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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友誼,讓我從衰老的焦慮中解脫出來

by 讓·科克托

書籍也用同樣的花招捉弄我們。如果它們不契合我們當下的心情,我們會覺得它們很糟糕。我們會批評讓自己感覺不適的作品,這種批評意見凌駕於書本之上,妨礙了我們去公正地閱讀。

我們都是病人,只會閱讀那些分析自己病情的書籍。描述愛情的書永遠成功,因為每個人都覺得自己是唯一經歷過愛情的人。他想,「這本書是為我而寫的。其他的人能明白什麼呢?」「這本書真美」,他們愛著的那個人說,他們就覺得自己被愛了。

法語很難。它排斥某種輕柔。對此,紀德的描述十分傳神,他說,法語是沒有踏板的鋼琴。它不可能完全沉浸在和弦中。它奏出的音色會有些生硬。它的音樂是為靈魂而奏響,而不是為耳朵。

友誼佔據了我所有的時間,如果作品妨礙了友誼,我會為友誼犧牲作品。友誼把我從人類面對衰老所感到的焦慮中拯救出來。

人們經常指責我,覺得我太悲觀,流露出沮喪的情緒。根本不是如此。我想說,我哪怕還要活一百歲,也不過只有幾分鐘。沒有人願意承認這一點,我們的生活飛快,急促地打出手中的牌,滑向死亡。

最明智的態度是合理利用自己擁有的時間,並且,不要當自己的審判官。人類的存在屬於那些懂得塑造每一分鐘的人,他們不在乎最終的審判。

我經歷過生命中許多不可忍受的階段,對我來說,死亡更像是一種恩典。我習慣了不害怕它,而是正視它。

我寧願聽到您承認自己有罪。關於一個有罪的人我們還知道如何處置他。無辜的人我們就沒辦法了。無辜者只會導致混亂。

永恆並無過去亦無未來,它似乎固定不變,它存在,並且除了存在別無他求。分鐘等於世紀,世紀等於分鐘,然而分鐘世紀並不存在,永恆的靜止抖動震蕩,蠢蠢欲動,赫赫懾人,面對它人類怒而轉傲,以為自己坐鎮在獨一無二的住所中便是個王者。

因循守舊者誤解了一切事物,把凡是打攪他們低級舒適的人,都說成不正常。

關於死亡,我還有許多東西要說。我很驚訝,有那麼多人害怕死亡,只因為它時時刻刻都和我們在一起,而我們不得不接受它。對於一個與我們居住在一起的人,一個與我們的存在息息相關的人,我們為什麼懷有那麼大的恐懼?但事實如此。人們習慣了將它神化,從外面判斷它。確切地說,我們從出生開始就與死亡結合在一起,並學著適應它狡猾的性格。它知道如何讓自己被人遺忘,讓我們相信它並不在屋檐下。每個人都與死亡住在一起,卻用臆想安慰自己。要知道,死亡的象徵意義在於它只在最後一幕出現。

自由意志因為無數對立共存而生成,這些對立互相推擠、編織,最後合為一體。人自以為有選擇的自由,但是這些不同的選項實屬同一套件??一個人不自由就會在眾多相悖指令中選擇其一,而後這個複雜的交岔點將綿延其穩定脈絡,接下來的表面形象也就此出現。

美總是經由意外發生。它是既存習慣與將行習慣的交接點上突如其來的跌跤。??它將變成經典之作,失去驚世駭俗的美德。??「世人不能了解,只能接受。」

我執意要讓他們知道我的悲傷沒有人能治癒。我熱心投入這卑鄙的想法,直到無形的憤怒爆發,讓我自慚形穢。我便如此反反覆復,讓朋友以為我是樂於折磨他們的虐待狂。

優雅的要素對我來說是無形。??無形變成許多誤會的借口,這個借口叫做榮耀。

人們經常談到奇蹟。但還是有必要澄清並理解這個詞的意義。如果要我給它定義的話,我會說,是奇蹟讓我們掙脫不得不面對的生命的藩籬,如同疲憊,在我們出生並死亡的床第之外延續。

被動的服從和弱點的車輪一起行進,而我卻將之與正直混淆。我將我的道德逼上一條沒有出口的死胡同,所以智慧不願追隨我。我讓小艇隨波漂去,卻把不懂駕駛當做借口。失敗的我流落到一座荒島上。而人們是不願見到我,還是不想看見我發出的信號呢?

詩人曾經孤獨地置身於工業世界。現在,他孤獨地置身於詩意的世界。

記憶會變形(凹面鏡和凸面鏡),在口口相傳的過程中,最微不足道的故事都會走樣。我們講一個故事,等它再回到我們這裡的時候已經穿上旅行的服裝。真切的現實浸淫在傳奇的誘惑中,謠言被堂而皇之地散播。這個現象與透視相反,記憶試圖誇大遠去的事物,讓它變形,抽去基礎。總之,沒有什麼比證詞更值得懷疑的了。

我想我們可以把通常算在魔鬼頭上的帳算到上帝頭上。我提倡以堅強對抗純潔。我想引用馬里坦寫得很好的一句話,作為參照:「魔鬼是純潔的,因為他只能為惡。」

我能拿天才怎麼辦?它不過在我身上策劃陰謀。它所希望的,是為實現它的陰謀找個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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