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志榮：「桑吉」輪傾覆溢油對東海海洋環境的危害究竟有多大？
2018年1月6日19點51分許，巴拿馬籍油船「桑吉」輪與中國香港籍散貨船「長峰水晶」輪在長江口以東約160海里處發生碰撞。「長峰水晶」輪船頭受損，全部船員逃生，10日停靠舟山老塘山碼頭。然而，「桑吉」輪碰撞後引發大火，雖然交通部門及時組織滅火，但是由於火勢兇猛無法控制，於1月14日下午4時45分發生爆炸沉入海底。「桑吉」輪殘骸沉沒在舟山以東大約400公里處的東海海域（北緯28°21′48″，東經125°57′55″）。據查，「桑吉」輪為巴拿馬籍油船，英文名「SANCHI」，隸屬伊朗光輝海運有限公司(BRIGHT SHIPPINGLIMITED)，船長274米，本次裝載有凝析油約13.6萬噸，由伊朗駛往韓國。船上共有32名船員，其中伊朗籍30人，孟加拉籍2人。
1月6日晚發生的碰撞事故導致「桑吉」輪著火，熊熊大火連續燃燒了8晝夜之久，「桑吉」輪於14日下午突然發生爆燃，全船劇烈燃燒，火焰高達800至1000米左右，煙柱長達3000多米。下午4點45分許「桑吉」輪從雷達屏幕上消失，意味著船體沉入海中，泄漏海面的殘油繼續燃燒，大火於15日上午9時58分才熄滅。據現場目擊者稱，沉船周圍海面上飄油清晰可見，油污顏色亮白色，油帶兩側有黑色的和褐色的污油隨波逐流。從14日下午沉船直至第二天15日，漂浮海面的溢油不斷擴散，面積從約10平方公里擴大到約58平方公里。
凝析油被稱作天然氣油，在地下是氣體，采出到地面後才呈液態。在常溫下凝析油為淺褐色液體，密度、黏度較低。它與汽油相仿，揮發性極高，溫度越高越易揮發，因此凝析油入水後會快速揮發，水面殘留極少，但在空氣中瀰漫遇明火易引起爆炸。凝析油中含有毒的硫化氫及硫醇等成分，揮發後會對大氣造成一定的污染，同時經燃燒分解會生成一氧化氮、二氧化氮、氮氧化物、硫氧化物等有毒煙霧，通過吸入、皮膚侵入等方式均會對人體造成中毒傷害。凝析油的特點十分顯著，從中更容易煉出高附加值的石油製品，如航空燃料等；但缺點也非常突出，就是一旦發生溢油事故很難處置，目前還沒有有效的處置方法和手段。研究表明，這種類型的油（凝析油），5小時左右，揮發量大概可達到99%；24小時內，幾乎完全揮發。所以此次「桑吉」輪碰撞事故如果不自爆沉入海中，13.6萬噸凝析油自燃對空氣污染是十分嚴重的，但是泄漏海面的殘油將會大大減少，油污染對東海海洋環境造成的影響肯定大為減輕。遺憾的是現在「桑吉」輪由於大火得不到控制，在燃燒8晝夜之後爆炸沉入海底，它如同在海里放置了一個巨大的緩釋膠囊，數以萬噸計的凝析油不斷釋放將持續不斷嚴重威脅東海海洋環境。此外，「桑吉」輪本身還帶有大約2000噸左右380號的船用燃油，如果它與殘存的凝析油一起持續泄漏海中對東海海洋環境造成嚴重污染是不可避免的。雖然，專家都在說凝析油比汽油還要輕，揮發性好，但是此次「桑吉」輪裝載凝析油的數量巨大，13.6萬噸凝析油相當於1400個加油站的儲量，燃燒產生的廢氣相當於我國年汽車尾氣總量的千分之一。「桑吉」輪燃燒8晝夜之後船內究竟還殘存多少數量不得而知，凝析油入海以後的性狀變化也沒有實驗報告，用原來清除重油或原油的方式方法來處置入海凝析油，顯然牛頭不對馬嘴完全不適用。換言之，殘存沉船艙內的凝析油只能任其自燃，泄漏，漂浮，揮發。船用燃油釋放後，如果漂浮海面結成塊狀，還可以用吸油氈，圍油欄等傳統方法清除，以此盡量減少對海洋環境污染造成的危害。凝析油在海上發生如此重大事故前所未有，因此對於凝析油污染海洋環境的應急處置目前是個空白。特別是裝運凝析油船體沉入海中之後如何處置殘存油類以及清除油污尚無成熟的辦法，對海洋環境會產生何種程度的危害目前仍然沒有一個明確的答案。此次，大量凝析油入海究竟對東海海洋環境產生多大的危害，造成多大損失，定量的表述必須要等待，直到海洋主管部門組織各種調查監測，得出準確數據之後才能做出比較科學的評估。
