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著就是閑著
老劉是我同事，他比我大兩歲，但他兒子比我家的略小一點，還在讀小學。那天，同事老劉問我：「你在家打孩子么？」
我想了下，說：「應該有陣子沒打了，我都記不太清楚上次是什麼時候了。」
他說：「打孩子這事，打就打了，你別不好意思承認。那你再回憶一下你家孩子有沒有偷過你的錢？」。
我仰著頭想了半天說：「算偷，也不算偷。你知道的，我口袋裡從來不放硬幣，每次找回的零錢回家都放在書櫃的煙灰缸里，這麼多年了，只見少沒見多，肯定是兒子拿了去的。怎麼，你兒子偷你錢了？」
老劉嗯了聲，也不言語。
我又問他：「你兒子偷你多少錢？」
他說偷了兩百。
我再問他：「這可不算少，你有沒有找他談談？」
老劉說：「我怎麼沒找，當天就找了。
那天早晨上班，我老是覺得身上別彆扭扭地不對勁，
到了掏錢包時發現，壞了，這是遭賊了。
因為我平常錢包放在左邊的褲兜里，拿錢順手得很，
現在錢包突然跑到左邊屁股口袋裡去了。
錢包本來現金不多，我把它拿出來數了一遍就清楚了，
少了二百塊錢，這沒全部拿走，那應該就是家賊啊。
當時我就懷疑到我兒子身上去了。
前一天我在家洗澡，褲子脫了放沙發上，
他就坐在那裡玩平板電腦。
再說我老婆花錢從來都是刷我的卡，不拿現金，
所以第一時間就猜測是他乾的事。
這個孩子做事老是這樣不細心，說過多少回也不改。
呃，我這不是說他偷過很多回，
是說他做其他事都很粗心。
我小時候偷我爸錢就一回都沒有失過手，
這偷大人錢吧，你得先記得從哪兒拿放哪兒去，
錢包哪面朝上，哪個角對著哪個角度都得小心復原，
有折角的地方也別手賤去捋平了。
你還得觀察錢包里錢的組成，
最關鍵的一點是不管面額大小，
只有一張的就千萬不能拿，
這錢包里有十幾張十塊的你拿一張和錢包里一共只有一張五塊的你拿一張，
那發現的概率實在是差得太多了。
反正我爸似乎覺得那裡不對，但他沒有當場抓到我。
俗話說捉賊要捉贓，所以只好一再恐嚇我說：
「小子，如果讓我抓到你，你就瞧好吧！」
我背對我爸，一邊寫字一邊說：
「爸，你別吵了，你要影響我做作業了。」
我爸說：「好，好，不說不說，你專心做作業。」
我接著問老劉到底有沒有找孩子談一談？
他說：「晚上回家吃晚飯時我壓根沒提這事，
光用眼睛瞄了他幾回，見他老是觀察我的眼神，
我裝做完全不知道的樣子。
吃完飯，他回到房間做作業，
我就坐在他床上隨便拿著本書看。
我翻了會書，抬起頭看他一眼，
發現他也在看我，眼光一對上，
他立刻驚慌的把臉轉了過去。
這孩子心理素質不行，不象我小時候。
我小時候我爸把我喊過去，讓我看著他的眼睛，
我就很無辜的看著。
我爸問我拿了沒有？我說沒有。
要是我爸提高了聲音再追問一遍，
我眼睛裡眼淚就流出來了，
這時候再低下頭，順勢抬起手來擦眼淚，
緊張啊慌張啊，這就全被掩蓋過去了。」
老劉喝了口水，說：
「我回到房間把工作服又換上了，
雖然這孩子從小就不怕城管，
但制服這個東西一定要有的，能增加威嚴感。
然後我走進他的房間，擰亮了桌子上的小檯燈，
並把燈轉了個方向，讓光打在他的臉上,
美劇里FBI都是這樣審訊嫌疑人的，
據說在強光照射下人會產生暈眩導致思路出現紊亂。
我讓他看著我的眼睛回答我：「你今天拿我錢了嗎？」
他說：「沒拿，你早晨上班出門時我還沒起床哪。
別冤枉人！」
老劉說：「他這是在證明他沒有作案時間，
我小時候也是這樣的，
時間地點人物可不單單是寫作的三要素，
有時那可都是不在場的證據。
雖然口氣上很委屈的樣子，但是他的眼光躲著我，
始終不敢跟我對視，還不住的瞄向書架。
這時我心裡有數了，錢大概就藏在那個方位。」
老劉說，沒少，書架上那幾本書，
《名偵探柯南》一套八集，我翻到第二本就有了，
兩百塊錢還沒來得及花，
我拿著錢對他說：「那你給我解釋一下這個怎麼回事？」
他低頭不語，這算是被我抓了個現行。
我笑著問他這一個當城管的幹了警察該乾的事是不是特有成就感？
他說：「家裡出賊了能有啥成就感？
還是這麼笨的笨賊，而且還把贓物藏在探案小說書里，
你說他看書都看些啥東西？
我小時候偷我爸的錢都是立刻就轉移贓物的。
你知道我藏在什麼地方嗎？
嘿，這說來也奇怪，我當初也是夾在書裡面，
可我藏錢的地方都是深思熟慮的，
我把錢藏在我爸書櫥里他從來不翻的《毛澤東語錄》中。
我爸老翻我書包和衣服口袋能找到啥，
他絕對想不到我把錢藏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所以說最危險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啊。」
我撓了撓頭，又問老劉是不是為這事打孩子了？
老劉說：「我問我兒子這事該怎麼處理？
要不我打你一頓吧！
小時偷針，長大偷金。小樹不修，長大個就不能成材，
哪有孩子在成長過程中不打的?不打就容易生病蟲害，
再說如今這種打都不叫打，頂多算撓癢。
我告訴你過去的家長是怎麼打孩子的。
就像村頭的老葫蘆一家，
老葫蘆可是把大兒子大葫蘆吊在房樑上用一寸多寬的皮帶抽的。
兒子問我大葫蘆幹啥壞事了，老葫蘆要這麼個打法？
我說大葫蘆偷了生產隊里的幾十斤紅薯，
被人家抓住扭送到家裡了。
老葫蘆是個要面子的人，
就抓住了大葫蘆象捆頭豬似的吊起來打，
旁邊地上的盆里還要放上冷水，打暈了用冷水潑醒接著打，
跟渣滓洞里的軍統特務用鞭子打江姐一樣。
兒子又問我江姐是誰？
我想了幾部他看過的電影，
漫威那種打法好像太魔幻了，
其他一男一女用到皮鞭的電影又不適合給孩子看，
於是告訴他反正就是電影里的嚴刑拷打的那種打法。
他眨巴眨巴眼睛說："你是在說故事吧？
這麼打孩子那還是親爹嗎？"
我說那時一家子生的孩子多，打死個把也沒事，
有的是替補隊員，葫蘆娃不都是一根藤上七朵花的么。
你要不信，下回等見到大葫蘆你問他。
兒子啊，你還小，犯些錯誤是難免的，
但我和你媽都還年輕，還能再生一個的。」
我最後問老劉說了這麼多，究竟這孩子你打沒打啊？
老劉說：「沒打。
我覺得這孩子基本是告別兒童時代步入少年時代了，
教育方式已經不能停留在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舊時代，
要與時俱進進入到一個嶄新的溝通時代，
要以講道理為主，實在不行才能輔之以輕微的體罰。」
我說你這意思不還是要打么！
老劉，你看這雨下的......
希望每一個
落入凡間的人
都能擁有一個溫暖的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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