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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華成泥,無關西東,何為青春?

ps:每天一千字,Day9,謝謝圍觀~

1948年,山東戰場,解放軍行至朝城途中,一名郭姓幹部的妻子分娩,生下一個男孩,起名路生。

因母親姓石,很多年後,郭路生給自己取了一個筆名:食指(取石的兒子的諧音)。

1953年,郭路生隨父母進北京,父親在一機部工作,母親任一機部附屬小學校長。在那個分外講究出身成分的政治環境里,紅色血統和革命幹部家庭背景給了他一種優越性。

10歲時,郭路生已成長為符合主流價值觀品學兼優的好學生,自信滿滿地做共產主義事業的接班人。

就在那一年,京郊的一個黨校大院里,大學老師馮飛的妻子也給他了生了一個男孩。馮飛原籍湖南,抗戰期間就讀於西南聯大,建國初畢業於北京大學西語系,後輾轉北京幾所高校任教。

馮飛給孩子取名小剛。在官門深似海的首都,黨校雖比不得部隊大院,但也是小小的特權部落。早年這點經歷,讓馮小剛多少有點祖上也曾闊過的錯覺,很多年後,還能與部隊大院出身的王朔,葉京和王中軍等搭上關係。

當郭路生在北京第五十六中讀書時,馮小剛的父母離婚了,他隨母,搬到北京車公庄。馮母是一個充滿悲劇性的人物,20歲就離家來京,身體一直不好,有女早夭,35歲又遭婚變,獨自拉扯大一對兒女,後卧床多年,受盡痛楚。

如是觀之,馮小剛算得上苦出身。他與父親過從甚少,幾無了解。馮飛在京執教30年退休後,返回湖南,執教一所中學,最後葉落歸根。 去年馮小剛還攜妻徐帆,返鄉祭祖,拜訪父親昔日學生,只為追究亡父內心。

可見,這對父子的性格很相像,生前不和解,都活在自己的世界裡。

作為家中唯一男性,少年時代的馮小剛是被母親寄望多多的。他要讓一家人過得更好。雖然與父親不來往,但他還是遺傳了風雅的基因,對雕刻作畫塗抹等頗有興趣,這後來改變了他的命運。

1964年,16歲的郭路生,沒有考上高中,去北京西城區教育局舉辦的補習班聽課。班上有個叫牟敦白的同學,長郭路生一歲,他們因為相近的文學追求成為朋友。

牟敦白當時參加了一個叫「X社」的地下文學團體,成員多為高幹和高知子弟,靈魂人物則是北京大學哲學系的郭世英,他是郭沫若與於立群所生的七個孩子中的老六,早慧,有詩才。

郭沫若建國後,被毛周親昵地稱為郭老,是毛欽定的新時代文化旗手,身居要職。

在那個萬馬齊喑的年代,寫詩反思是很危險的行為。郭世英沒有像許多同輩一樣,搖身一變成為革命小將。他更多是思索個體及民族前途等宏大命題。

在牟敦白的引薦下,郭路生認識了郭世英。

但「X社」很快就被檢舉告發了。有幾個成員被作為「反動學生」送去勞教,郭世英則被下放到河南西華農場勞動,牟敦白也一度被關進牢里。

讀書時,郭路生認識了何晶捷,詩人何其芳的女兒,郭路生常常出入何家,得到何其芳賞識。 文革中,書籍盡被查抄,何其芳還是悄悄保留部分,全都放心給與郭路生閱讀。郭的文化素養得以極大提高,他尤其深受俄羅斯文化影響。

1968年,當馮小剛與姐姐在母親的拉扯下,正艱難地討生活。 郭路生寫出了代表作《相信未來》,他也被後世評論家稱為朦朧詩派的鼻祖。

在地下文學圈內,郭路生爆得大名。 此詩以手抄本的形式廣為流傳。影響了很多人。

傳說,該詩還傳到江青手中,在文藝必須一律的年代,這是石破天驚的怒吼,她讓人徹查,郭路生的悲劇拉開序幕。

同年,郭世英自殺。他先是在農場改造,後押回北京的農大關押。

在郭世英自殺的前夕,郭沫若有見周恩來的機會,夫人於立群央求他向總理求情,救救兒子。 會面當晚,郭沫若隻字未提此事。

郭世英是同輩高幹子弟中最有才華和情思的一個,如能活到「文革」後,也該是風雲人物一個吧。

郭世英自殺對郭路生是一個衝擊。勞動改造幾年後,也許是憑藉父輩的關係,1971年,郭路生在山東入伍,但兩年後又退伍。前幾年的變故,使得他的精神已經有了明顯的創傷。

1975年,即在「文革」結束的前一年,還有一個叫李芳芳的女孩出生。還要幾年,她的文藝天賦才能就得以展現。

這一年,高中畢業的馮小剛,憑藉美工的手藝,進入北京軍區文工團,在那裡度過了青春期。

很多年後,後來他終於登上了中國權力榜,拍出《芳華》。在前期電影宣傳中,他不斷的重複、強調這部電影是他一部青春回憶。見鬼!