據媒體報道，國家海洋局已經針對沉船溢油事故，組織有關部門和機構持續在現場開展空海立體監視監測，及時掌握溢油分布、漂移擴散狀況，做好事發海域生態環境狀況影響評估工作。此前，國家海洋局網站發布消息稱，1月12日9時，監視發現事故船舶附近有彩虹色的輕微油污帶，採樣分析顯示，海水中石油類物質濃度為5.46～21.3μg／L。13時，事故船舶附近海域發現長約5公里的油污帶，自船首向東北方向延伸，右舷中部附近海面油污仍有燃燒情況。
1月13日，監測人員在事故船舶附近海域進行了採樣分析，監測結果顯示，海水中石油類物質濃度高值為25μg／L，可見油輪凝析油燃燒對大氣質量產生影響比較大，對海水水質影響微乎及微。
1月15日，「桑吉」輪爆炸沉沒之後第二天，國家海洋局已經組織監測人員在沉船周邊海域開展現場環境監測，共設7個站位採集水樣。監測結果顯示，部分站位發現油污帶、油膜，個別站位石油類物質嚴重超標，高達1261μg／L是沉船前的50倍，為劣四類海水水質。同時，海面上可見由沉船位置向東延伸的油污帶，長約18.2公里，寬約1.8-7.4公里，油污面積較前一日明顯擴大。
「桑吉」輪爆炸沉沒之後究竟對東海的海洋環境有何影響和危害，定量的評估為時過早。但是，從事故發生的海域位置以及「桑吉」輪所載油品的特性以及燃燒情況綜合分析，大致可以初步得出以下結論性判斷：
一是沉船溢油污染面積可能會擴大
「桑吉」輪裝載13.6萬噸凝析油以及自身船用燃油2000噸左右，兩種油品相加共計13.8萬噸。雖然該船碰撞後大火燃燒了8晝夜之久，爆炸沉沒之後漂浮海面上的殘油亦燃燒到第二天才熄滅，但是可以斷定事故船的艙內殘油尚未全部耗盡，很可能還有為數不少的殘油連船體一起下沉入海。所以，東海海域受到油污染的面積不僅限於目前測到的大約58平方公里，隨著沉船船體內殘油的外泄以及在風浪和潮流的作用下油污染面積還將擴大。
二是沉船中心區污染嚴重危害巨大
「桑吉」輪燃燒爆炸沉沒的中心區域，毫無疑問那裡的海洋環境遭到極大破壞，無論水質、底質、生物必然由於嚴重的油污染以及油輪傾覆後海面浮油燃燒產生的有毒物質造成巨大危害，成為重災區。從「桑吉」輪發生事故一小時內32名船員全部遇難，凝析油爆燃和燃燒時發生的有毒物質危害有多大可見一斑。因此，油輪爆炸沉沒後殘油在海面上長時間燃燒產生的有毒物質對海洋環境的危害不可小覷。從理論上講距離沉船中心區域越遠外圍海域受到污染的程度越小，但是由於東海海流流系複雜，不排除污染物質隨海流向外擴散的可能性，從而使污染區域和污染程度呈不規則狀態。
三是沉船溢油對近海環境危害有限
據專家初步分析，總體上由於凝析油具有極強的揮發特性，以及「桑吉」輪爆炸沉沒中心區域距離海岸比較遠（大約400-500公里），因此，此次「桑吉」輪海損溢油事故對我國近海海洋環境造成巨大影響的可能性不大，即使有影響也不會是破壞性極大的災難性危害。值得注意的是，由於「桑吉」輪的沉沒包括船用燃油在內的殘油泄漏，以及東海不規則流系作用，局部近海海洋環境被污染的可能性依然不能排除，務必提高警惕。
作者：郁志榮，察哈爾學會高級研究員、太平洋學會副秘書長、中國海洋發展研究中心研究員、寧波大學東海研究院研究員、浙江海洋大學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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