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萱:誰能抓住,這夢裡夢外的人間(詩10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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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羽萱,原名唐君,曾用名唐珺。寧夏作家協會會員、寧夏詩歌學會理事、銀川市文學院院聘作家。出版有詩集《夢中的紅嫁衣》《守望飛翔》,《夢中的紅嫁衣》曾獲寧夏第五屆文學藝術評獎詩歌二等獎。與古越合著長篇歷史小說《金羊毛》《菊花醉》《大黃吟》等,其中,《金羊毛》《菊花醉》分別獲寧夏第七、八屆文學藝術評獎長篇小說二等獎、三等獎。
【慢騎士推薦語】我原本並不想用「寧夏女詩人」這樣的名稱策劃這次詩歌作品展,其局限性顯而易見,但任何命名都有它的便利性與指向性,「寧夏女詩人」也不例外,它能在某種意義上直接形成與「男詩人」的對話與挑戰。近些年來,在寧夏文壇,相對於小說的風生水起,詩歌似乎有些沉寂。從「三棵樹」到「新三棵樹」再到「寧夏作家群」,從魯迅文學獎到全國少數民族創作「駿馬獎」等等高級別的文學獎項,基本上都是小說家一統天下。事實上,寧夏詩歌一直處於一種被忽視與被遮蔽的狀態,然而就其藝術水準與藝術成就而言,它絲毫也不遜色於寧夏小說,尤其是它的多元性與可能性更加豐富了寧夏文學的內涵。譬如楊森君的西域詩篇,楊梓的西夏史詩,王懷凌的「西海固」放歌,單永珍的西部行吟,馬占祥的「半個城」,楊建虎的「閃電中的花園」,林一木的「賀蘭山紅枕」,等等,都堪稱是寧夏文學的重要收穫。當然,造成這種狀況的原因是多方面的,詩歌批評、理論研究的缺失與詩人的散居孤立狀態可能是主要的因素。在寧夏詩歌群體中,女詩人似乎一直被視為某種「弱勢群體」,數量並不是很多,其作品的質量也有待進一步檢驗。但據我近幾年的閱讀和觀察而言,寧夏女詩人的創作勢頭良好,並已經從「數枝獨放」轉向為「花團錦簇」,這其中林一木、查文瑾、瓦楞草、常越、馬曉雁、唐晴、夢羽、許藝、胡琴、李壯萍、羽萱等人的創作,都值得給予更多的關注,她們的詩都有著自己鮮明的風格特徵,其作品的敏銳度、細膩度和藝術感,都在彰顯著某些新的特質。尤其是,在一個自媒體泛濫的時代,大量的平庸無聊之作、模仿抄襲之作、虛假矯飾之作充斥互聯網和朋友圈的時候,這些女詩人的個性與堅守恐怕就更有意義。正是基於以上的一些認識,再加上我個人對詩歌的「偏愛」,我希望寧夏女詩人能夠集體發出自己更嘹亮的聲音,於是就藉助「心的歲月」微信平台,策划了本次「花冠詩人·寧夏女詩人自選作品展」。「花冠詩人」之說,來自詩人林一木的建議,在此特別表示感謝!自選作品以10首為限,選取詩人最具有代表性的作品進行展示;入選詩人不以名氣、地位、身份為標準,只注重作品;歡迎自薦或推薦詩人詩作。
花冠詩人?寧夏女詩人自選作品展(九)
誰能抓住,這夢裡夢外的人間(詩10首)
羽萱
青草香
——寫在女兒12生日之際
寶貝,誰偷走了幼小的你
誰偷走了我們4380天的歡樂
誰將股股溫馨的奶香味
置換成了如今淡淡青草香,悠悠長長
媽媽該去感謝誰
在12年前的春天
在星星點點的新綠初綻中
給我送來了此生的珍貴
不說四千多個日夜的操勞
不說如瀑青絲已縷縷染雪
不說那些為你病痛的無眠焦灼
不說你小小的身軀被風雨吹刮的滴滴疼痛
只記得你幼滑的肌膚蹭在媽媽心間的溫存
只記得你天真的笑聲擦亮了媽媽灰暗的天空
只記得你對所有的要求都乖乖地說「哦」
只記得行走時你默默接過媽媽的重負……
此刻,媽媽不能說太多太多
就讓媽媽再次牽你已經變大的小手
到我們熟悉的春陽酥暖的草坡
看風箏越過雲朵聽蝴蝶歡樂歌詠
讓媽媽把春天和你擺放在心間
端端正正,純凈祥和
望海潮
從柳三變豪奢的錢塘江畔走過
聽到如霜雪般的浪濤捲走了千年塵埃
桂子依舊三秋飄香
荷花依舊婉約十里
卻早已不見了珠璣和羅琦
千騎與高牙。夢裡夢外
更難覓巧笑嫣然的蓮娃
何人仍舊填詞索功名
何人還在乘醉賞煙霞
我只看見西湖容顏不衰穿透歷史風雲
