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絕無僅有的紅色「五面間諜」
袁殊是中國絕無僅有的五面間諜,他1911年出生於湖北蘄春,1929年到日本留學,回國後擔任中國左翼文化總同盟常委,創辦《文藝新聞》。他有多重身份——軍統、中統、青洪幫、日偽,然而他的秘密身份是貨真價實的中共特科人員。
左翼文人革命鬥士
1931年2月,作家李偉森、柔石、胡也頻、馮鏗、殷夫被國民黨秘密殺害。國民黨當局嚴密封鎖消息,任何報紙均不敢報道。為揭露國民黨的反動本質,袁殊不顧個人安危,與時任中共江蘇省委宣傳部長的馮雪峰密切配合,上演了一出雙簧戲。
首先,馮雪峰寄來一封署名「藍布」的讀者來信,打聽五位作家的消息。袁殊在《文藝新聞》頭版發表了一篇題為《在地獄或人世的作家——一封讀者來信探聽他們的蹤跡》的文章。接著,馮雪峰轉來兩封讀者來信:《作家在地獄》(署名曙霞)、《青年作家的死》(署名海辰),告訴讀者,這五位作家「已被槍斃了」。袁殊在《文藝新聞》上以《嗚呼!死者已矣》的題目刊登了這兩封來信。隨後,袁殊將這五位作家的照片登出,並發表了各類人物對這五位作家被害的態度。兩人將五烈士遇害的消息向社會披露,引起國內外巨大反響。
不久,根據隱蔽鬥爭的需要,潘漢年將他調到情報戰線。從此,袁殊從進步文化圈子中銷聲匿跡。
戴笠的角色
1931年10月,袁殊加入中國共產黨,之後立即轉入特科工作。1932年春,通過表兄賈伯濤的關係,袁殊見到上海市社會局長、中統頭子吳醒亞,打入了中統內部。後來他由吳醒亞介紹,成為新聲通訊社的記者。從而可以出席南京政府的記者招待會,並在這期間認識了日本駐滬領事館的副領事岩井英一。
當時,中日正在談判,談的是貨幣兌換匯率與關稅問題,這自然成了新聞界關注的焦點。由於袁殊有岩井渠道,消息又快又准,這位「涉外」記者立即成了紅人,連吳醒亞都對他刮目相看。過了一段時間,岩井便開始每月付袁殊200元的「交際費」,這樣,他又成了日方的情報人員。自然,這是得到中共地下黨負責人的批准——成為了三重間諜。不久,岩井又安排袁殊到日本。
回國後,袁殊為了加強自身的保護色,開拓情報來源,於1937年4月加入了青洪幫。1937年6月,潘漢年以八路軍駐滬辦事處主任的身份回到上海。從此,直到1946年去解放區,在潘漢年的導演下,袁殊成功地演出了一場場出色的情報戰。
抗戰爆發後,袁殊由戴笠親自任命為軍統上海區國際情報組少將組長,後根據組織安排充當「漢奸」,打入日本諜報機關,出面組織「興亞建國同盟」,並以此為招牌,秘密組建新的情報據點,將一份份重要的戰略情報從敵人的心臟發送到了延安。
當抗日戰爭爆發後,戴笠一時找不到熟悉日本問題又有相當的日本關係的人,杜月笙提醒他,有一個叫袁殊的日本留學生與日本領事館副領事岩井英一關係不錯,戴笠聽了很高興,於是親自登門拜訪。
袁殊感到事關重大,立即去請示潘漢年。潘漢年沉吟了一會兒,說:「這是件好事,機會難得,你千萬不可錯失良機,答應戴笠的一切要求。」
戴笠給袁殊安排了兩項任務:一是收集日本方面的情報;二是堅持留在上海,不管時局有怎樣的變化。
就這樣,袁殊又多了一個身份:軍統,加上中統、青洪幫、日偽,以及貨真價實的中共秘密身份,他已經是五重身份的人了。這在中國情報史上也是絕無僅有的最多面間諜了。
袁殊通過各種關係,大量獲取日本情報。自然,他首先向潘漢年彙報,然後,有選擇地向軍統彙報——畢竟是國共合作時期,國共之間有共同的民族利益。
1937年「八一三」淞滬抗戰期間,袁殊置生死於度外,化裝成日本學生,越過戰線,深入到了日軍陣地偵察,為中共提供了至關重要的軍事情報,使中共避免了很大損失。
