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小狗教給我的思考

我們家養了一隻小泰迪狗，15個月大，小名叫大菊子。

大鵬高興的時候，就喊她李金花女士，說這是她的大名，要是狗犯了錯誤，他就改喊「大母菊」，帶著一些戲謔，和對她母狗氣質的一些調侃。

對養狗，我之前一直是拒絕的，我覺得，要花很多時間和精力去照顧，就會影響到生活的其它方面。我對生命本能的想太多，覺得背後是一串沉甸甸的責任，我屬於那種，要麼就不承諾，承諾了就想太多的人。

但當小狗來了我們家後，只要我在家，我幾乎承擔了所有的早晚遛狗的活，我為自己找到的合理化的、愉悅的理由是，遛狗能增加運動，幫我減肥。

1

我小時候在農村里長大。那時候，我們那兒農村裡基本家家都養狗，一般是為了看家護院，過年的時候，會把狗勒死，然後製成臘肉，吃狗肉。那個年代，大家都習以為常，並不會經歷靈魂的拷問。

我還上小學時，有一天半夜，我們家的狗叫的特別厲害，但是因為天氣冷，雖然感覺有一些不正常，但父母也沒有起來看，等到第二天早上起來，我們家的狗，被人毒死，偷走了。

那時，每到年關，農村裡偷狗的事就很猖獗。除了偷狗拿去賣錢，還有一些是為了偷東西，嫌狗礙事，先把狗毒死。農村住得分散，半夜裡一丁點響動，狗就會叫喚，先下毒把狗毒死，方便偷東西。

除了偷狗人，在農村養狗，常常要面對「打狗隊來了」的恐懼。農村裡的狗都是散養的，也不存在什麼防疫意識，很容易得病，一旦一個鎮上，或者同一個縣裡，有狗咬人了，政府就要來「打狗隊」，撲滅所有的狗。因為年齡小，一聽說打狗隊來了，就趕緊把狗拉到樹林里藏起來。我有一次，把家裡的小狗帶到後山的樹林里藏了一個下午，現在想起來，還有一種緊張感。

我家鄰居，一個比我大幾歲的男孩，有一年「打狗隊」來了，大人騙他把狗帶走了，因為跟狗有很深的感情，他跟著狗一起走，等把狗牽到集中的地方，打狗隊的人把他的狗吊起來，當著他的面弔死了，他哭了好幾天。

當聽到大人們說，某某家的狗被打死了，小孩還哭了的時候，我那時候，從來沒有想過這樣的情感有什麼值得關注的，也完全理解不了這樣的行為，對一個農村少年的內心傷害有多深。

2

2011年，我去紐約，去膜拜石牆酒吧。

在石牆酒吧的斜對面，有一個小公園，每到下午的時候，會有很多人坐在那裡。那是我第一次到紐約，對一切都感到新鮮。

我帶著好奇心，四處找人聊天。年輕人大部分匆匆而過，反而是老人家，願意有一搭沒一搭的交流，因為，我對他們好奇，他們對我，和對中國，也很好奇。

兩個年過八旬的老人家，跟我聊上了，他們先是說了石牆運動發生時，自己在哪裡，其中一個胖胖的老人說，那時候，他還沒有出櫃，只是聽到外面很喧鬧，但也沒有敢出來蹚渾水。聊到後來，自然是感嘆時間過得真快，已經40幾年了。

然後我注意到了他的狗，我問他的狗叫什麼名字，多大了。他說，「她16歲了，已經跟我一樣老了，你喜歡狗嗎？」，然後，他轉過頭，對另一位老人說，「他們那裡人還吃狗肉，Disgusting!太噁心了！」他帶著鄙夷表情，說出的話，讓我滿臉通紅，我搶白著說，「我喜歡狗，我不吃狗肉」。

有時候，跨文化的衝擊，會帶給人很多的反思，自那以後，我再沒有吃過狗肉，並成為反對吃狗肉的人。

從對農村裡養狗，就是為了看家，然後殺死吃肉的習以為常的思維，到開始反思，你怎麼可以吃得下陪伴你朝息相處的狗肉，如紐約的那位老同志所言，真是太野蠻了。

3

養狗除了花一些精力，還會為撫養方式爭論。

大鵬說，我們上班時，可以把狗關在籠子里，我覺得地方太小，太憋屈，「養了就要讓她自由」，我都是把她放在客廳里，讓她盡量有大一些的空間活動。

泰迪的最愛是撕紙，翻垃圾桶，把家裡弄得一團糟，我盡量把垃圾倒空，把她喜歡撕的東西放高一點，但即便這樣，每次下班，發現她總是能有一些創新性的破壞。如果大鵬看到滿地被她破壞的東西，就會嚇她，「你個大母菊，你等著，看我不揍死你！」

泰迪對情緒的識別能力，我認為比人還強，如果你說話太重，語音中表現出凶她，她會躲起來。每次大鵬假裝凶她的時候，她有時候往我身後躲，有時候，爬到沙發下面躲起來。過一會兒，我再喊，「寶寶，你快出來。」她就出來了。愛與恨的語調，她真的分得很清。

養狗以來，我從來沒有對她說過一句重話，更不會打她，我覺是得撕紙，在家搞點破壞，是養狗人要付出的代價，是完全可以接受的，這本身就是她的天性。我要是當爹，估計也是寵女狂磨型的。

4

最近大菊子來了生理周期，這讓我有機會，看到自己內心的另一面。

大鵬說，狗來了生理周期，不能讓她累了，不能讓她喝涼水，交待我很多注意事項，在家還要給她綁上紙尿褲，以免經血染紅了沙發。

而我最近在小區遛狗時，有一些公的泰迪，就跟在大菊子後面，像蒼蠅一樣趕都趕不走，還做出各種勾引的動作，一心想把她上了，我有一種堅決不允許他們得逞的較勁。

一是，小狗懷孕了，需要照顧，二是，我居然有一種，我們家狗這麼小，被別人搞了，好像她吃虧了的感覺。哈哈，我的傳統的大男子主義，在這個時候出現了。

有時候，我覺得她就是吃虧了，過完一次性生活，公狗結束了，就爽歪歪的滾蛋了，而母狗，可能要經歷懷孕，到生育的艱難過程。男人們在妻子懷孕期間，至少去掙錢，去陪伴，還起點作用。公狗啥作用也起不上，所以，我一邊散步，一邊想，這些公狗就是一幫廢柴，不能讓他們「白佔便宜」，哈哈。

另外，我還有一點想法，我們家是女狗，不能讓隔壁家公狗給隨便佔便宜的感覺，好像是為了保護她幼小的心靈，哈哈。就是我們家白菜，不能讓隔壁的豬給拱了的感覺。我看到網上也有養狗的人有類似的感受。

我覺得養寵物，有時候是在養自己、寵自己，養的是一份牽掛，與這個世界更深深的粘堅，那些給狗各種打扮的人，也許是在寵自己。

而人內心最深處的孤獨，也許只有狗能懂，她們的那種完全的依賴和粘人，讓你找到存在的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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