我只聽見靈隱寺經誦福德著萬戶人家
東南形勝,天塹無涯
獨守暮秋最後一片墜葉
憔悴於西北的賀蘭山下
萱草深處
明艷的花朵在盛夏的田園
鋪成一首飽滿的詩行
那裡有少女輕盈路過
愛情在陽光下吐露芬芳的花蕊
那裡也藏匿著母親的眷眷慈愛
一盤金針菜曾餵養了貧瘦的童年
孩子,在這個陽光燦爛的六月
我要送你一盆萱草花
讓檸檬色的光韻
化作母親深深呵護的目光
在未來的歲月替你忘憂療愁
孩子,這人世的苦難
也許不是一棵忘憂草所能承載
但我們一定要像萱草花一樣活著
舒展,明媚,柔韌,單純
將淚水、傷痛和污濁
在一轉身時全部拋卻
半邊蓮
夏已過半。人生亦然
快樂過半。悲傷過半
從不敢貪圖圓滿
只願這半朵開出絢爛
一把梳,用了又用
一雙鞋,穿了又穿
一世情,早已飄散
寂靜的子夜
獨將心拆分兩半
一半淚眼,一半參禪
從來不覺是缺憾
一半敬畏,一半釋然
惑與不惑
我想試著拋卻最後難以拋卻的東西
將世間高舉的榮耀歸還世間
我想試著和你親近
以十分的平和十分的自然
我想試著慢慢離開你
以十二分的平靜十二分的坦然
是啊,曾經粘合的諸多
讓我深陷其中半苦半樂半痴半呆
正如已經絕然走遠的青春
正如業已爬上髮鬢的霜白
正如立於雁門關的古隘之巔
遙憶千百年前的狼煙滾滾
曾經放逐的將不再追逐
陸續將要放下的將使吾心變空
不考慮生死不思維苦樂
凝望一具具呈現衰老的肉身
我將遮止住最後一滴清淚——
親愛的,我們都將永遠永遠分離
立冬
恰好,陽光明媚
和秋天厚道地送別
窗外的一掛風景
依舊有著美人的風韻
肅靜而神態自如
稀疏的黃葉
是光陰的點綴
不豐不欠
恰好,穿過長長的街道
北風襲來,長發亂舞
需圍巾和口罩來維持從容
有人喊著吃餃子
有人約著溫酒圍爐
有人等著菊退梅來
有人盼著在一場雪裡
點種厚積的心事
今日,太陽位於黃經225度
夜晚將寂寞拉長
你的影子載滿了歲月的風霜
也是如此——清冷瘦長
滿庭芳
輕掀泛黃書冊
喚東坡共嘆閑身未老寵辱皆忘
攜清照一起小閣藏春手種江梅
一曲滿庭芳浸透多少人生惆悵
借蝸角虛名蠅頭微利再吼一聲
——事皆前定,著甚干忙,誰弱又誰強
經歷了秋殤冬殤人生之殤
卻不能如許疏狂醉飲三萬六千場
任北風呼嘯天蒼地茫
更難覓良宵淡月雪傲梅霜
去日苦多,來日無常,須放下哀怨濃愁
憶念,真夢裡,芳菲滿院,笑語朗朗
占春芳
哪來的透骨之香
青春的底片早已消溶於經年的故鄉
一直未曾離去
卻沒有守住一瓣雪花的念想
真實的已變縹緲
縹緲的又幻回夢魘
春天的絢爛徒剩文字
歲月正一年一年變得淺淡
曾經牽女兒的小手
來來回回經過一樹梨花的雪白
還能否有一條悠深的小巷
用春天的芬芳溫暖一雙母女的背影
一滴淚,穿透深冬的封鎖
去酥潤屬於自已的土壤
擋不住塵世前定的因緣
采一縷香,等這個春天虔誠播種
清平樂
側耳,已聽不到一絲音律婉轉
只有一首首律詞
在別來春半里敘說離愁
在風鬟雨鬢里憶念愛情
在年年雪裡中哀嘆身世
在天高雲淡里激昂鬥志
走過了煙雨薰染
和著八句中平仄
參透著如夢人生
——不過是一曲清清淡淡的低吟
不過是一場平平常常的過往
江山和美人終將消殞
憂傷和喜樂不過如此
不過如此——
且候我,填滿四十六字
攜天下人,在一曲清平樂中
傷春愁秋,歌以詠志
牡丹亭外
誰能抓住,這夢裡夢外的人間
這人間,長長短短的愛戀
最恨那春光空度,孤衾難眠
女兒心事深鎖閨間
籍一夢,牡丹亭內與卿相會
從此丟了爹娘,湮了韶華
三年宿債償還罷,依然痴魂牽舊夢
陰陽兩界苦覓尋。那折柳郎君姓何名誰
為哪般心心念念奪奴家魂魄
原來是生死簿上早已註定的奇異姻緣
牡丹亭,梅花庵,良辰美景奈何天
風流倜儻春宵度,變花變鬼生死相隨
愛,一個苦。情,一個痴
麗娘還魂圓春夢,夢梅顯貴娶佳人
聽,牡丹亭內鬧哄哄。哭一回,笑一回
看,不過是一場戲中一場夢
花花草草有人戀,生生死死難隨願
問,亭外痴人還有誰?
牡丹是牡丹,芍藥是芍藥,梅子是梅子
干你心中甚麼事,莫多情
這世間,恩愛無常,緣際必散,如夢似幻
哎,看官,莫當真
天色已晚。收起鑼鼓,擰乾絲帕
就一縷花魂兒,將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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