跡見學園女子大學教授三谷博談明治維新的啟示：「公議公論」比暴力更重要

譯自日本《朝日新聞》網路版

今年距離明治元年（1868年）剛好150年。日本政府將採取多項措施，突出強調「學習明治精神，建設更加活躍的國家」。而今年日本廣播協會(NHK)電視台播出的「大河劇」也是以「明治維新三傑」之一的西鄉隆盛為主人公。不過，日本人對於明治維新了解多少呢？日前，日本歷史學者、跡見學園女子大學文學部人文學科教授、東京大學名譽教授三谷博在接受《朝日新聞》的採訪時，就明治維新的歷史真相及其對現代人的意義表達了如下看法：

明治維新的主要特點是消滅了當時佔據日本社會統治地位的武士身份，以及與其他國家發生的革命相比，犧牲者人數非常少。然而，這兩點一直以來並未受到太多關注。我認為，其原因在於所謂明治維新不是革命的認識根深蒂固。

一般來說，革命就是社會身份居於下級的人們向居於上級的人們發起挑戰、尤其是推翻君主制，由此往往會導致很多人的犧牲。而明治維新使君主重掌大權，又將原來的大名和公卿貴族以「華族」的名義保留下來，因此被認為不屬於革命，無法與其他國家發生的革命做比較。

明治維新同時廢除了當時佔據日本社會統治地位的武士身份與受歧視的身份，並在短時間內完成了大幅度的社會重構。從這一點來看，明治維新可以說就是一場革命。另外，明治維新造成了3萬人喪生，這比法國大革命中的死亡者人數要少兩位數。因此，明治維新是在不太帶有暴力色彩的條件下打破了威權體制，這一點值得關注。

我還找到明治維新的確切起因。「黑船來航」是原因之一，不過，當時美國和英國只是要求日本打開國門並做出些許改變，沒有想要全面改變日本。當時，日本所發生的每個變化都很微小，但最後的結果是發生了一場巨變，那就是明治維新。

我認為，在歷史領域不應使用「必然性」這個詞語。雖然歷史現象包含著無數的因果關係，但正如複雜系統研究所示，這並不意味著歷史與未來之間的關係固定不變，某種非同尋常的錯綜複雜的因果關係也會產生巨大的變化。就明治維新而言，這一點體現在安政五年（1858年）的那場政變。當時，在日本同歐美國家締結條約的問題與德川幕府將軍的繼承人問題相互交織的背景下，井伊直弼出任（幕府最高官職）大老，並將想要推舉一橋慶喜成為幕府第14代將軍的「一橋派」一掃而光。此舉成為了德川幕府體制大崩潰的導火索，與此同時，「公議」、「公論」和「王政復古」等想法也隨之出現。

所謂「公議」就是一種以實現民眾的政治參與為目標的主張。最初提出這一構想的是出身於福井藩的橋本左內。雖然橋本左內於安政6年（被幕府）處死，但是在「公議公論」和「王政復古」的主張歷經10年的傳播、滲透後，德川幕府終於在其當政的最後一年（1867年）就建立天皇領導下的「公議政體」達成了一致意見。雖然這一計劃最初進展緩慢，但在成為共識後一鼓作氣向前推進，而且受到的阻力也很小。

法國大革命則與此相反，法國在1789年大革命爆發的當年就成立了國民議會，並發表了《人權宣言》。三年後，君主制被推翻，法蘭西第一共和國成立。之後，法國大革命開始偏離正軌，直到1870年法蘭西第三共和國建立，法國經歷耗費80年的時間才最終確立了共和制。

而在明治維新前的日本，大藩領中的福井藩和薩摩藩都是想要通過非暴力、政治交涉的方式說服幕府，實現參與政權。另一方面，水戶藩和長州藩則是想要言論和暴力手段並用。

主導（1868年）「王政復古」政變的薩摩藩和土佐藩，為避免軍事衝突，曾努力使會津藩與長州藩的武裝力量「脫離接觸」。儘管如此，還是爆發了鳥羽伏見之戰。不過，此次戰役是以極小的傷亡而告終。由於政變之後關原（今岐阜縣關原町）以西的藩領都決定服從於擁戴明治天皇的新政府，所以日本全國除東北地區和箱館（今北海道函館市）一帶外並未發生過內戰。

明治維新的進程並不是直線前進，曾經遇到過很多危險的岔路口，但最後的選擇總是為了避免戰爭。雖說明治政府沒有成功地避免戊辰戰爭和西南戰爭，但是正由於政治家更重視「公議公論」而非使用暴力，所以最後結果才會是只有少數犧牲者。

如何將言論與暴力手段分來，對於人類的未來而言非常重要。關於這一點，我認為，應該以明治維新作為思考依據，而不是在明治維新150周年之際一味地對之進行吹捧。

歡迎關注日研中心微信號：SJSC-SPAFFC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