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永建篆刻作品選集》 ▍序：篆刻藝術漫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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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篆刻藝術，在中國文化人眼裡，具有獨特的審美意義。一方好的印章，裡面有詩歌、有禪理、有神靈。方寸之間，氣象萬千。篆刻除了本身特有的內涵外，還有一股強大的外力在起作用。

從秦漢開始，印章被作為國家權力象徵的符號，有著嚴格的等級制度，不同的職務使用的印材質地、印鈕格式、印文名稱、印綬色彩都不相同。到了唐朝，隨著文化藝術的繁榮，印章逐漸成為一門獨特的造型藝術。

宋代詩人李清照的丈夫趙明誠，特別喜歡收藏印章，還著有《金石錄》三十卷。金人南侵時，趙明誠奉命到湖州任職，臨別時交待李清照要與金石共存亡。

明朝戶部侍郎周亮工遍請全國名家好手刻章一千多方，藏印數十箱。晚清安東縣縣令吳昌碩對篆刻更是如痴如醉，每日刻印數十方，為了保證有足夠的時間刻印，他乾脆辭去縣令不當。

在這種濃重的文化氛圍下，人們很自然地通過篆刻作品來透視文化人格。喜歡吳讓之篆刻作品的人，稱他為「老辣逋峭。氣橫九州」，而趙之謙則譏他有「姿媚之習」。有趣的是，吳昌碩又告誡沙孟海毋學趙之謙，寧可學吳讓之，說趙之謙有「柔媚之習」。趙孟頫舉起「復古」大旗，對唐宋以來的印章進行否定之否定，重新回到典雅中去。他的篆刻藝術爐火純青，使宋代篆刻家黯然失色，還影響了元代朱文印的創作形式。

其實，與其說他們在講篆刻，倒不如說是通過篆刻創作來表達自己的人生觀、哲學觀和宗教觀。

如果說，商璽和先秦古璽是一種混沌之美，秦印體現了儒、法之美，漢印體現了儒、道之美，那麼，魏晉南北朝的篆刻作品，則是道家所推薦的真率之美。在繼承傳統的基礎上，按照「印從書出」、「印中求印」、「印從畫出」、「印外求印」等的創作理念，丁敬追求「刀味」，鄧石如追求「筆意」，趙之謙追求「墨趣」，吳昌碩追求「率意」，齊白石追求「勢」和「氣」。在傳統文化的影響下，篆刻家們舉步維艱地追求、創新著。

豐子愷先生曾說：篆刻藝術經營於方寸之內，賞鑒乎毫髮之細，其藝術之精微，既深於書法，又深於繪畫，因此非有充分的藝術修養，不足與語也。篆刻藝術的注重傳統、講究形式、追求精細等特徵，正是中國傳統文人群體人格的寫照。在中國五千年的文明史中，封建社會的時間太長，傳統的東西太多，歷史的包袱太重，再強悍的文化個性也很難衝破這張鋪天蓋地的大網。中國需要繼承傳統文化，更需要從傳統文化的桎梏中解脫出來。

「五四」運動之後，儘管建立起了新的文化秩序，廢除了玉印。但是，事情並沒有就此了結，相反，慣性卻越來越大。

改革開放以來，各種篆刻協會、篆刻作品展、篆刻作品集如燎原之勢在全國發展，規模、聲勢都超過了歷史上的任何時期，並在日本、韓國、新加坡等國家安營紮寨，還被作為2008年北京奧運會的會標，名揚世界。

在喧鬧的現代化時代，人們常常需要獲得審美的感受，篆刻藝術和其他門類的藝術一樣有著獨特的功效。此外，把各種銘記和懷念刻在千古不碎的玉石上，還可以成為永恆的記憶，何樂而不為？

1998年7月於浦城路索齋

2009年10月於福州三閑堂(修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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