，潘金蓮很不高興，又要和吳月娘說，吳月娘也懶得聽她廢話，吳月娘心裡也清楚，李瓶兒不是潘金蓮，這點兒小錢她根本不放在眼裡，把潘金蓮轟回去了事。
這個事情要到下一回書才有結果，這回暫時要撂下它。話說跟西門慶結了娃娃親的喬大戶，西門慶本來看不上他們家。後來聽說他們家有個五奶奶沾皇親，態度立刻一百八十度大轉彎。這回這位喬五太太登門拜訪了，西門慶這邊自然是最高規格接待。
因為都是女眷，西門慶就不出頭了，由吳月娘領銜。喬五太太說要見見西門慶，吳月娘說去衙門上班了。這個也有顯擺的意思，我丈夫是官兒，這個在當時是第一重要的，臉上有光。喬五太太一聽，笑著說：「真是不錯，朝廷畢竟不能和平頭百姓做親，我侄女是東宮貴妃娘娘。我這個侄子，雖然沒有官職，但是家裡經濟條件沒得說，我們家好歹不算辱沒您親家。」
您看，笑呵呵的幾句話，這裡面有激烈的交鋒。吳月娘先告訴對方，我丈夫是官兒，比你們那邊身份高。喬五太太馬上告訴你，我侄兒雖然不是官，但是我侄女是貴妃，你們比得了嗎？我沾皇親，這個侄子也是皇親啊。這下子就把吳月娘以及西門慶的氣焰打下去了。原來就知道對方沾皇親，可不知道這麼顯赫。自己還傻不錯呢？這下明白了，跟人家差著呢。到底薑是老的辣，喬五太太輕描淡寫幾句話，笑著就按住了西門慶這邊一大家子，自己佔了上風。
接待活動結束，還剩下很多酒菜，吳月娘吩咐，像什麼傅夥計、賁四、陳敬濟、來保、來興、書童、玳安、平安，都辛苦了，都來吃吧。您注意，大伙兒都來吃飯，好多地方就暫時沒人看著了。當然，一般空一會兒也沒事兒。但是這次，就空著一會兒，馬棚出事兒了。
出什麼事兒了？下回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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