人類有個通病,尤其是男人,一旦功成名就,就愛美化苦難。但回憶都是經過過濾的。

馬爾克斯在《百年孤獨》中,一陣見血地說過:「 過去都是假的,回憶是一條沒有歸途的路,以往的一切 春天都無法復原,即使最狂亂且堅韌的愛情,歸根結底也不 過是一種瞬息即逝的現實,唯有孤獨永恆。」

彼時的馮小剛家境窘迫,長相又賊眉鼠眼大齙牙,除了手藝尚可,以及能說會道,別無長物。

文工團都是俊男靚女,多才多藝者甚眾,其中不乏權貴子弟。驕傲的女文工團員哪裡會正眼瞧他,遑論暗送秋波,情思蕩漾。他的青春期絕壁是壓抑苦悶的,何來美好之說?

即使在原著作者嚴歌苓的筆下,文工團歲月也似乎不那麼美好,她欲言又止,完全沒有其他小說的酣暢淋漓。她是有所選擇的寫,更是有所選擇地回憶。然後,馮小剛再次篡改和修復記憶。就成了一段亦真亦假,如夢如幻的青春。

猛哥看過《芳華》後,如鯁在喉,那種奇特的體會很詭異,這完全是一部男性視角掌控的影片。鏡頭下,女文工團員們滿臉膠原蛋白,胸脯飽滿,長腿纖纖,就連皮膚上的絨毛都畢現。導演的荷爾蒙都快溢出鏡頭外了。

越是得不到,就越想得到,要麼實際佔有,要麼精神染指,是為意淫也。

1976年,「文革」結束,在湖北省鍾祥市石牌鎮橫店村,余秀華出生。因出生時倒產、缺氧而造成腦癱,她行動不便,說起話來口齒不清。

鍾祥是楚文化的發祥地之一,「郭店楚簡」就在此處出土,在現代史上則以另一種存在留下深深的印記。

「文革」期間,曾有40餘個中央國家機關、部隊、大專院校、省直單位在此創辦「五七幹校」,大批著名人物在此接受勞動改造,包括錢鍾書和楊絳夫婦,季羨林等,後來他們都寫下在幹校的文章。

也許是沾染了這絲絲文脈,余秀華雖是腦癱,但也是一個文學天才。當然也還要很多年才能被發掘。

郭路生第一段婚姻失敗後,他的精神完全不行了,被送入北京第三福利院。自後,這名天才詩人在此過了20年。

差不多同一時段,馮小剛離開部隊,在北京某城建公司上班,還是因為美工的手藝,因緣際會認識了央視電視劇製作中心的鄭曉龍,被拉去一些劇組做美工,打打雜。1992年,調入北京電視藝術中心成為美工師。憑藉鄭的關係,馮小剛認識了葉京,再藉助葉京,認識了王朔。

葉京和王朔看不起馮小剛,嫌他愛哭,還給他取了一個綽號:馮褲子。但馮小剛特別能吃苦,忍辱負重,到底還是打入了王朔的朋友圈。在1990年代,王朔是大陸最著名的文化人。

1993年,「中國最好的人像攝影師」 肖全曾去福利院給郭路生拍了一張照片: 照片里的詩人剃著光頭,默然閉眼,寧靜,左手拿一隻煙盒,腕上系著小鑰匙,右手夾著快抽完的煙頭,攏向同樣支起的左手。那隻煙盒靠近他的耳邊,似乎他在傾聽裡面繚繞的聲音。這張照片流傳很廣,後來成為郭路生的典型肖像圖。

