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甜的媽:《疏影橫斜水清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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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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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影橫斜水清淺
文字:甜甜的媽
小清呆坐在梳妝台前已半個多小時了,細小的汗珠不時從她挺直的鼻尖上冒出來。八月下旬已經立秋,這是一年中北京最好的季節,雲淡風輕涼爽愜意。然而小清無暇顧及這份初秋的閑情雅緻,煩悶不安使得她渾身躁熱,粉底液怎麼也上不去,她那上了一半妝的精緻的五官顯得有點滑稽。她負氣地把粉餅一扔,象牙色的散粉飄逸出來,飛上化妝鏡,鏡子里的那張目光渙散魂不守舍的臉模糊了……
這種狀態從接到麗萍的電話開始。
麗萍是小清的大學同學兼閨蜜,離婚後成了唯一和她聯繫的朋友。
十八年前小清和前夫協議離婚,在用加班出差進修等借口都搪塞不了鄰居的關切問候之後,小清毅然決然地把家從城東搬到相對落後的城南,並且果斷從待遇優渥的機關單位辭職。她是個自尊心極強的清高女子,不想看著別人憐憫同情的目光生活下去,更不想前夫醉酒後熟門熟路地進來和她糾纏不清。她只想告別過去,帶著女兒過清清靜靜的日子。
憑心而論,前夫算得上是個成功人士:一米八的個子,身材魁梧儀錶堂堂,金絲眼鏡後面的一雙眼睛深邃睿智,是知名醫院的一名外科醫生。作為主治醫生的他常常要給來醫院實習的研究生做示範手術,當他在臨床實驗時揮斥方遒侃侃而談的時候,一定是極有魅力的,難怪引得一群傻白甜烏央烏央地往上撲!尤其是那些剛踏入社會的大學生研究生。前夫風趣幽默的談吐和溫暖可親的笑容無不展示著成熟男性的風采,引來眾多小女生傾慕欣賞的目光。
其實前夫是愛她的,離婚那天,他喝的酩酊大醉,一遍遍地發簡訊說愛她等她回心轉意。然而小清是不愛他的,至少不夠愛他!這也是在前夫每次醉酒後痛訴她"罪狀"時慢慢醒悟過來的。她和前夫是經人介紹認識的,在談了大半年的戀愛之後順理成章地走入婚姻殿堂按步就班地懷孕生子。日子過得平淡無奇不好不壞。
但是有一點,她始終無法輕鬆自然地享受夫妻之間的魚水之歡。每次親熱時,她總會關了燈才脫衣服,然後四肢僵硬地擺平……她不習慣在別人面前裸露她姣好的身材,同時對前夫的性感腹肌也不好奇。每每前夫溫柔炙熱的愛撫讓她彆扭陌生拚命抵抗又無處遁形!她內心深處隱隱地戒備著外面的入侵,雖然不知道是在堅持著什麼。
前夫抱怨她不解風情,一開始她以為大概是剛結婚不適應,天底下所有的夫妻不都這樣過來的嗎?隨著孩子呱呱落地,這種狀況有增無減,她這才明白,這是自欺欺人!
漸漸地,前夫變得不愛回家,他常常加班,一周有四五天不在家過夜。終於,有一天在她突發奇想給他送夜宵時捉姦在床逮了個正著。她沒有哭天抹淚尋死覓活,冷靜地在值班室門口等那對歡愛中的人從夢中醒來,發現門口的她。放下夜宵,告訴他一周內協議離婚。
走出醫院大門,她突然感覺到自己從未有過的輕鬆自在!彷彿剛剛發生的一切與她毫無關係似的。那個研究生是姓什麼來著?時間久了記不清了,哎,管它呢,除了每周一次的女兒和父親的約會,他們基本上是毫無瓜葛的陌生人了。
離了婚又離開了單位,一個單身女人帶著個孩子,生活的艱辛是可想而知的。為了給女兒創造盡量優越的生活環境,小清先後干過很多工作,開美容院做保險參與直銷學裁剪……日子一天天過去,一晃十八年了,女兒已由一個幼稚園小朋友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學生了。最艱難曲折的時候已經過去了,如果不是麗萍的那個電話,小清的下半生人生也會如此平靜安逸地度過。
麗萍打電話來時,小清正在拖地。當"皓東"這個名字從話筒里傳來的時候,她慌亂得掉了拖把~
皓東,這個讓她痛徹心扉的男人!
