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恆的記憶】母親活在我心中（山西 薛桂芳）
母親活在我心中
薛桂芳
母親
紅軍裝1
黑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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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當聽到孩子們唱「世上只有媽媽好」時，我的思緒便穿越時空隧道回到那以往的歲月。回憶穿插於今日的時光，讓我悲喜交接，感慨萬千。當我把點點滴滴的往事在腦幕上過了一遍之後，眼淚不知不覺潸潸而下。
想想母親走過的路，那一行行腳印是那麼的清晰，那麼的端正。腳印是一種對人生的詮釋，演釋著每個人的生命歷程。母親您出生在多見石頭少見人的山溝小村，山鄉風水孕育出您純樸善良、勤勞賢惠的品格。所以您從十六歲進了薛家的門，就讓自己所走的每一步無愧於心。母親呀，您是一個典型的賢妻良母，雖不是大家閨秀，但傳統的家教使您養成待人接物的良好習慣；雖不識字，但姥娘言傳身教讓您煉就了一手好針線。做鞋縫襪，扎花綉葉，樣樣能拿得起，放得下。所以打過門以後，一家人的穿戴都由您承擔起來。您給爹做得春服呢邦千層底布鞋，人們稱那是氣死「鞋匠」的鞋。我們姐弟接踵出世後，家裡人多了，針線活兒就更多了。您白天刷鍋洗碗，碾米磨面，飼雞喂狗，忙得上不了炕，全憑晚上補衣、繡花、納鞋底、做衣服。記得那是一個寒氣逼人的冬夜，您累了一整天，晚上做針線時，在燈下打盹，一頭撞在煤油燈上。油灑在了正縫補的棉襖上，燃著了火，您的眉毛和劉海都燒焦了。但您對此好像並不在意，而是為那灑掉的一小壺燈油而惋惜呢！要知道眉毛和頭髮對一個中年女人來說是多麼的重要啊，它標誌著女人經歷了歲月的洗禮、生活的歷練後，自然泛出的成熟之美。而您卻說：「眉毛燒了還能長出來，而燈油灑了還的花錢買！」我聽了真是哭笑不得。我那糊塗一時的媽難道還不如三歲的孩童，怎麼連三多二少也不曉得！煤油怎麼能跟容貌比呢？
打那以後，母親就晚上先睡一會兒，然後再起來做針線活兒。每當我們一覺醒來，看到母親腿插在被子里，披著那件褪了色的黑小皮襖，還在一針針一線線地縫補著。母親呀，您就是這樣認真地用雙手、用心血縫綴著一家人的生活。在艱難的生活中，營造著一家人的歡樂和溫馨。試想如果沒有母親的存在，那原本貧窮的日子會是怎麼樣的凄涼冷落？我不敢多想，想多了儘是淚。
母親呀，那時父親不在家，您照顧老的，撫養小的，每天忙得腳不點地 ，炕上連個屁股印子也坐不下。您說：「力氣是奴才，使用了再來。」您不怕忙，就怕沒吃的填不飽我們的肚子。那時，我們從口外回來不久，家底薄，沒吃的，揭不開鍋，母親您只好東借西借，您人緣好，能借出來。還有姥娘家的親戚們也經常接濟點糧食，再加上糠糠菜菜，我們才沒被餓死。在那忍飢挨餓的年代裡，您硬是從牙縫裡打省著把我們養大，培養我們成人。常常是我們吃稠的，您吃稀的，我們吃乾飯，您喝麵湯。您說：」老人們吃上養精神，娃兒們吃上長骨頭長肉哩！我是吃上沒用。」
我的媽呀，難道您是鐵打的，或者是鋼筋水泥做的？您就不是肉長的嗎？！
後來兒女們都長大了，母親您又為我們的婚事忙碌著。媳婦娶了一個又一個，事宴做了一回又一回，做豆腐、蒸花糕、縫喜衣、絮新被，心不閑，手不停，您那細廋的腿忙得永不停息。還說添人進口是喜事，再忙也不累。緊接著您又一個接一個地侍奉閨女、媳婦「坐月子」。不管大月小月，哪個能離開您的精心護理？我們姐弟共有十個孩子，您看見那些小生命哪個也親，常常是摸摸這個的頭，揣揣那個的手，又怕著了涼，又怕受了熱。孩子們尿炕了，您用自己的體溫把濕被褥溫干；肚飢了，您像燕子衘食般一口口把她（他）們餵飽。