情報戰績
上海淪為孤島後,袁殊奉命(潘漢年之命,表面則是戴笠之命)留了下來,以軍統少將的名義,成立了秘密行動小組,專門懲辦侵略者與槍殺臭名昭著的漢奸,並得到了軍統局的獎勵。其中最為成功的是,爆炸了日本在虹口的海軍軍火倉庫。為此,軍統給袁殊記了大功。
1937年上海淪陷後,岩井英一又回到了上海,並成立了一個日本特務機關「特別調查組」,袁殊自然也成為了其中一員。當然,這事不僅潘漢年知道,軍統也是知道的……由於袁殊屢立奇功,戴笠把他召到香港予以獎勵。
在香港,袁殊接受戴笠兩項任務:一是暗殺李士群;二是深入日本關係,交換和平意見。袁殊回到上海,同軍統潛伏人員策劃爆炸李士群的巢穴「76號」。沒想到軍統上海區區長王天木等人叛變,把他給出賣了。後來,袁殊被作為「外務省情報人員」,引渡到了岩井那裡。
根據潘漢年指令(事實上,是中央的具體部署並研究批准),袁殊向岩井提出成立「興亞建國運動」的本部,「興亞建國運動」本部於1939年11月在岩井公館成立。
潘漢年借岩井之名,建立了這麼一個機構,除了掩護一個電台外,更重要的則是出於國際反法西斯戰爭大局的考慮。
在日偽與頑固派的夾攻下,隱蔽戰線工作的任務也更為艱巨,必須以更靈活的方式深入敵人內部。在這之前,潘漢年已派關露打進「76號」。有袁殊進入日本人活動的圈子中,對獲取情報也就更加有利。延安由於遠離情報中心上海,正亟待掌握日本大本營動向及日、汪、蔣三方相互勾結又相互矛盾的微妙關係與變化,於是袁殊將大量情報發往延安。
在歐戰全面爆發之後,蘇聯始終擔心腹背受敵。在有了確定日軍南進的情報後,才放心大膽地從遠東調出了幾十萬兵力到西線。
當然,這期間袁殊完成的其他情報工作可謂數不勝數:及時向黨中央提供了日偽內部的人事更迭;蘇南日軍的兵力部署、清鄉行動;建立通往根據地秘密交通路線;救援被俘的我方人士,這包括袁殊親自救出的魯迅夫人許廣平,掩護潘漢年、范長江、鄒韜奮等人進入根據地;由於情報及時,粟裕部隊迅速跳出了日偽合圍的「籬笆牆」。
軍統遲鈍的嗅覺
自1937年到抗戰勝利,袁殊從來沒有發生任何意外。後來,袁殊又擔任了一系列偽職,如清鄉政治工作團團長、江蘇省教育廳廳長、清鄉專員以及偽保安司令等。
1945年初,袁殊辭去了偽教育廳廳長等職。抗日戰爭勝利後,袁殊被國民黨方面任命為忠救軍新制別動隊第5縱隊指揮和軍統直屬第3站站長,被授予中將軍銜。
直到第二年,即1946年初,國民黨方面才知道袁殊去了解放區,於是,「抗戰有功人員袁殊」立即變成了「共黨漢奸」。
軍統對袁殊下了通緝令,並派人去蘇州抄家。「雙十」協定簽訂後,袁殊隨軍北撤。
時任華東組織部部長的曾山親自找袁殊談話,讓袁殊暫時改名,跟他姓曾。從此,「曾達齋」的名字他一直用了幾十年。
最後的歲月
1949年,袁殊到了北京,轉到了李克農的情報部門,做日美動向的調研工作。
潘漢年每次到北京開會,兩人都會見面。最後一次,即1955年,袁殊到北京飯店看望潘漢年,潘十分傷感地說了一句:「凡是搞情報工作的大多數都沒有好下場,中外同行都一樣。」在潘漢年事件發生後沒幾天,袁殊也被捕了,判刑12年,1967年期滿時正趕上「文革」,再度被押8年。1971年,袁殊在秦城監獄寫下了「豪情自負忘生死,毀譽一生甘自羞」的詩句。
1987年,袁殊病重,精神也極為紊亂,時常嚎啕大哭。同年11月26日,袁殊病逝於北京,葬於八寶山革命烈士公墓。
(摘自《傳奇·傳記文學選刊》2015年第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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