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與不見——以高洪綱先生畫作，論繪畫欣賞中的靈犀相通

最新 01-19

詠竹

文/伯明

青竹無心才虛心，盤根有節自然身。

人賦高潔凌雲志，不負四季一意春。

（高洪剛先生的畫作）

題畫詩

文/何必

不問墨深淺，但見意款款。

已傾君家有，移竹我庭前。

見與不見

——以高洪綱先生畫作，

論繪畫欣賞中的靈犀相通

我不是裁縫，但是我知道哪件衣服漂亮；我不是廚師，但是我知道哪道菜好吃；我不是建築師，但是我知道什麼樣的房子是我嚮往喜歡的。同樣的道理，我不會跳舞，但我知道什麼樣的舞姿優美；我不會彈琴，但我聽得出旋律的動人；我不會作畫，但是我能感應到優秀作品帶給人的心靈震撼。

藝術欣賞是相通的，雖然同一個藝術作品喚起欣賞者的感受不完全相同，但是藝術創作手法的相通讓藝術欣賞又有著相同的地方。

前幾日得遇一張畫作，是一幅竹子的扇面。感覺很好，但是具體又沒有專業的術語來形容，所以這裡就說說一個外行的感受。

扇面的主題是「竹報平安」，我很喜歡。無論是家庭張貼，還是做成手中扇，作為一個普通人都希望以吉祥作為寓意。林黛玉的瀟湘竹很有內涵，很雅緻，也很有風韻；但是畢竟太憂傷了。且不說傳說中這竹子里灑了多少娥皇女英的淚水，單說林妹妹病體支離，孤苦伶仃，年幼早夭；單單這一點，放在作品裡讀讀還行；拿出來贈人肯定是不吉利的，受贈人心下亦是不喜的。所以當我看到這幅竹報平安圖的時候，心裡很是歡喜。

看得見的是，這扇面上有三竿老竹，竹干粗壯，骨節宛然。兩竿直立向上，一竿斜生向右倒下。左側右細竹一支，新筍三五。還有一些側枝竹葉悠閑其上。

不知道作者如何畫成的，老竹竹皮光亮，蒼勁挺拔；觀感上是一種生機勃勃，是那種遏制不住的生命的狂野。雖然畫幅所限，僅呈現四節，但可以想見那看不到的竹枝和竹葉，想見那種蒼翠和茂盛，想見那種婆娑和風致。

右側的細竹，用墨均勻，不見枯墨，亦不見竹葉。讓人想起蘇軾評文與可畫竹的句子：「竹之始生，一寸之萌耳，而節葉具焉。自蜩腹蛇蚶以至於劍拔十尋者，生而有之也。」竹子雖細，亦是節截勁健。

尤為可喜的是左側下部新生的竹筍，墨色淋漓，隱約可見新筍一層層被筍葉包裹，猶如襁褓中的嬰兒，又如母親懷抱中的稚子。筍上有筍皮新生，如蘭草之葉，或直而向上，或做弧形彎曲向下，纖巧雅緻，別有風韻。

賞畫的第一步是讀，讀懂畫意。這幅畫中，老竹是對父母祖親的祝福，祝福他們身體康健；新筍新竹是對下一代兒孫們的祝願，祝願他們前程似錦；畫面有對家庭興旺的祈禱，祈禱一個家庭福壽綿延，兒孫滿堂。這是一幅竹子圖，這更是一幅太平盛世兒孫滿堂的全家福。

賞畫的第二步是讀懂作者的留白。尺幅所限，一幅畫不過是萬竿竹中取二三。好的繪畫總能引起欣賞者的想像，令觀者浮想聯翩。這竹子長勢如此喜人，大約土壤肥厚，水份充足吧。由此可見風調雨順四字。這竹子若是處處皆是，那豈不是會有一片蓊蓊鬱郁的竹林；若然這竹林長在山上溝壑中，竹林里會不會有清泉溪流？試想，置身於滿山青翠中，一溪白水潺潺腳下。山風過處，竹葉蕭蕭之聲，溪水碎珠濺玉之聲，鳥雀宛轉之聲，迴響在耳際，該是何等的享受。抑或這竹子長於人家門庭，又是何等風雅。再有三五好友攜酒拎詩，淺吟低唱，一概紅塵煩擾盡皆消弭在這梳干濃翠里了。

賞畫還可以從畫內延伸到畫外。畫面老乾只有三節，賞畫者可以想像那些沒有入畫的竹子；想像沒有入畫的竹干、竹枝和竹葉；想像他們乾的筆直和枝葉的婆娑。想像風來如何的起伏搖曳，雨落如何的綴玉連珠，雪下又如何的銀光冷翠。想像早晨第一抹陽光照進竹林，光照如柱；想像月光下竹影搖搖，如何晃人心神……

除了畫面上見與不見的，另一層欣賞就是一個人的修養與積澱了。比如宋代文與可的畫竹理論：「故畫竹必先得成竹於胸中，執筆熟視，乃見其所欲畫者，急起從之，振筆直遂，以追其所見，如兔起鶻落，少縱則逝矣。」畫外可見大師們的關於事理精闢論述。再比如竹林七賢，西晉初期的七位名士：阮籍、嵇康、山濤、劉伶、阮咸、向秀、王戎。他們是當時魏晉玄學的代表人物，在生活上不拘禮法，清靜無為，主張老莊之學。聚眾在竹林喝酒，縱歌。畫外可見他們的文採風流……

畫竹由來已久，寫竹的詩也是琳琅滿目；所以竹子已經成為一種精神的象徵，欣賞那些蘊藏在作者心中筆下的精神品質才是真正的欣賞。鄭板橋的竹畫是他個人精神氣質的外顯，他的竹詩也是他亮節風骨的自白。

我是這樣讀一幅畫的。

於畫者而言，筆下之竹是心中之竹，則停筆自可志得意滿；

于欣賞者而言，作者筆下之竹正是自己心中之竹，方算靈犀相通。作者筆下之竹又生出新意那就是欣賞者自己的竹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