再後來日子好過了，兒子們又要蓋新房，母親您幫了這家幫那家，又是做不完的飯、洗不完的碗。您是個勤勞的人，能為兒子們奉獻，您覺得是最大的樂趣。從我記事起，您的手從沒消停過，您彷彿就是為了做營生才來到這個世界上的。外祖父很心痛您，曾經對我說：「你娘天生就是個受罪鬼。」是呀，您用自己受的罪才換來了我們的幸福，如果沒有您受苦受累，哪有我們的今天呢？！
母親您生性溫柔，樂於幫助別人，不管是與家人朋友相處，還是跟街居世人共事，您都是硬虧自己，也要善待他人，不想叫人說自己的不然。因此從沒和人紅過臉，拌過嘴。您是全村公認的三個好女人之一。您孝敬公婆，從沒違背過他們的意願。為了重振家業，您每天要做十大幾個人的飯及餐後的刷鍋洗碗，連自己生病的兒子也顧不上照管，耽誤了治病的最佳時間，讓他那五歲的小生命孤獨地離開人間。為了重振家業，您忙得不修邊幅，辜負了那從娘胎裡帶來的天生麗質。為了這個家，您不僅獻出了女人的青春年華，更重要的是獻出了自己寶貴的兒子。您疼得心尖上滴血，您痛的氣催掉一嘴牙！但牙掉了往肚裡咽，您從沒說過一句怪怨公婆和丈夫的話。這就是一個女人顧大局識時務的高貴品質。您知道事實已經既定，說了兒子也不會復活，倒不如不說。
妯娌關係、婆媳關係您都處得很好，感情十分融洽。記得，伯母常拿著她不會做的針線活兒找你幫忙，您每 次都樂意接受，而且做得很用心。還有村裡有的人家娶媳婦、聘閨女，做綢緞衣服時，便想起了心靈手巧的您。每當這時，您就放下自己手裡的活兒，去幫助她們。
人說紅顏命薄，這話在您身上得到了驗證。母親呀，您的一生非常不幸，您是個多災多難的人。您不僅經受了中年喪子的打擊，而且又多次跌傷，卧床不起，這難道真的是命中注定的嗎？不！事在人為，皆因您太勤快，您能做的事您做，您不能做的事也不想用人，硬扎掙著自己干。因力不從心，結果是事與願違。為給孫子過「半月」，您踩上登子取東西，跌下來摔斷了腿；下窖取山藥，又一次跌斷了腿……能活九旬的人不少；可一生中五次跌斷腿的人很少，或者說根本沒有。每次接腿都打上石膏，一動不動地趟在炕上幾個月，忍受著常人難以忍受的痛苦和寂寞。但您是那樣的堅強，從來沒聽見您哼過一聲。您說：「從來沒做過傷天害理的事，為什麼要遭這麼大的罪！為什麼老天爺要這樣的懲罰我？」我想，也許老天爺也是欺軟怕硬，專門捉弄少嘴沒舌的善良人。伯父曾經對我說，你娘來在世上沒有好活過一天。想想也是，小時候，寄人蘺下，少理缺勢；中年忍飢挨餓，不幸喪子；老年疾病纏身，孤獨寂寞。娘呀，您這一輩子活得多麼不容易啊！您的一生是為家庭、為兒女奉獻的一生。在長時間的操勞中，您那原本廋弱的身子越來越小了，背也越來越駝了，彷彿是吐盡了絲的蠶，變成了一隻蛹。您為我們負出的太多了；而我們對您的回報卻是太少了。您生活不能自理後，我們姐弟只給您些吃，給您些喝，沒想到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更需要心靈的撫慰，精神的鼓勵。在那漫漫長夜裡，在那凄風苦雨時，您孤獨無奈地趟在病床上，煎熬著時光。悠悠歲月，蝕盡您的皮肉，蝕盡您的精髓，蝕盡您的意識。您再也坐不起來了，再也無法言語了，再也辨認不出親人了。母親呀，您含著淚水與我們永別了。我們千呼萬喚也未能從黃泉路上把您叫回。心性慈悲情不達，月臨春夜時難園呀！我知道，您執意要站在人生的彼岸，是怕給我們增加負擔；但又割捨不斷心中的眷戀，要不怎麼會含淚而去呢？！母親呀，您滿含熱淚和我們永別，走得是那樣匆忙，沒給我們留下片言隻語，也沒有任何要求，就那麼悄悄地走了。但您那勤勞善良的品格、您那不圖回報默默奉獻的精神是我們永遠忘不了的精神財富。
您離開我整整八個年頭了，但您那慈祥的面孔經常在我腦幕上出現，您那熟悉的聲音時時在我耳畔迴旋，您仍然活在我的心中。娘親呀，如果有來生，下輩子咱們還是母女，不過要調換個位置，讓我當母親。只有這樣，才能把這輩子欠下您的一切債統統還清。否則我又要遺憾終生，因為親情像流水一樣，總是由上往下流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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