那時,上中學的李芳芳常往返於美國和中國,在美國時,父親專門給她請一個老師教國語,為了不學繁體字,她與父親有個賭約:如果能寫出一本書,就不用學習繁體字。

她悄悄的寫。1994年,出了一本散文集《十七歲不哭》,還登上了人民日報。 後來,她還親自將這部書改為電視劇,1997年播出,獲得了「五個一工程獎」及「飛天獎」。

《十七歲不哭》算是大陸第一步青春劇,演員中後來紅了兩個人:郝蕾,中國最有天分的女演員,沒有之一;以及李晨,雖然演技三流,才藝二流,但情商一流,抱得范冰冰歸。

這時,余秀華還在學校里艱難地讀書。

1998年,西安《女友》雜誌社給「精神病詩人」郭路生頒發了一個文學獎,刊登了他的代表作《相信未來》。

那時猛哥尚小,但心系繆斯,對詩歌充滿激情,初讀此詩,如遭雷擊,尼瑪,詩還能這樣寫呀。

當時中國內地電影完全不行了。實際上整個1990年代中後期,大陸電影市場就很低迷,面對香港電影毫無招架之功。

馮小剛受盡白眼,終於苦盡甘來。 王朔親自操刀編劇,馮小剛手持導筒,先後拍出《甲方乙方》,《不見不散》,《沒完沒了》,《一聲嘆息》等,正式打出賀歲片這個概念,挽救了市場。 自後,他也就成了中國電影的金子招牌。

詩人郭路生還在福利院。

少女作家李芳芳去美國念書了,世界上兩所最好的電影學院(南加大和紐約大學)向她拋出橄欖枝,她選擇了紐約大學電影學院,那也是大導演李安的母校。

余秀華高中畢業了,身體殘疾,無法打工,只能賦閑在家,後又結婚了。如果沒意外,她將作為一個普通的農婦度過這一輩子。

但2009年,她開始寫起詩來,家裡人和村裡人開始覺得奇怪,後來見怪不怪。2012年,她隨同鄉一起去溫州打工,在異鄉,她第一次感覺自己有了故鄉,並寫了一首詩《在異鄉失眠》。

同年,李芳芳的第二部電影長片《無問西東》殺青。作為向清華大學百年校慶獻禮的作品,片名取自清華大學校歌中的一句歌詞「立德立言,無問西東」。通過四個年代四段故事,展現清華師生的精神世界,青春是主題詞,生命與真誠是內核。

影片格調高雅,配樂清奇,畫面美輪美奐,藝術性很高,唯一不足最後一段,顯得說服力不夠,有湊數之嫌。

2014年,《無問西東》還是不能公映,李芳芳對外稱系嚴格審查的緣故。

那年末,《詩刊》發表余秀華一組詩,只限於圈內流傳。但2015年初,其中一首《穿過大半個中國去睡你》,令她一夜爆紅,她的名字被廣泛傳播中有兩個最大的前綴:「腦癱農婦詩人」和「中國的艾米莉·狄金森」

猛哥的朋友洋仔曾去採訪她。 洋仔是一個敏感細膩的人,在她家呆了一天一夜後,才進入了余秀華的話語體系,聽懂了哪些是她的玩笑,哪些是她的真實講述。

她說,不喜歡「腦癱」、「農婦」、「中國的艾米莉·狄金森」等標籤,只希望人們多關注她的詩。她說,自己首先是個女人,然後是個農民,最後才是詩人,但詩又是很自我的事,不在乎別人是否理解。她說,自己就是對婚姻不滿意,愛情從未出現在婚姻里。

2016年,郭路生已經離開福利院,據說有了第二段婚姻,但外界甚少他的消息。

馮小剛在籌拍《芳華》,次年開機。

李芳芳還在為《無問西東》的過審而奔走。

余秀華則獲得「農民文學獎」的大獎,還得了10萬元獎金。

一切指向舊曆2017年的歲末。

馮小剛的《風華》推遲之後,又上映,給了影片許多噱頭。 他帶著幾個美女主演馬不停蹄去各地做宣傳。台前,回憶青春,感嘆萬千,台後香車鬢影,怡然自得。

遲了6年,李芳芳的《無問西東》也終於上映。她沒有像馮導那般打感情牌,倒是各個演員自發背書。

沉寂許久的郭路生也終於出現了,在一個視頻中,對余秀華的走紅十分不解,說她不是詩人,只關注家長里短,沒有家國情懷。

余秀華沒有回應。

為什麼寫這四個人?

實則一言難盡。猛哥看完《無問西東》之後,就有寫他們衝動。他們的青春和對青春的解讀,更具象更紮實。

一個人可以騙自己,騙很多人,但無法騙自己內心和所有人。詩歌和電影是會說話的。

大仲馬在《基督山伯爵》大結尾說了這麼一句:人類的一切智慧,都蘊藏於「希望與自知之中」。

無論是郭路生,馮小剛,還是李芳芳,余秀華,青春都有甘苦,也都充滿希望。

只是一些人的青春散場後,還能直抵內心,比如余秀華和李芳芳。

更多的人是走過青春,卻不自知了,比如郭路生和馮小剛。郭是活在自己世界裡,那是時代強加給他的悲劇。馮則是雞賊,他想要強加這個時代一種惡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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