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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居易寫了很多鏡詩,但「照妖鏡」想必是沒有的

原標題:白居易寫了很多鏡詩,但「照妖鏡」想必是沒有的


鏡子,從古至今都是人們不可或缺的生活用品。今人以鏡映照妝容,裝飾居所,古人更是把鏡子的內涵延伸至精神生活的方方面面:鏡子可寄相思——「佳人失手鏡初分,何日團圓再會君」;可嘆歲月無情、不遇之殤——「玉匣清光不復持,菱花散亂月輪虧。秦台一照山雞後,便是孤鸞罷舞時」;也可灌人生無常的雞湯——「覽鏡影還在,掩鏡影還去。試問鏡中人,卻歸什麼處。」;還能趨吉辟邪、比擬人物,譬喻德行——「以銅為鏡,可正衣冠;以古為鏡,可知興替;以人為鏡,可知得失」,等等。沈從文曾對此有過專門論述:「我們可以從不同形制和圖案花紋發展中,看出鏡子對於社會現實的種種不同反映,和社會上層建築中的文學、詩歌、音樂、美術,及宗教信仰的種種聯繫。」


歷史是一面鏡子,鏡子也是一段凝固的歷史,可照容顏變化,可鑒國家盛衰。1月3日,在接受半島記者專訪時,中國國家博物館研究館員霍宏偉做了個很新穎的比喻:如果將中國古代不同時期的銅鏡連在一起的話,無疑是一條歷史的長河,或浩浩蕩蕩、波濤洶湧,或低吟淺唱、細水長流,演繹著銅鏡發展的精彩與無奈,也映照著中國歷史的微觀世界——而這,也是霍宏偉最新力作《鑒若長河:中國古代銅鏡的微觀世界》(簡稱《鑒若長河》)書名的由來。

本期「快讀」,就讓我們跟隨霍宏偉的講述,重新認識這面照古映今的銅鏡。



《鑒若長河》書封。


中國銅鏡史,上溯至商代

在《鑒若長河》一書中,轟動一時的金村大墓銅鏡的現身,彷如一部令人震撼的大片。


時光回溯至90年前的1928年,盛夏的中原炙熱無比。一場暴雨過後,走出家園的人們驚訝地發現:河南洛陽東郊金村東北側的田地坍塌了。有經驗者懷疑此處有古墓,用洛陽鏟一探,果然,8座呈「甲」字形的戰國大墓先後被發現。自墓中掘出的精美文物數以千計,包括銀、玉、銅、竹、木等不同質地。令人扼腕長嘆的是,在那個兵荒馬亂的年代,這些國寶級文物大多流落海外,散佈於世界各地。



西安馬家溝一號唐墓出土金背瑞獸葡萄鏡(西安市文物保護考古研究院供圖)


在金村大墓出土的眾多文物中,有一批戰國時期的銅鏡,共計24面,除了有帶幾何紋、饕餮紋、螭蟠菱紋等的一半工藝鏡,還有鎏金、金銀錯、嵌玉甚至琉璃、透空複合、彩繪等特種工藝鏡,先祖的精湛工藝、聰明才智令時人感嘆,轟動一時。但,這並非是目前出土的最早銅鏡。「若繼續上溯古代銅鏡的歷史,穿越春秋、西周,直抵商代。」在《鑒若長河》一書的開篇,霍宏偉特地對此有所交代。據他介紹,在商代晚期都城遺址河南安陽殷墟,曾經先後發掘出5面銅鏡,「1934年,一座商代墓中發現了第一面銅鏡。」

