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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玩世中恭謹作人」

作者:張昌華

十多年前,我寫 《傾聽台靜農》時,自己覺得搜羅的資料已較完備、詳實了。然,非也。最近聽到陶英惠先生述說他親力親為的有關台靜農的一件往事,深為感動,現寫出與大家分享。

陶英惠,史學工作者,1959年畢業於台灣大學歷史系,1964年入台北「中研院」近代史研究所工作,曾任第五任院長錢思亮、第六任院長吳大猷秘書組主任和胡適紀念館主任,直至退休。陶先生腹笥豐盈,著有 《中研院六院長》 《蔣介石馮玉祥交往實錄:蔣馮書簡新編》 等。筆者近年專事「民國文化人背影」系列寫作,常向陶先生請益,先生平易近人,有問必答,常為拙作匡誤,受惠良多,遂結亦師亦友之緣。

台靜農 (1903—1990),北京大學國學研究所肄業,先後執教於輔仁大學、山東大學和四川白沙國立女子師範學院。自1928年後六年間,他先後三次無辜被捕入獄。他是魯迅的學生,1932年他全程陪同魯迅在北平作五次演講,魯迅對其厚愛有加。台靜農每次下獄,魯迅都竭力援救。1946年為抗議教育部對白沙女師風潮的野蠻處理,憤而離職。迫於生計,應許壽裳之邀赴台灣大學執教,擔任台大中文系主任,一做二十年直至退休。他的治學嚴謹,待人寬厚與人生追求的執著,影響了台灣一代學人。1960年《自由中國》 被判「罪」停刊,雷震等被捕,編委聶華苓被監控;他人躲之不及,台靜農卻親自出馬,把聶華苓請上台大講席。台灣學界因此贊他:

「學問、襟抱、道德、文章,尤令後人敬仰。」

台靜農對民俗學、書法史和中國百年思想史有獨到的研究。他多才多藝,工書、善畫,亦能治印。他追慕晚明書家倪元璐,張大千稱他是「三百年來寫倪字的第一人」。他的書法以草隸見長:草書奇逸,隸書端凝。啟功形容他的字錯節盤根,玉質金相。台靜農亦喜歡收藏,魯迅的講稿 《娜拉走後怎樣》 即為其一。據資料,他生前珍藏倪元璐五幅真跡,於去世前三個月捐給了台北故宮博物院。

台靜農還收藏了蔡元培先生題贈張目寒的條幅。在他病危期間,家裡人問他這幅字何從得來。他說是以五幅自己的字向人家換來的。台靜農之所以珍愛這幅字,除了對蔡元培的崇敬外,還因為受字者張目寒是他的同學,他與魯迅的相識也是經張目寒介紹的。1989年9月魯迅研究專家陳漱渝訪台看望台靜農,回大陸後在 《團結報》 發文,談訪台見聞時,披露台靜農家有一幅蔡元培墨寶。蔡元培的四子蔡懷新,時在復旦大學任教,讀到這篇文章後,就寫信給陶英惠———還在一年前,陶英惠訪問上海蔡元培的故居,蔡懷新與其姐蔡睟盎曾迎送、接待過他。蔡懷新信中問能否得到一張台公館提供的父親手跡照片。陶英惠入台大時讀中文系,雖是台先生的學生,但無過從,二年級時就轉入歷史系師從歷史學家姚從吾,與李敖同班。他接信後,於1990年7月9日徑致書台先生,說明蔡先生的後人想得到那幅墨寶的照片,敬請惠允。是時台靜農患食道癌,病勢沉重,由他的學生、台大張亨教授代復陶英惠,同時寄上一張台先生與那幅字的合影。信中又說,台先生有意物歸原主,如果蔡先生的公子來信寫個收據,便無條件璧還。台先生的義舉令陶英惠十分感動。當時,蔡懷新家無電話聯絡,陶只能致函蔡懷新,請他火速回復並把收據寄來,以便他持條去領字。可這封信偏偏走得很慢很慢,久久不見復,而台先生的病越來越重。台先生的公子台益堅對父親說:「蔡家既然到現在沒有回信,這幅字就留給我們做紀念吧!」時台先生已不能言語,但用手示意:「不可以! 我已經答應送還蔡家,你們不能留下!」台家人想在老人還在世時了卻他的心愿,通過「中研院」史語所研究員庄申慶轉告陶英惠,台先生恐來日無多,強調台先生願意將那幅字送還蔡家,這比將字留在台家要有意義得多。因遲遲得不到蔡家回復,最後商定先由陶英惠代蔡懷新出具一紙收據,把字領走,再轉蔡家。陶英惠覺得這是一件成全老人心愿的好事,便寫下收據領了字。受人之託忠人之事,如此貴重物件,陶英惠唯恐有失,不敢郵寄。適1992年4月29日,上海社科院湯志鈞教授到台北作學術交流,陶英惠遂托請湯教授將那幅字帶回上海交給蔡懷新。

就蔡元培墨寶完璧歸趙這件事,陶英惠先生十分感慨地說:「台先生珍藏的蔡先生的這幅墨寶,蔡家人只希望得到一張照片,而台先生不僅先送照片,而且堅持完璧歸趙。在世風澆薄的今天,這種事太少見了。」

這也印證了台先生常書贈友人的一句名言:「於玩世中恭謹作人」。(張昌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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