皓東和小清家住在同一個衚衕,皓東家住在衚衕口,他是被領養的孩子,親生父母遠在千里之外的蘇州,這幾乎是整個衚衕都知道的公開的秘密。而小清家則住在衚衕進深處,小清的父親是個醫生,母親是個中學教師。作為父母唯一的掌上明珠,小清從養尊處優,過著和皓東截然不同的生活。怎麼看都覺得兩個人格格不入,然而,這並沒有妨礙他們成為青梅竹馬 兩小無猜的朋友。
他是她的皓東哥,她是他的清丫頭。篤定的就如同命運一般。
"皓東哥,等我長大了就嫁給你!我們要永遠在一起!不許和別的女人結婚哦。"小清瞪著天真無邪的眼睛看向握著她手的少年,嬌嗔又帶著一點點跋扈張揚。那年小清七歲,剛上小學,結婚是什麼她不懂,反正她要和她的皓東哥在一起。皓東大小清六歲,十三歲的少年對情事懵懵懂懂。同班級的男同學聚在一起也會談論隔壁班的女生,但他只喜歡他的清丫頭,嬌俏可愛古靈精怪。他寵溺地點了點清俏麗的鼻頭,爽朗地笑了。對於清丫頭的要求他向來都是無條件地答應的,這似乎是他的命運。
小清偶爾會耍點小脾氣,東也總是包容地哄她開心,就這樣逗逗笑笑日子過得無憂無慮。十年後,清考上了心儀的大學,東中專畢業後在衚衕附近開了個摩托車修理行。為了不和東分開,清選擇了本地的大學。每周六放假回家是她最盼望的事情,東會巷子口等她,帶著她愛吃的零食。
然而,有一天,東突然消失了!毫無徵兆也沒有一絲消息。清崩潰!
二十多年過去了,想起來還是心口隱隱作痛。這幾天晚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睡,一直糾結著要不要見面。小清挺了挺腰,最終決定盛裝赴約,有些事情不是想躲就能躲過去的。她換上一件淡咖色的改良旗袍,麻布柔軟挺括的質感正好襯托出她穠纖合度的玲瓏身段,領口盤著三對琵琶扣,下擺綉了一朵睡蓮。鈕扣和花朵都用淺一色系的土黃色布料,既清新雅緻又不過分張揚。這是昨天才趕工完成的,也許,她心裡其實是期待這個約會的吧?她最後一次審視鏡子里的自己:妥貼自然的妝容,米色漁夫帽,駝色編織手袋,裸色中跟羊皮鏤空鞋,對於一個四十七歲的女人,如此嫻靜淡雅又不失女人味,她打八十分!
抬頭看了一下時間,她必須出發了。首都就是首堵,這個時間段,沒有一個小時是趕不過去的。拿上鑰匙,款款下樓。
正準備滴滴打車,一個二十多歲的小夥子迎面走了過來,彬彬有禮地問,是王女士么?我們陳總讓我來接您。說完把她請上一輛黑色轎車。小清心裡一陣溫暖,東還是沒有忘記她是個路痴這個節點!以前每次出遊都是由他全權負責後勤服務的,她只要吃好玩好就可以了。想到這裡,她考慮是否也要回請他一下,儘儘地主之誼。畢竟他已經幾十年沒回北京了。她問小伙兒,陳總家人來了么?一共幾人?小伙兒笑了,陳總從未結過婚啊,一直單身你不知道嗎?