在《鑒若長河》一書中,更多與古鏡有關的歷史知識和趣聞由霍宏偉悉數呈現:含有文學意味的銘文鏡長什麼樣?詩詞中常見的「菱花鏡」里的菱花指的是什麼?人們常說的「破鏡重圓」竟與古人殯葬習俗有關,東晉顧愷之的名畫《女史箴圖》里兩位仕女因站位不同,照鏡時的眼神也各有側重……霍宏偉告訴記者,在本書中,他重點選擇了戰國、兩漢及唐代這三個具有代表性 時段的銅鏡,復原古人使用銅鏡的方式和環境,將考古發現、古代文獻、詩詞、圖像中的鏡子融合在一起,為讀者展現精妙、鮮為人知的鏡中世界。



故宮藏《女史箴圖》宋代摹本局部(《故宮博物院藏品大系·繪畫編》3《宋》,145頁)


跨界雜糅,營造悅讀感


談起《鑒若長河》的寫作,霍宏偉用了兩個詞:機緣巧合和跨界雜糅。

霍宏偉告訴記者,在出版本書之前,他曾主編過一套與古銅鏡有關的書,即《洛鏡銅華:洛陽銅鏡發現與研究》,「出版之後,覺得意猶未盡,也曾向三聯書店的編輯曹明明女士轉達過想寫一本關於銅鏡的書。正巧,2015年1月份,我的一位朋友想出書,讓我幫忙諮詢一下。」於是,霍宏偉就給曹明明打電話,在交談中,曹明明表示希望他能把銅鏡的書寫出來。之後,雙方經過了多次論證和探討之後,大致擬定了所寫內容。


按說,既有深厚、豐富的考古學研究積累,又有當初編纂《洛鏡銅華》三年積累下的知識儲備,自己供職的中國國家博物館又是具有銅鏡研究傳統的文博考古機構,霍宏偉再寫銅鏡之書,應該是駕輕就熟、遊刃有餘。但他卻告訴記者,寫《鑒若長河》這本書,是一次「與以往任何寫作都不同的經歷,花費了我一年多的時間才完成」。



霍宏偉在遼寧省博物館拍攝銅鏡。(霍奕然 攝)

不同之處,就是霍宏偉提起的第二個關鍵詞:跨界雜糅。


「我以往擅長的寫作形式是學術論著,讀者對象一般是學者,重點強調的是資料性、科學性及學術性,使用的資料是考古發掘與歷史文獻資料,幾乎沒用過古代的詩詞歌賦、美術作品。而這一次與三聯書店的合作,編輯是按照三聯的標準模式嚴格要求,除了剛才強調的三點之外,還要具有可讀性與藝術性。所以,在寫作這本書的過程中,加入了大量的詩詞歌賦、繪畫、雕塑資料,以達到『悅讀』的目的。因此,這本書最大的特點,就是『跨界雜糅、整合引領』,即以考古學為根基,整合與銅鏡相關的各類資料,包括文物、歷史、文學、藝術等等,並用專業的知識、通俗的寫作風格來展現。」霍宏偉坦言,自己是將這本書作為「藝術品」來打造的,而《鑒若長河》的寫作,也對他的學術研究產生了一定的影響,「以前忽視了唐詩的史料價值,今後將深入發掘唐詩在歷史方面的重要價值」。


採訪中,霍宏偉還向記者透露了關於本書的一個小細節,足見其用心。「書封上的書名『鑒若長河』這四個字不是出自誰的題字,而是集字《智永真草千字文墨跡》。」這是他的主意,「因為我以前曾經臨摹、學習過《智永真草千字文墨跡》,作者智永是『書聖』王羲之的第七代孫,這幅作品經他人考證是唐代臨寫本。雖為臨寫本,卻亦顯智永書法的神韻。在這本書的封底,細心的讀者會發現一幅佳人覽鏡題材的東漢畫像石拓本。因為漢、唐兩代均為中國古代的鼎盛時期,使用東漢畫像石圖像、隋唐時期書法家的集字,能夠代表中國古代文化的精神。」