一句話就如同在她心上敲了一記重鎚,小清的心失了節拍般地狂跳起來!為什麼?為什麼?難道是為了她么?一定是的!除了她還有誰能讓他如此痴心不改呢?以前的種種又泛涌心頭,就像打翻了五味瓶似的,五味雜陳。那麼當初離開也是為了她?難怪好多次麗萍欲言又止地為他申訴辯解,說他是迫於無奈為了她的幸福。難怪父親臨終前拉著她的手一再要求她去蘇州找他,說那才是她的歸宿。
她從未像現在這樣懊惱悔恨自己的執拗!離婚後,她選擇遠離親朋好友,過著相對閉塞的生活,像駝鳥似的把頭埋在土裡,似乎這樣就可以遺忘一切。麗萍不止一次地談起皓東,但每一次剛開個頭就被她嚴厲阻止……怨誰呢?人的命運往往是由性格決定的!
司機小劉還在絮叨著什麼,小清一句也聽不進了。此刻她恨不得立刻見到皓東,就像二十多年前每周末從學校回家一樣!他們已經浪費了二十多年的時間,以後的日子一定要分外珍惜!他們會在黃昏後去散步大清早去菜市場買菜周末擠地鐵公交去香山看紅葉偶爾也破費一次去國外旅行……就像全天下所有的恩愛平凡的夫妻一樣。
皓東坐在冷氣很足的咖啡館裡,心裡是七上八下惴惴不安。他派小劉去接清,不知道這個擅自作主會不會惹她不高興。在兩人交過程中,小清一直是領導者而皎東就屬於那個善後的。但小清也是個嚴重路痴,與其讓他擔心清路上的種種狀況他寧可選擇讓她抱怨!就像二十五年前一樣。
當初他選擇離開是他自願的,沒有任何人的逼迫。雖然他明白在世俗的眼光里他們是不般配的,但他對她的愛是真誠的,只要清快樂,他什麼都願意。她的前夫他見過,並暗中調查過:名牌大學畢業知名醫院的醫生,出生書香門第長的玉樹臨風~這才是清的如意郎君!如果他的退出能讓清幸福,哪怕是萬丈深淵粉身碎骨他也在所不辭心甘情願。
他默默地離開了,回到蘇州老家。
二十五年來,他無時無刻地思念著她。他和麗萍一直有聯繫,就是為了這個讓他魂牽夢繞的清丫頭。清離婚了,他難過,清辭職了,他惋惜。他很想立即沖回去,告訴清讓他來善後,就像少年時代一樣!然而,清已對他傷心欲絕再也不想聽到他的任何消息。他已經回不去了!
思念是一種病,無聲無息又如影隨形!無數個夜晚他都被這種深入骨髓的思念撕咬的痛醒過來。那種一波接一波的馬不停蹄的憂傷脹的他心裡透不過氣來,必須找到出口釋放。他無法繼續等待下去了,已經荒廢了二十幾年,他不能讓清丫頭在無盡的遺憾里慢慢枯萎。
他要立刻見到她!看了一眼手錶,己經一個多小時了,怎麼還不到?他焦慮地站了起來,決定去門口等。
剛到門口,就看見他的車子在停車,不等他跑過去開門,清就自己打開門走了下來:除了眼角的細紋和比少女時代略微豐滿的體態,清幾乎沒變!他一眼就認了出來"清丫頭!"這個在夢裡無數次呼喚的名字,他的聲音有點哽咽,眼圈也紅了。
小清笑著走過來,雙手自然地插進他的臂彎里,轉頭調皮地對司機小劉說,把車開走吧,我和陳總要去約會呢。皓東不禁啞然失笑,這才是他的清丫頭啊!有點霸道有點驕傲有點嬌氣,但那又怎樣,他喜歡!
夜幕降臨,林蔭道上一對人兒有說有笑,熟絡得好似相處了幾十年的夫妻,是啊,這樣的場景他們曾在夢裡演習了無數遍了。
故事純屬虛構,請勿對號入座。
作者
甜甜的媽,原創作者,把柴米油鹽醬醋茶,過成琴棋書畫詩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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