白居易的鏡詩,映照文人風度


霍宏偉坦言,在《鑒若長河》全書的五部分中,較為生動、有趣的部分,當屬第四部分「銅鏡與古人的社會生活」:「這部分不僅適合非專業的歷史、考古愛好者閱讀,而且一般老百姓也能讀,因為文字內容里有故事、有詩詞,還有大量與鏡子相關的圖像,閱讀起來比較直觀、輕鬆。」。在這一部分,記者發現了一個因電影《妖貓傳》的上映、當下炙手可熱的名字:白居易白樂天,以及一個陌生的辭彙:鏡詩。


作為土生土長的洛陽人,霍宏偉對晚年定居洛陽履道坊17載、卒後葬於南郊龍門的這位唐代偉大的詩人一直存有親切及仰慕之情,「在我的心目中,白居易永遠都是一位和善的長者,他那雋永的詩句滋養著這一方的水土。」因此,在《鑒若長河》一書里,霍宏偉單獨辟出一章節,講白居易的鏡詩。


「近十年來,白居易的鏡詩受到文學史研究者的關注,分別稱為『對鏡詩』、『覽鏡詩』,我將白居易創作與鏡子相關的詩歌統稱為『鏡詩』。」霍宏偉告訴記者,白居易曾在《北窗三友》一詩中說,自己有三個朋友,即琴、酒、詩,「實際上,他還有第四位朋友,讓他有些害怕的諍友,那就是鏡子——一旦照了鏡,滿頭華髮,蒼老面容,一覽無餘,多愁善感的詩人馬上會感嘆歲月蹉跎,人生苦短。」霍宏偉說,在白居易存世的2800多首詩作中,明確以鏡為題的有13首,另有70餘首與鏡相關。其中最早的一首《秋思》寫於31歲,最晚的《春暖》作於69歲。」這些「鏡詩」,都是霍宏偉翻書,一首一首統計出來的:「一套《白居易詩集校注》全六本,翻了大約十遍。」


那麼,白居易的「鏡詩」都寫了什麼內容?霍宏偉介紹,白居易鏡詩的內容大致分為5類:諷喻、贈友、寫景、狀物、對鏡,「以最後一種詩歌數量最多,映照出了白居易的敬重人生。」在霍宏偉看來,歷史上真實的白居易其實是一位典型的中國文人,「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他真正做到了「志在兼濟,行在獨善」。也正因此,晚唐詩人皮日休也將白居易看做是為官者的一面鏡子,並留下了「吾愛白樂天,逸才生自然。……仕若不得志,可為龜鏡焉。」的詩句。


所以,電影里更多的是虛構和想像,不可當真,真實的白樂天絕非僅憑一首《長恨歌》和莫須有的暗戀而蒼白單薄地存在著。談及《妖貓傳》里的白居易人設,霍宏偉也表示,他不贊成影視作品對歷史人物進行過度演繹,因為會誤導觀眾對歷史人物的真實看法:「中國古代的歷史人物是中華民族的精英,要對他們有敬仰之心,而不是戲說與演繹。」


拋卻天馬行空的影視作品不提,對於當下趨熱的文博類綜藝節目,霍宏偉的態度也十分謹慎:「這類節目如同一柄雙刃劍,優點是擴大了普通民眾對中國古代文物的了解,加深了對傳統文化的認識。缺點是這類節目介紹的都是某一類的精美文物,不能反映整個中國古代文物的全貌。有時為了迎合觀眾,有一定的娛樂成分。」


霍宏偉坦言,自己還是更喜歡文物考古紀錄片類的敘事形式,「如同欣賞古琴演奏,我覺得古琴獨奏比合奏更具優雅的韻致,文物需要的是靜觀細品,而非熱捧眾說。有人說,靜入凈,凈入境,境中樂。如果要給讀者建議的話,就是『取法乎上』——只看第一流的電視節目和圖書。」



國家博物館「秦漢文明」展上的西漢「中國大寧」鎏金博局鏡(霍宏偉 攝)


本文源於「半島客戶端」,經霍宏偉老師授權發布


《鑒若長河》入選「三聯書店2017年十本好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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